12. 拂雪

作品:《暗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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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为了应和黎礼的心声,公交车陡然急刹车。在往徐昼然身上倒去前,身后已经有人扶住了她。


    一个打着耳钉的长发青年笑着说:“小心。”


    “谢谢。”


    黎礼站稳了,重新抓好扶环。腰上的手迟迟没有撤去。


    她转了个向,正对青年,瞪了他一眼。


    青年垂下手,却挨得更近了:“妹妹大晚上的去哪啊?”


    他一开口,唇齿间喷薄出烟味,难闻又呛人。


    黎礼觉得他的问话不怀好意,冷淡地看向车窗:“和男朋友出去玩。”


    青年仿佛并不相信,讲话也流里流气起来:“哎哟,小小年纪就有男朋友啦,哪个?”


    黎礼挽过徐昼然的胳膊:“这个。”


    说完,忐忑地看了眼徐昼然,怕他矢口否认。


    但徐昼然好像无意参与进这场搭讪,只是低头看了眼黎礼搀着他的手,不置一词。


    青年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男生。


    这两人上车后几乎没讲过话,也没有过密行径。连女孩子趔趄还是他率先注意到,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生分的情侣。


    青年嬉皮笑脸地低声说:“你男朋友好像对你很冷淡,要不分手了跟哥哥吧,哥哥会疼人。”


    “我男朋友面瘫。”


    “什么?”


    “面神经炎听说过吗?半边脸神经都麻痹了,做不了表情,就像现在这样。”黎礼往徐昼然怀里偎了偎,手搂上他的腰,叹了口气,“我其实要带他去医院看病,只不过怕伤了他自尊心,才说成去玩。”


    青年一时噎住。


    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好好看病。”匆匆下车了。


    台桥大学就在后面一站,黎礼跳下车直奔校门,发现徐昼然并未跟上。


    她觉得有些冷了,搓着胳膊折返:“怎么不走?”


    徐昼然慢慢地说:“我、面、瘫?”


    黎礼:“......”


    原来在为这个记仇。


    “不是吗,你从来都不对我笑,跟面瘫也没差别嘛。”


    徐昼然闻言倒是冷笑了两声:“不是要带我去看病么?”


    “没有啊,”黎礼矢口否认,“我说要带男朋友去看病,你是我男朋友吗?”


    一阵诡异的沉默。


    “幼稚。”徐昼然丢下两个字,长腿一迈走进大门。


    黎礼没踏足过台大,又是个路痴,看完平面导图转瞬又忘了路线。


    好在徐昼然记性不错,很快带她找到综合教学楼的艺术教室。


    徐昼然先进去调试钢琴,黎礼去隔壁更衣室换演出服。


    更衣室里的舞蹈服花样繁多,为了契合主题,她挑了带披帛的西域款长裙。


    汉服裙系带复杂,她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缚紧腰上的系带,前胸的又掉下来。前胸的系带绑好,后腰的又掉下来。


    黎礼只好去找徐昼然帮忙。


    这条裙子是露背设计,腰窝处需要系一个蝴蝶结。徐昼然手绕系带的时候,难免碰到肌肤。


    少女的脊背白皙如玉,蝴蝶骨展翅欲飞,腰肢盈盈一握。


    徐昼然深吸一口气。


    过了会,手顿住,语气不善道:“别乱动。”


    “我冷。”


    毛细血管收缩引发寒颤这种生理反应,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徐昼然将自己的开衫脱下,粗暴罩在她头上:“穿上。”


    “穿上就不好看了。”


    她这舞是跳给徐昼然看的,如果用校服将身姿裹严实,撩人的效果不就大打折扣了。


    徐昼然也没管她,转身坐正,手落在琴键上:“开始吧。”


    随着钢琴声响起,黎礼很快进入状态,合声起舞。


    两人第一次配合的步调稍乱,排练多次后逐渐默契神会,从起音到谢幕一气呵成。


    跳到最后一遍,黎礼中途体力不支,找了方矮凳坐下,扯着交领用手扇风:“不跳了,脚疼。”


    徐昼然手却未停,音符自指尖汩汩淌出,手指起落间生出雪覆千山、天地寂寥的萧瑟感来。


    此时月光恰好越过窗台,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俊的下颌线。


    黎礼眼不眨地看着徐昼然。


    徐昼然睫帘微动,抬眼看向她,马上停止了弹奏,他站起来:“累了就回去吧。”


    “徐昼然,黎礼提起裙摆跟在他后面,“你说,我跳得更好还是唐诗?”


    “无可奉告。”


    “那你更喜欢谁的?”


    徐昼然避而不答,反而说:“我记得有人说过,谁跳谁是狗。”


    黎礼:“......”


    将近晚九点,两人锁上教室下楼,大学校园的人行道还很热闹。


    其中不乏散步的情侣。


    黎礼忍不住朝徐昼然挨过去,这样,两人更像深夜私会的小情人了。


    她正为自己的小聪明暗喜,突然有人在面前停步:“是你。”


    黎礼抬头,惊讶了瞬,马上笑着打招呼:“赵老师。”


    赵栎阳冷淡地点点头,目光落在徐昼然身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徐昼然言简意赅:“借场地排练节目。”


    “校运会要表演?”


    “不是,为了迎访。”


    两人谈话自如,仿佛是熟人。


    黎礼想问,但插不上话。


    而且徐昼然也没打算深谈,寒暄几句后就抬脚走了。


    黎礼一向对老师很有礼貌,即便是家教,临走前露出甜甜的笑:“赵老师,我走啦,周末见。”


    赵栎阳恍若未闻,转身叫徐昼然:“她还好吧。”


    “谁?”


    沉默片刻,赵栎阳轻声:“唐诗。”


    “不太好,在医院。”


    “她怎么了?”


    “脚不小心崴了。”徐昼然顿了顿,“你有空可以去看看,江口医院。”


    赵栎阳沉默以对。


    他不说话的时候,唇角总是稍向下耷着,显得心思深重。结合张雪晴的信息,唐诗传闻中的池大前男朋友,十有八九就是这位赵老师了。


    黎礼暗叹,世界也太小了。


    “我们已经......”赵栎阳扶了扶眼镜,“算了,我会去看她。”


    “趁机找她和好吧。”


    赵栎阳眼中闪过一丝诧色:“你知道?”


    徐昼然淡然道:“她很好哄,就算错不在你,道个歉就过去了。”


    赵栎阳心下大安:“我这两天就去。”


    徐昼然嗯了声,突然轻推了下黎礼:“不和你的赵老师说再见了么?”


    黎礼只觉得莫名其妙,只好又乖巧地向赵栎阳道了次别。


    赵栎阳难得对她露出笑意:“再见。”


    回程的公交车上,两人觅得连排的座位。徐昼然惯常的少言寡语。


    黎礼搜肠刮肚地找话题和他聊,没激起一点水花。


    车窗外楼景倒驰,灯华如练,她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徐昼然出声:“你认识赵栎阳?”


    黎礼打了个呵欠:“他是我爸爸新请的数学家教。”


    “之前还请过很多?”


    “嗯,可惜都被我气跑了。”


    “你也挺有本事。”


    “也不能全怪我,他们讲课好枯燥,我很努力听了,跟不进。赵老师也是,年纪轻轻却总板着脸,上课比马奋还无聊。”


    “那你喜欢怎么样的老师?”


    “亲切的,幽默风趣的。”黎礼叹了口气,“其实周子枫那样的就很好,不过他总是很小气,稍微难点的题目就不肯教了。”


    徐昼然凉凉地说:“教了估计你也听不懂。”


    “他数学成绩还不如你呢,整天端架子。”黎礼哼了哼,突然眼眸一亮,“不如你来当我家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