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深渊

作品:《日出后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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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宁希没有回答,只是苦笑。


    爱人之间,有一条横亘在之间的桥,那座桥的名字叫坦诚,可是这座桥到如今已然摇摇欲坠,随时随地要走向分崩离析。


    回庆南前,他们通了一次视频。


    深不见底的黑夜,她在屏幕这头,陆应和在屏幕那头。


    收尾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异地恋情侣之间最常互道甜蜜的想你念你,而是提及了那根竖在两个人心头的刺。


    她的过去是一叠摊在阳光下的纸,没有一处不可让他窥视,但陆应和不同,他的过去是肆意生长的荆棘,荆棘上的刺刮着心上的肉,让两个人都伤痕累累。


    去北林之前,陈涛则曾悄悄拉住她,说的是与陆应和有关的事。


    陈涛则说他并不知道陆应和在过去具体遇到了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陆应和在遇见她之后去医院领安眠药的次数少了。


    这样听来,似乎自己是一根救命稻草。


    只有她知道自己不是。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在梦里见到了陈意的频次便越高。


    梦里,还是那幢教学楼,燥热的夏天依旧,同学们头碰头地挤在成绩公布栏前。


    可倏忽之间,镜头一转,陈意躺在她面前,脸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疤,它们溃烂流脓,扒在那张原本青春洋溢的脸上。


    梁宁希呆呆地站在人群里,燃烧的烈日令人晕头转向,紧接着,陈意的手臂上莫名出现了一道道伤疤,向上看时,竟不是陈意。


    而是陆应和。


    那些伤疤是新添的,他刻意隐藏好不让她看见,可是百密一疏,那血顺着纱布洇出来。


    她看见的时候,问他怎么弄的,他却将袖子挽下来,笑着说,“没事。”


    梁宁希不明白自己还要听多久这样的回答,这两个字是悬崖上的落石,一颗接一颗地掉下来。


    “陆应和,我不明白你。”她摇摇头,突然想哭。


    明明你比谁都知道这餐饭最后的结局。


    一个不爱哭的人,在这场大雨里,泪水忍不住地簌簌而落,上一次这样流眼泪,还是在看见陈意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之后。


    陆应和肉眼可见地张皇失措,他用手抹走那些泪水,还尝试用亲吻化解泪水流过残留的那份凉温。


    “别碰我了。”梁宁希扭过头说。


    她把陆应和的手臂强行摆正,那捧鲜花就这么径直落到地面上,轻盈无声,可花瓣砸下去,熟嫩得一片片散开,几条疤早就结了痂,看着已不再令人胆颤,她扯出笑,“我们靠什么走一辈子?”


    梁宁希:“你对我隐瞒得太多太多了,我以前觉得这都不是问题,我以为总有一天你能够对我敞开心扉的,结果呢?我才发现,我对你啊,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添了这些伤疤,不知道你每天心里在想什么。


    我爱你啊,可是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也从来不够信任我。


    这些梁宁希都没说。


    那些被陆应和隐藏在夜里的孤寂和秘密,是他的过去,她想把他从过去拉出来,可一只手伸下去,却没法触及。


    她在深渊边俯瞰,陆应和就在洞底,他的手上握着一节绳索,可任她怎么呼喊,他都不肯将那根绳子的另一端递到她手里。


    “你为什么非要执着我的那些过去呢?”他说,“那是我一个人的事,不是你的事。”


    “一个人?”


    泪水糊住了眼眶,眼前陆应和的脸变得朦胧起来,酒在胃里烧得滚烫,心却冰凉着,窗外下着瓢泼大雨,似乎执着地想淹没整座城市,誓要让庆南的天地上下颠倒,乌烟瘴气。


    烛火被熄灭了,他们站在一地的玫瑰花瓣中间,澄明的灯光打在彼此的脸上,后来她说的所有话全在脑子里混成一片记不清楚,只有一段记得万分真切。


    泪水的咸在口腔里打窜,她和陆应和之间的距离很窄却又很宽,“我从来没有想要纠结于你的过去!你就真的不懂吗?我不想看你整晚睡不着觉,不想看你每天吃那一堆的药,我是真的很想把你从那个洞里拉出来,可是不行!我救不了你!我也很难受,我也很煎熬!”


    这怎么会是你一个人的事?


    梁宁希想不通。


    “你压根不想从你的过去里走出来,那还谈什么未来?”


    无可奈何、悲愤交加。


    说是争吵,但事实上,似乎从头至尾都是梁宁希一个人在歇斯底里,所有伤人的话随着情绪一并爆发出来,接着,“砰”一声。


    一周年的纪念日只剩满地狼藉。


    *


    “今天,和他见了三年里第一次面。”——2023.11.25。


    大约是调职到了柏林之后开始的,梁宁希养成了一个写日记的习惯。


    她小时候最鄙弃写日记周记这类的事,老师布置下来作业,他们便敷衍似的写几笔上交,内里没有真情实感,全是胡编乱造。


    柏林的雨依旧在下,梁宁希几乎是克制着心跳回到房间,雨棚上还滴滴答答地传来雨点砸在上头的声响。


    唇上,陆应和独有的温度随着心跳频率恢复正常也逐渐消散,他们刚刚的位置正好是在雨棚边缘处,她的头发现在还残留着湿润的雨水。


    走向窗边,人已不在楼下,向远处望,是漆黑的长路,连一个过路的人影也不见。


    梁宁希叹了口气,她把那个手机塞回原来的抽屉,脑海里有什么在不断反复。


    那天,他在房间外,因为争吵过而声音沙哑,他说,梁宁希,你能别把你自己当作救世主吗?


    很可笑吧,当她拼命要拉他一把时,他觉得她的手不过是累赘,是多余。


    一切都回想起来了,真正让她坚定分手的理由原来是这样啊。


    没有一个人知道,当天晚上回北林的飞机上,她靠着窗,曾哭晕过一回。


    结束一段关系是痛彻心扉的,是要挖出心肝肺来重新清洗的。


    所以,现在要她怎么重新接受这份感情呢?


    那碗面已经不剩太多热气了,碗底,一坨面干巴凝在一起,她想搅起来,却发现筷子向上挑的阻力异常大,也就这么一用力,竟断了。


    掉在地上,木质的地板,一阵闷响。


    梁宁希给林檬发消息:[回总部的事,我想再放一放。]


    林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