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暴雨
作品:《日出后记得我》 《日出后记得我》全本免费阅读
泪水是咸的,二人停止了唇舌的纠缠,梁宁希才借着微弱的光看到陆应和眼眶里的眼泪。
黑暗里,那双眼晶莹得透亮。
她有些不明所以,用手轻轻抚了即将要掉出眼眶的泪,小声地问:“怎么哭了?”
陆应和将手臂压着坐起来,这场于深夜突然绘就的缱绻画作就此落笔。
他摇头握住梁宁希的手,“没事,你不用为了我放弃,想去北林就去吧。”
窗外风声里混着的还有不断鸣动的喇叭声,间或传来救护车风驰电掣,杳杳不知所往的余音。
倏忽之间,雨点砸向窗玻璃,没有雷鸣,却比有雷声的雨夜更惊天动地。
梁宁希坐正,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层汗,和皮肤粘连在一起。
那些想说的想问的,好像在这滴眼泪落下后,在这双手握紧后都有了答案。
想探知的、想寻觅的、想了解的都飘进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
雨来之前有风作为预告,答案来之前也同样给予示警。
她此刻有一些忐忑,对眼前人的所有未知的、被隐藏起来的秘密感到不安。
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呢?
她明知故问:“你和我一起去吗?”
无声、寂静、沉默。
他们的眼神没有交汇,陆应和单方面的低头,桌上的水杯早就没有了热气,只余留杯底的一层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没有对峙,也没有争吵,好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梁宁希脱开了他已经满是汗的手,下床,穿鞋,离开。
风大雨大,特别像她当年去柏林时碰到的那个窘境,只是,她身边没有行李箱,也没有把手机忘在出租车上。
但的确有什么东西丢了。
风故作调皮,带着雨泼到她手臂上,比先前更冷了。
门开了,她没开灯,但客厅的窗帘没拉,许敏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转移了阵地,现下又在沙发上四仰八叉躺着,不仅如此,还很聪明的用脚把毛毯勾了盖在自己腹部。
梁宁希没管她,兀自进了自己房间,也不知道盯着天花板看了多久,总觉得有重重幻影出现在眼前。
从柏林的第一次见面,到明石村二人一起做泥陶,到她主动告白,再到他们一起去海洲……
由陌生到熟悉,可此刻,却又重回陌生。
雨冲刷尽这座城市所有的喧嚣与繁华,漆夜似墨,在空中刷了一层又一层。
*
梁宁希的航班是在八月十日。
庆南进入了一年里最热的一个月份,“帕仁”来过的痕迹早被时间掩盖而去,入伏之后的每一天都比前一日更闷热焦躁。
她是一周前收到的offer,北林设计部的经理提早电话和她沟通了入职事项,该交的资料邮箱发送过去,房子是陆应和帮忙找的。
对于梁宁希要走的这件事,除了那天晚上的“想去你就去吧”,陆应和再无表述其他。
他们像所有最普通的恋人一样,异地恋来临之前,抓紧时间约会吃饭,中间还去了一次上海,借着谈项目的名头,在迪士尼玩了一圈。
陆应和是一个非常会做时间规划的人,他们在工作的罅隙里珍惜一切能在一起的时间,而且,非常有默契地没有提及要分开的这件事。
这段时间里,他们拍了无数照片,无论做什么,无论去哪里,有时是自拍,有时是他拍,都是二人合照,陆应和不爱拍照,但依旧僵硬地陪梁宁希摆poss。
其实他无论怎么拍,都是上照的,只是梁宁希嫌弃他太不自然了。
她说:“你怎么看着像被我绑架了一样?”
陆应和依旧保持自己的嘴欠特色,他嗤笑反驳,“难道不是你绑架我?”
幸好,其中还有一张让梁宁希看的过眼的,是在上海,那天突然下了雷阵雨,他俩急着跑过马路去对面的咖啡店躲雨,没意识到什么时候被人拍下了照片。
直到他俩坐进店里,才来了一个背着相机的人,他给他们看照片,说你们看着太登对了。
照片里,细雨蒙蒙落在他们头顶,陆应和的手罩在梁宁希的脑袋上,头撇向镜头方向,眼神的聚焦点却在她身上。
很自然,很有氛围感。
这张照片梁宁希特意去洗了出来,两个人一人一张。
陆应和还加了个相框,放在房间床头。
……
下午的航班,二人在家吃了顿饭,接着陆应和送她去机场。
房子因为当时合同签了一年暂时无法退租,梁宁希稍微清理了下个人物品,准备到时再回来一趟和房东再沟通。
随身的行李就一个箱子,她很庆幸没有添置太多东西,省去了许多搬家的麻烦,而且中间梁海和于若芳开车来了一趟,帮忙带走了一些,其他必要的可以在北林购买。
机场内,迎来送往的人依旧无数。
这世上,好像除了医院,就数机场车站最不缺客流。
聚散分合,是这天地间常见的事。
张晓最近得到晋升,脚不沾地地忙,提前说了没法来送,但她近期也要去北林出差,她们说好了北林见。
另外来送行的有许敏玉、林檬和陈涛则。
本来梁宁希让林檬不用过来,这人去医院做了次检查,确定已经怀孕两个月,她人瘦,体格弱,三天两头呕吐个没完,但她不听劝,非要陈涛则带她来。
陈涛则没有话语权,只能做个司机,在一边宛如一个保镖护着这朵娇嫩无比的花。
梁宁希看他手就没离开过林檬腰肢,打趣地问:“涛哥,做爸爸什么滋味?”
陈涛则憨憨笑了声,看着林檬拖了个长音:“满足。”
林檬在边上甩他手。
她很知道林檬怀孕这件事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
“别光你自己满足,”她说,“你可要好好照顾檬檬姐,敢对她不好,你看我回不回来削你。”
陈涛则切了一声,“对老婆好不是天经地义?放心吧,不会给你拿刀削我的机会的。”
说完,他又看了眼陆应和,“你女朋友这么暴力,你不管管?”
陆应和摊了摊手,“管不了。”
梁宁希挽着陆应和的手也笑了。
她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出门前就和陆应和说好了,谁都不能难过,她说,我是不可能哭的,你别哭鼻子就行。
分别总是感伤,眼泪不能改变结果,既然如此,笑容以对就好。
可偏偏,有一个人要做这个例外。
许敏玉感性得要命,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眼线都花了,挂到了眼袋上。
梁宁希走过去偏头笑着给她抹泪:“干嘛啊你,怎么搞得我好像这辈子都回不来了一样?”
许敏玉吸着鼻子,嘴角都耷拉着,一把就抱住她:“我舍不得你。”
她人矮,手臂挂在梁宁希脖子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把梁宁希勒得要踹不上气。
“松手松手,”梁宁希拍她手臂,“我要断气了。”
她总算松了松,这回是轻轻挂着,特别像个树袋熊。
这人泪腺最发达,平素也动不动就哭,梁宁希拍她背安抚她,“我还会回来的呀,再说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怎么都能再见。”
许敏玉脱离她肩头,声音断断续续的,“可是,可是……”
她想说的,梁宁希都懂。
她本来也觉得难过,抬眼却看到许敏玉哭得妆全花了,像一张花脸,又想笑。
“好了好了,”她对陆应和指指,“我包里有纸巾。”
也不知道许敏玉今天这妆怎么画的,眼线画得特别浓,她用纸巾给她一点点擦净。
但这人眼泪跟决了堤一样,洪水一样滚滚而来。
“哎哟喂,这晕的,下回我送你根不花的眼线笔,”她开玩笑地正说着,一根睫毛又倏然掉下来,她捏起来放许敏玉眼前,“这睫毛质量也不行,你以后能不能不贪便宜?”
许敏玉哭得更狠。
梁宁希没辙了,回头找救兵,“檬檬姐,你管不管?”
提了林檬还真管用,许敏玉自己接过纸巾把眼泪擦干。
总算看着不像花脸了,许敏玉狠狠擤了下鼻子,收住哭腔。
梁宁希赞许地点头,“这样才对嘛。”
许敏玉不哭了,但嘴角还耷拉,特真情实感地开口:“真的,希希,我没想到在公司还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保持联系。”
梁宁希重重地点了下头,“一定。”
缘分难得,友情可贵。
广播里传来登机消息。
“好了,得说再见了。”
梁宁希和几人一一告别,最后剩陆应和。
或许是这段时间该说的说了太多,该做的也做了太多,相顾无言。
对视了一会儿,陆应和把行李箱递到她手里,“落地了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