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小棉袄漏风了

作品:《黄金策

    张小贤虽然讨厌连善财,但是碍于连莲平日里对连善财还是礼让三分的,可是今天不同,今天九叔死了。他张口就骂:“连铜臭,牙黄屁股瘦。”


    连善财见他张口就骂顿时气的双眼翻白:“莲儿,你听,你听,这小子竟然敢骂爹!反了反了,大富大贵,给我把这小子腿打断了教他以后再也不能撒野!”


    大富大贵顿时为难地看向连莲。


    连莲唯恐两人乱来忙挡在前面,脸色一沉:“你就不能庄重点?九叔死了!”


    连善财一愣,伸长脖子向屋里一瞅,一双狐狸眼立即眯了起来:“死了?真死了?耶,死的好,这小子从小克死了父母,现在克死了九叔,倒也算是合情合理,哈……莲儿,快跟爹回去,说不准这小子又要克死谁。”


    连莲恼道:“爹,小贤哥哥救过我的命,我们江湖儿女当知恩图报,现在九叔死了,你不拿几百两银子帮忙料理后事也就算了,怎么还来添乱?”


    连善财感觉自己被雷劈了,劈的小棉袄到处漏风啊,当下狠狠道:“几百两?莲儿,你当爹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若非他救过你的命坟头草都三米高了,哼!”


    张小贤见他仍不识趣,威胁道:“连大财主,你再嚷嚷我就坏你家祖坟。”


    连善财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知道,张小贤是吓唬他的。他知道的是三年前连莲患病卧床不起,群医无策,张小贤到府上画了符,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砸了一百多件家俱,把他府上弄的鸡犬不宁,正当他抓狂的时候连莲的病却奇迹般好了,他丢了十年的传家之宝滴玉翠也是张小贤帮他在老井里找到的,也是从那时候起连莲便把张小贤奉为天人,他却感觉张小贤有点邪,所以张小贤说要坏他祖坟,他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他立即揪女儿回府。


    九叔在世,无论张小贤多浑蛋多胡来,至少还有份顾忌,还有个窝,现在九叔死了,他觉得是时候和张小贤划清界线了。


    刚回到府上,连善财就迫不及待让下人把金花婆给请了过来。


    金花婆想不到连善财会主动请自己上门,忐忑地轻掠掺白的头发,见连善财神色并无异常才略略放下心来,肥硕的身体开始抖个不停:“啊哟,连老爷,乡里乡亲的还这么客气。”


    说完咕咚一声喝了口茶,喉咙滑动,把茶叶也给咽了下去。


    连善财眼一眯,把银票推到她面前,笑道:“坐坐坐,我昨晚想了一宿,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冤仇,我年纪也大了,就琢磨啊,何大人贵为本地的知县,何公子的人品应该也不差才是,既然何大人有那个意思,我也不应该太固执,所以我想请你亲自跑一趟,把何公子的八字拿过来,明儿我找人给他俩合一合。”


    对连莲,让人感觉他的银子真是大风刮来的。


    金花婆本以为他是听了何琳的光辉事迹,所以寻她来泄火的,闻言一愣,随即坐下身双眼一眯笑了起来:“那是那是,不瞒连老爷,何大人贵为一方父母官,对何公子自是期许甚高,这个何公子不但生的是一表人才,而且还饱读诗书,颇有其父风范,和令千金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连善财打断她:“何公子人品如何我不知道,你金花婆的口才我倒是了解的很,你的这口金牙死人都能被你给说活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出生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可不希望她将来怨我,还是先合一下两人的八字才好,无论以后成与不成都少不了你的谢礼。”


    金花婆忙不迭地点头,顺手向桌上的银票摸去。


    窗外忽然一道光华,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从金花婆的耳边掠过,钉在了柱子上噏噏作响,接着连莲纵身从窗户跳了进来,小手一挥把金花婆刚刚到手的银票给夺了去。


    金花婆吓的一个机灵,身下凳子便碎了。


    连善财喝道:“莲儿!”


    连莲有恃无恐道:“爹,你听金婆子鬼话连篇,还期许甚高还饱读诗书呢,你不知道,何琳那根废柴昨晚夜宿青花瑶,谁知青花瑶失火了,何琳和红牌瑶儿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裸奔,脸都丢到八百里外了!”


    金花婆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连善财是一宵没合眼,还真不知道此事,当下脸一沉:“女儿家休得没羞没臊胡说八道坏人家清誉。”


    连莲洋洋得意道:“爹,何琳在青花瑶对面私囤烟花,昨晚发生了火灾,这位传说饱读诗书的何公子搂着青花瑶的红牌光着身子在大街上逃命,全镇的人都瞧的清楚,还一起为何公子加油呢,何大人当时也在场,还高兴的晕了过去,女儿有没有胡说你问金花婆就知道了。”


    连善财见金花婆满脸尴尬,想女儿所说应该不假,不觉吸了口凉气。


    自古名士多风流,勾栏听曲夜宵烟花这还能理解,可是还私囤烟火引起了火灾,当官的开销大,偶尔犯点错亦非什么大事,可是半夜三更天寒地冻还赤身露体搂着一个妓女在街上奔跑……


    天,昨天还是冬至,还是祭祖的日子!难怪前几天金花婆天刚亮就来了,今天上门去请还姗姗来迟。


    金花婆走了半晌连善财仍在愤愤不平:“什么个东西,哼!”


    不知道他是在骂金花婆,还是在骂何知县父子,连莲喝着茶陪他骂。


    连善财骂着骂着忽然眼珠一转:“乖女儿,这何公子咱不要了,你说刘员外家的刘公子如何?德庄布庄就他家开的,侯家的侯少爷也不错,对对对,还有那个马典史家的马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他感觉再不把女儿嫁出去肯定要出大事!


    谁知连莲小嘴一下子撅到了天上:“爹,什么牛啊,猴啊,马啊,全是畜牲!”


    连善财一愣,可不是,怎么全是十二生肖?当下双眼一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沉:“反正就是不许你和那个浑蛋来往!”


    连莲闻言急了:“爹,九叔死了!”


    连善财脸一沉,严厉道:“那就更不行了,那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连咱家养的狗看到他都要绕路走,九叔在世的时候都这么浑蛋,现在九叔死了他还不反了天?这种人不是有一天被人闷棍打死了,就是被官府抓去流放了,咱家可不配认识这样的人,大富大贵,你俩给我看着小姐,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小姐踏出门外半步!”


    赶来的大富大贵登时满脸为难。


    连莲也生气了:“爹,以前九叔待我不错,现在他死了,你都不让我去看看,有这样做人的吗?”


    这小棉袄果然漏风了。


    连善财语气一软:“昨天你不是看过了吗?”


    连莲越想越生气:“反正我不嫁给什么牛啊猪啊,什么鸡啊狗的,我要去找我娘告状。”


    连善财拂袖气呼呼地走了。


    连莲三岁的时候,母女俩在进庙祈福的路上遭遇了强盗,记得那天他闻讯赶到的时候连莲全身是血趴在她娘的身上,已经哭哑了嗓子。从此他再也未娶,把连莲视若珍宝。否则也不会允许连莲和张小贤交往。


    可是,女儿现在毕竟大了。


    三天后,连家后面的竹林里。


    办完丧事的张小贤一身白衣,头发乱蓬蓬地扎起,十八岁的脸颊略显苍白。


    他倚在院墙上和墙内的连莲说话。墙上有一个小洞,每当连善财把连莲关起来,两人便到这里互通消息。


    他犹未开口,连莲就迫不及待道:“小贤哥哥,我爹天天守在门口堵我,他想要把我嫁出去,这两天他已经请七八个媒婆了。”


    张小贤吸了口凉气,她爹这是有多讨厌自己啊!


    连莲见他不说话,又问:“九叔的丧事办完了吗?”


    张小贤立即快速整理一下思绪,道:“九叔是被人害死的。”


    连莲追问:“莫非你查出什么了?”


    张小贤道:“我早上醒来门窗是从里面反锁的,但屋里肯定被人翻过,因为屋里有个架子,架子上有个木箱,以前是九叔装盔甲用的,盔甲被我当掉之后便放一些杂物,九叔只有一只手,所以他每次取木箱都是先用手拨动木箱,让木箱一半悬空,然后再叉开五指托下来,但是我发现箱盖上留有两只手指印,我们家是草屋,箱盖上落有灰尘,所以那两只手指印特别清晰。”


    连莲问:“会不会是九叔自己抹上去的?”


    张小贤肯定道:“不会,因为这两只手指印一只是左手,一只是右手,九叔右手早就废了,而且这双手留有很长的指甲,应该是女人的,有指甲的手和没有指甲的手碰到灰尘留下的痕迹不一样,九叔一直做粗活留不下指甲。”


    连莲寻思,这么说他家真遭贼了,可谁会去他家偷东西呢?偷八二年的补丁?偷骨瘦如柴的耗子?他家的耗子不是去年就饿死了吗?


    听里长说,他家那头牛是全村的骄傲。


    张小贤道:“我猜想凶手刚进屋九叔就醒了,凶手逼问什么,九叔却不肯说,于是凶手用铁链勒着九叔的脖子威胁,九叔怕连累我就把凶手骗到外面的树林里,到了林子里就翻脸了,凶手恼怒之下用针刺死了九叔,我又检查了一遍尸体,确实有伤口,在头发里,很小,就像蚊子叮的,即使是经验老道的仵作也验不出来,这针比绣花针还长,一直刺到眼附近,所以九叔的眼里才会流出血水来。”


    什么刀啊剑啊不用,没有用板砖也行啊,却用针杀人,连莲感觉脑子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