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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星星有点耳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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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怔了怔。


    那双浑浊的眼睛被灶火照得光亮,火苗在她眼珠里摇曳,她却直愣愣盯着前方。


    过了片刻,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抿了抿唇。


    但紧接着她又像往常般叹气,佝偻着身子,将掰折的木柴扔进灶炉里,声音苍老低哑:“他这样的,哪里有人要哟。”


    似乎是不想聊这个话题,她反而问起林软星:“你爸前些天发短信来说,让你多住一段时间,这个事你晓得吧?”


    “嗯。”林软星点了点头。


    “那就好。”外婆搓了搓手,扶着灶台站起身,掀起锅盖,一边用勺子翻着里头的肉排骨,一边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叹气道,“就怕你在这里住不习惯,到时候你爸还怪我没照顾好你,哎……”


    林软星不喜欢她叹气的样子。


    每次她叹气,她都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于是她便岔开话题,随口说道:“裴响普通话说得挺好的。”


    方言也不错。


    外婆却像是提到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忽然乐呵呵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缝。


    “那可不是,响响说普通话啊,还真没人比得上,整个村都找不到比他更标准的人,连进过城的人都比不上他哟。”


    她颇为自豪地解释:“得亏裴老头之前在人家医院门口当了两年保安。他那个人啊,也是在城里见过世面的人了,字是不识几个,倒是普通话学得有模有样。回来手把手教响响说,响响也聪明,一学就会,现在说得有模有样的,跟城里人没差。”


    在落后的山村,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简直如奇迹般耀眼。


    尤其是在方言使用频率极高,且大多人不识字的山村,普通话说得好,相当于拥有半个城市户籍。


    可把人羡慕坏了。


    只是裴响那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却没有发挥的余地。


    要不是林软星在菜市场的时候亲耳听见,她也不知道,原来裴响还挺有语言天赋的。


    “裴老头真是造孽啊,老天爷要收走他的命,我们也没办法,就是老天爷不长眼啊,留下个可怜的娃儿,前几年看他还挺精神,谁料得到,他比我这老婆子还早去了。”


    外婆又在絮絮叨叨说什么,应该是陷入回忆里,声音也逐渐模糊。


    “你说人这一辈子活着,都干了啥……”


    林软星却没耐心继续听。


    她抱着那只小狗崽,轻轻梳理着它的毛发,想着该怎样让裴响多开口。


    她不知道裴响为什么不愿意多说话。


    他明明只是耳聋,明明有嘴能说话,为什么非要用难懂的手语表达。


    她更希望听见他说话。


    听他那沙哑又特别的声音,像魔音般灌入耳蜗,震动着产生嗡鸣。


    如果他以后能多说说话的话,她也不至于天天去猜他的心思,这样交流多简单方便啊。


    “喂,以后就叫你哑巴吧。”林软星用手揉了揉小狗崽的头。


    小狗崽听不懂人话,只知道仰着头看着林软星,伸出粉色的小舌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算了。”林软星看着它单纯的眼眸,一瞬间又没了兴趣。


    她将小狗崽放回灶炉旁,丢了根带肉的排骨过去,看它兴高采烈地趴在地上,绕着骨头上的肉啃。


    脏兮兮的毛发自从梳理干净后,现在浑身雪白,像一团柔软的棉花。


    林软星托腮静静看了一会儿。


    “那就叫你——”


    “不响。”


    -


    裴响睡了很久。


    他身上的伤痕变得更明显,有些地方变成了深紫色,遍布整个躯体。


    脸上,肩上,胳膊,大腿,满满都是淤青和伤口,一道道长长的血痕结痂,纵横交错,像与野兽搏斗过般惨烈。


    桌上零散地放着些药丸,透明塑料袋里还有好些,医者仁心几个字印在袋子上十分显眼。


    不过这次裴响没有敷衍了事,他乖乖把药都吃完了。


    只是吃完药后,他就这么躺着,像是陷入彻底的昏迷,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林软星给他端来了排骨汤。


    外婆说,让她把裴响喊起来先喝口汤,喝完汤再继续睡。


    这汤凉了就不好喝了,而且还是特意为他准备的,生病了吃点补的营养跟得上,身体也恢复得快。


    可是林软星见他睡得如此沉,又不想叫醒他。


    他需要休息。


    这些天可把他累惨了吧。


    她搬来了凳子,坐在他身旁细细打量着他,像是在观摩什么艺术品般,看得津津有味。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其实裴响长得真不错。


    灯光照在他苍白的面庞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因削瘦而显单薄的脸,即使伤痕累累,也遮挡不住那出尘的英气。他的眉眼很端正,眉毛不浅不淡飞扬入鬓,修挺的鼻翼上划了道血痕,嘴唇也破损结痂,却意外增添几分阴柔的美感。


    她还发现,他的睫毛很长。


    不仅长,还十分浓密。


    一根根排列在一起,轻柔如羽翼般,在眼睑处撒下浅淡阴影。


    此刻安静的他,如童话里的睡美人。


    像极了易碎的玻璃制品。


    她甚至看着他的脸,开始逐渐想象他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们一定也长得非常好看吧。


    她想不出为什么他的亲生父母会不要他。


    如此俊俏的一张脸,即使送去孤儿院,也有大把的夫妇想领养吧。


    难道残疾真的这么致命吗。


    也不知怎的,看着他恬静地睡着。


    林软星坏心地掏出手机,对着他的脸悄悄拍了张照片。


    似乎觉得不满意,她又将刚刚那张照片删了,再次将镜头对准他的脸,自己也对着镜头露了半边脸,吐了吐舌头,比了个耶的手势。


    看着拍好的照片,林软星很满意地保存了下来。


    她想,等他身体好了,她就把这张照片给他看。


    等见到这张黑历史照片,也不知道他会怎样恼羞成怒,想想就好玩。


    想到这里,林软星忍不住翘起了嘴。


    窗外的雨水顺着缝隙钻进来,雨丝蹦在了他的鼻尖上,晶莹剔透。


    林软星伸手去摸,指尖碰到温热的鼻尖,他的呼吸如同火山喷发般炙热,微热的鼻息烫得她食指发麻。


    她又情不自禁收回了手。


    小狗崽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嘴里叼着那根干净的骨头,时而围着林软星的脚边乱转,时而又蹦蹦跳跳的,想要顺着床腿往上爬。


    “不响,别捣乱。”林软星轻轻踢开它。


    它就乖乖地蹲坐在一旁,吐着舌头,眨巴着眼睛耐心等待主人的吩咐。


    林软星忽然想起来。


    她曾在某本书上看过一个问答。


    问:如果一只野兽从小就被戴上镣铐,拴上链条,关在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