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作品:《北地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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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闻君坐立不安。


    陈娘子挽袖温杯、投茶、分茶一气呵成,这样繁复的动作让她做来行云流水,到了沈闻君手里便抖若鸡爪。


    “沈娘子,请品。”


    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开来,茶水被染上微微的褐色,一缕热烟自表面氤氲而上,沁人心脾的是清淡的茶香。


    杯子端在手中,沈闻君到底没能喝下去:“陈娘子有话请讲。”


    陈娘子一时语塞。


    世家大族和王公贵族,讲话尤其委婉,她倒少有遇见这般直接的。


    陈娘子道:“观娘子言谈举止,不是寻常人家的娘子,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不知可曾定亲?”


    沈闻君:“嗯。”


    慢着,她回过味儿了。


    骆夫人的侍女娘子问一个借住的娘子是否定亲,这是在怀疑她对骆怀英有意吗?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冒犯。


    可她还是解释清楚:“我已经有未婚夫君,只差操办婚礼,和他与夫妻无异。此番只是借住,另外帮府上做些好吃的点心,约莫过了寿宴第二天就离开。”


    陈娘子赧然:“多谢娘子,不过奴还有一事请求。”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镯,晶莹剔透,其中一抹碧色山水若隐若现,虽比不上沈闻君家传的那块玉佩,但成色也很不错了。


    一看就价值不菲。


    陈娘子:“少族长待人温宥,对少夫人却淡薄……沈娘子与少族长如友人一般,你的话他必然会听进去几句。望沈娘子寻到合适的时机,能劝他顾念夫妻情分,多多踏足此处。莫要冷落了少夫人。若不成事,此物便算少夫人的一份心意,它来自少夫人的故乡龟兹国,可为沈娘子添妆。”


    陈娘子的用意溢于言表。


    不愧是骆府的人,陈娘子看出了她不喜欢少夫人,以防她在骆怀英面前上眼药,故而送礼示好。


    不过,骆少夫人竟是龟兹人吗?


    沈闻君这才明白骆怀英和妻子关系不好的原因。


    他不喜欢胡人,自然不喜欢来自龟兹的少夫人。不过这么说的话,他喜欢喝的酒好像也是胡人酿的……


    这可太奇怪了。


    沈闻君沉默片刻,拒绝:“我在少族长面前说不上话,恐心有余而力不足,恕不能从命。”


    虽然她不喜欢异族人,但是也不会故意破坏旁人的夫妻关系。


    陈娘子一愣。


    没想到沈闻君这么快就拒绝了,转念一想,她这样身份的人,应该不缺此物。


    是自己太着急,昏了头了。


    陈娘子略一沉思,起身敛袖,恭敬地行了个礼:“既如此,奴替少夫人谢过贵人娘子。”


    话已说清,该起身道别。


    但沈闻君尚有疑惑需要解开。


    讲究的泡茶,主动示好,恭敬的拜谒礼节,还有话里话外的贵人。


    沈闻君忍不住问:“我到底哪里像一个所谓的贵人?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误解了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身粗布,系着围裙,袖子也高高挽起。别说现在,哪怕是在瀚海府,她也一点都不像个郡主。


    陈娘子再次整衣敛袖,做出了一个行礼的动作。


    与沈闻君方才行的一样,却不慌乱,而且端端正正分毫不错。


    “您方才所行礼节,下至县主、郡主,上至公主,只有宗室女子和陛下亲封的功臣之女才可用。”


    陈娘子又是一拜:“虽然不知道贵人到此何干,但若是不方便被人知道身份,往后还需注意礼节,切勿被人瞧见。”


    竟然是这种破绽,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沈闻君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她猜测,陈娘子应该是做过宫中女官,所以才会对礼节知道得这么清楚。


    “受教了。”


    沈闻君道谢,转身离去。


    门框斜斜倚着一人,腰间配一把弯刀,绑着狼牙的红绳绕过刀柄,坠在半空,微微轻晃。


    黑脸的朝格笑说:“沈……六娘子。”


    话一出口,他顿时觉得有些怪异。


    好像在叫自己的娘子一样。


    织女镇等待自己的妻子,也姓沈,她说自己没有名字,因家中排行第六,故名六娘。


    眼前这个六娘子,也姓沈,沈六娘子。若不仔细听,几乎要让旁人以为是同一个人。


    不过朝格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中原人都是这么取名的,人堆里拉一个人,十有八九也是六娘或者别的数字娘。中原的姓氏一本书都写不完,沈姓女子更是多如牛毛。


    只是,提防的对手与自己深爱的娘子用相同的名字,到底让朝格有些不舒服。


    他问:“你有没有别的名字?”


    沈闻君不屑搭理他:“若没有事,请让一让,好狗不挡道。”


    中原人真的很讨厌。


    想起来接下来要做的事,朝格磨了磨牙,忍住了拔刀的冲动:“当然有事。我们现在算同伴吧?同伴跟你借个护卫,你借不借?”


    沈闻君哪里知道他借乌金要做什么事,慢悠悠地走出去:“不借!”


    “我不是让他去做什么不好的事,只是请他帮忙上妆。”见沈闻君见了鬼一样看着他,朝格有些恼:“不是我,是阿依古丽。也别跟我说他不会,乌金看到他在房顶上帮你补衣服!也必然会为女子上妆!”


    沈闻君:“……”


    房顶上似乎有人脚底一滑。


    沈闻君:“……你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虽然找了她也不会去。


    朝格怀疑地打量着她的装扮,眼神说明了一切。


    沈闻君的脸色比朝格的还要黑:“不借!”


    不借就不借。


    朝格朝沈闻君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朝屋里走去,里面陈娘子正准备用帕子包了玉镯收起来,却被朝格夺过去:“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陈娘子横眉:“小郎君,和你说了多少次,进来需叩门三声,得到主人允许才能进!”


    反正叩了也会让他进来,那叩与不叩有什么区别?


    朝格捏着镯子转了转:“你这玉不好,上面有道豁口,没有我的玉佩好。”


    陈娘子斥道:“胡说,这镯子是龟兹名匠的爱物,乃是宫中娘娘赐下,哪是你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一块可以比得上的。”


    就算有豁口,也价值不菲。


    陈娘子将玉镯夺过来,无比珍爱地包起来,若不是遇到了沈娘子的身份尊贵,她还不敢拿出来。


    她见过最好的玉是在一次宫宴上。


    那位来自瀚海府的年轻节度使一身素服,腰间配玉,可谓皎皎明月,芝兰玉树。


    听闻那是瀚海府沈氏的家传玉佩。兄妹二人各有一对,待成年后遇到命定之人送出另一半,寓意百年好合。


    她这玉镯虽远远比不上那块,但在未有缺口之前,也是各宫娘娘们争相讨要的上品。


    有缺口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