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作品:《不知殿下是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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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色未明。


    五味坊天字号厢房。


    萧镜今日穿的乃是一身茶色的曲裾,面上照例扣着半块小银面具。


    此刻她正依着凭几,哈欠止不住地一个接着一个。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但今天不一样。


    昨夜洛怀安若真注意到了那块面具,势必会对“黎二娘子”这个身份心生疑虑。


    既然有了疑虑,那他这几日必然会来五味坊一探究竟。


    为了把这厮糊弄过去,她昨日连夜召集了世子府里的能工巧匠,不眠不休地造了十块差不多的面具出来。


    其中八块今早已经送到钱宗政那处,让他挂到首饰铺出售了。


    她自己手中还留了两块,以备不时之需。


    早朝可以不去,但五味坊必须得来。


    纨绔的世子殿下可以不去应卯,但勤劳的黎二娘子必须坚守铺面。


    萧镜再度打了个哈欠。


    正迷糊之时,门忽然被人匆匆推开。


    她听得这动静,立即坐直了身子。


    却见进来的那少年脸颊两侧红扑扑的,不知是从哪儿飞奔而来。


    这正是昨日跟着她出门的小护卫——阿大。


    萧镜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什么事这么急,嗓子可好些了?要不要过来喝些茶水缓缓?”


    “黎二娘子,那个人,那个人醒了!”


    阿大用袖子胡乱抹去额上的汗珠。


    他虽说努力喘匀了气,但嗓音已经有些嘶哑。


    “怎么不去找福伯?”


    “福伯去京郊分号了,其他管事阿大不太熟……”


    唔……


    萧镜一想到那群不会说话的小沙弥,就觉得有些头疼。


    罢了,人是五味坊救回来的,总不能就扔那儿不管了。回春堂就在隔壁,去看看倒也无妨。


    “行,那我去去就回,你就在这儿替我看着五味坊。若是待会儿有什么人来了,指名道姓要见我,你就替我先招待着。”


    阿大拱手应下。


    须臾之后。


    回春堂后院。


    萧镜刚一推开内室的门,就见着昨日房中的屏风被掀翻在地。


    软榻前,站着的是个身形颀长的男子。


    昨日他还发了高烧气息奄奄,今日一早竟然就能站起身来。


    此刻他穿着一条白色的亵裤,身上披着白色的寝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侧。


    胸膛上裹着的绷带之间渗出血色,一直染到精壮的腰腹。


    他身旁是昨日看诊的那个小沙弥。


    小沙弥满脸焦急,不住地想要将他摁回榻上。


    男子听得门扉响了,侧过头向着这边偏了偏。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看了过来,眼神之中却是一片雾气。


    “你们……是谁?”


    这人干涩的声音中满是戒备的意味。


    萧镜蹙了蹙眉:“你……公子看不见东西?”


    “我……”


    那男子似是有些脱力,双膝一软跌坐在榻上。


    他合拢双眸,抿了抿干涸的唇瓣:“我现在何处……我身上的东西呢……”


    “这里是医馆。公子受了很重的伤,先坐着别动。”


    萧镜放缓了语调,向前走了两步。


    她先是将那倒地的屏风扶起,又将矮几上的托盘塞到那男子的手中。


    “都在这里了,公子清点一下吧。”


    男子修长的指尖探入盘中。


    待得摸到那两枚印鉴,忽然长舒一口气来。


    他沉声道:“多谢。”


    “不差什么就好。公子稍安勿躁,我要替你诊脉了。”


    萧镜行至男子身侧,指尖轻轻搭上了那人的脉搏。


    男子的手腕瑟缩了一下,只是他并未躲开,很快又恢复如常。


    身上带伤,又这般警觉……


    还有他这口音……


    萧镜眯起了眼睛。


    她昨日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人果然不是璃国人士。


    那他是谁?


    一会可真得好好盘问一遭。


    萧镜指尖又搭上了他另一支手的脉搏。


    脏腑虚弱,脉沉无力。


    邪郁于里,气血阻滞。


    看来这失明应当是伤口污秽未能及时处理,眼后淤血堆积所至。


    这一面是伤势过重需得补肾益气,一面又是气血不畅需得活血化瘀,这可教人如何是好?


    若是唐大夫或者妙空和尚在这儿,应当有得一治。


    至于她么……医术不精,别无他法。


    萧镜松了他的脉搏,抬眼看向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小沙弥:“小师父,他这眼睛你可有法子么?”


    小沙弥面露难色,双手合十摇了摇头。


    “那妙空大师何时回来?”


    小沙弥再度摇了摇头。


    萧镜一声叹息,颇是有些无奈。


    “罢了。你先去取川芎、红花各三钱,桃仁、丹参各两钱,皂角刺一钱,甘草一钱,煎上半副与他服下。若是他伤势有变,那就停了这药,换上首乌、白芍各三钱。就算治不太好,这伤势也能缓上一些。”


    小沙弥连连点头,鞠了一躬推门而去。


    萧镜站起身来,行止一旁替那男子斟了些温水。


    她将杯子塞入男子手中:“诺,先润润嗓子吧。”


    那榻上箕踞而坐的男子接了杯子,并未立即喝下。


    他将身子朝着萧镜的方向侧了侧:“姑娘是大夫?我的伤可是姑娘医治的?我记得我当日在城门外……”


    “我不是大夫,公子的伤是那小师父治的。我不过是让人将你送到了医馆而已。”


    “在下沈宴清,多谢那位小师父,也多谢这位姑娘了。”


    沈宴清端着茶杯,向着萧镜拱了拱手。


    待到礼必,他一手端起杯子,一手以袖掩面,将那杯中之物仰头一饮而尽。


    这人虽说衣衫不整,又带着一身伤病。可举手投足间,却教萧镜看出了几分御前宴饮的端方得体。


    他究竟是什么人?


    却见这沈宴清喝完了温水,指尖在那杯子上摩挲了片刻。


    他顿了顿,又出言问道:“不知方才那小师父叫什么,他似乎……不会说话?”


    “嗯……那是妙空和尚的徒弟,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那,请问姑娘芳名?”


    “我姓黎,行二,叫我黎二就是。”


    “哦,黎二娘子……”


    沈宴清将这个名字在舌尖咀嚼了一遍,低头垂眸一笑,眉宇之间尽是温柔之色。


    他轻声道:“我浑身是伤,黎二娘子……却不问问我是什么人么?”


    萧镜眉头一动。


    这人还真是有趣。


    她正不知如何开口询问这人的来历,没成想竟是个主动交代的。


    就是不知……这话里的真假了。


    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