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作品:《不知殿下是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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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夜寒。


    风雪正盛。


    御史府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洛怀安就站在门外。


    今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深衣,外面披着一件深色的狼裘。


    不过是这一小会的功夫,他肩头已经染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一见秦御史,他唇角顿时向上勾起,抬手见礼道:“我就说,秦公必然不会避而不见。”


    门内是秦御史袖手而立,眯着眼睛将那门外之人上下打量了一遭。


    “老夫公务繁忙,洛中郎有什么话就说吧。”


    “昔日我与世子殿下一同受教秦公门下,说来也算您半个弟子。怎么,恩师不请我进去坐坐?”


    秦御稍稍侧目,向着房内望来。


    洛怀安似是抓着了这机会,立即上前一步,顺着秦御史的目光巡视了一遭。


    他意有所指地问到:“秦公莫不是房里有什么不方便让我瞧见的东西吧?”


    “呵,荒唐。”秦御史冷哼一声,左手衣袖一拂,侧身向后退了半步,“长话短说,莫要在老夫这里扎窝。”


    “多谢恩师。”


    只见洛怀安粲然一笑,快步进了门中。


    他伸手松开颈间的系带,将那狼裘取下,顺手搭在门口的木架上,旋即径直走到矮几旁的客席落座。


    “这么多年了,秦公这书房却还是这般模样。”


    洛怀安环顾四周,端详得分外仔细。


    这书房布局简单,屋内景象只需一眼就尽收眼底。


    书房正中乃是一张矮几,矮几后有一整面书柜,书柜上堆满了竹卷和缣帛。


    右侧放着的,是一座黄丽花木的博古柜。只是博古柜上放的并非古玩珍宝,而是笔墨之类的文房物件。


    右侧乃是一扇窗户,窗边挂了一副秦御史自行临摹的《春江独钓图》。


    秦御史一路跟着洛怀安的目光看去,最终不着痕迹地朝着房梁扫了一眼。


    “俸禄微薄,比不得将军府气派。”


    “秦公若不嫌弃,大可随时搬到将军府去。”


    洛怀安收了目光,视线落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


    案几上放着茶盘。


    茶盘里是装了热茶的银壶,茶盘外是一里一外两个斟满了茶水的杯子。


    他两指并拢,伸手探了探身旁那盏茶的温度。


    眉间似有疑虑一闪而逝,随即却分外熟络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这杯热茶,可是秦公替我斟的?”


    “若不然呢?”


    秦御史关了房门,朝着矮几这边走来。


    洛怀安抬眼看向那人,眼中尽是探究之色:“如若不然……我还以为是有别的什么人来过。”


    秦御史缓身落座,冷声道:“洛中郎以为何人来过?”


    洛怀安将那杯中之茶一饮而尽,将那小巧的骨瓷茶杯放在指尖把玩。


    他不答反问:“我怎么记得,恩师向来爱喝祁门红袍,怎么今日泡的却是世子殿下喜欢的君山银针?”


    “洛中郎离京十年,想必是记差了。不论什么茶在世子殿下眼中,都和白水没什么分别,哪里谈得上什么喜不喜欢。”


    “原来如此。”洛怀安点了点头,“所以是非忠奸,在他眼中也如这茶一般没什么区别了?”


    “洛中郎心中有此疑问,不去世子府,来找老夫作甚?”


    “学生有错,自然要先来找先生问个明白。”


    “哦?原来洛中郎竟是知道自己错了,来找老夫指点迷津么?”


    “秦公心中有数。”


    洛怀安将手中茶杯向矮几上重重一放,敲出一声闷响。


    他敛去笑意,眉宇之间换上凌厉之色,直直向着那人看去:“你身为御史大夫,弹劾百官过错乃是秦公分内之事。世子纨绔放荡,德行有失,竟无人参奏。不知者是御史台的渎职,还是有意徇私枉法?”


    这话说得难听,可主座上那人的面色却分毫未动,依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话老夫可就听不明白了。”


    秦御史仿佛没见着洛怀安的疾言厉色一般,波澜不惊地拎了茶盘里的小壶与他斟茶:“难不成世子殿下做了什么,竟比洛中郎持着金令夜闯御史府还要有违天理么?”


    “您知不知道这几日他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


    洛怀安腾然坐起,双手支在矮几上,身体朝着秦御史逼近过来:“南城梨香径,北城聆音楼……整日不务正业,京中秦楼楚馆是都被他逛了个便!您的掌上明珠日后是要嫁入世子府的,秦御史难道真的毫不在意?!”


    “呵,我还真当你今日有何要事。”秦御史眉心一蹙,顿时拍案而起,“莫说此事老夫不曾听说,就算真有此事,那世子府的后宅之事也轮不到你来置喙。中郎将请回吧!”


    洛怀安也立即站起身来,眉间染上薄怒:“世子殿下乃是主君,主君后宅之事,也是天下之事。如今朝堂这般动荡,他怎么能……”


    这话尚未说完,他却忽然噤了声。


    秦御史也不追问。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立。


    两相无言,四目相交。


    沉默许久,到底是洛怀安先挪开了视线。


    “罢了,既然秦公事务缠身,我就不多叨扰了。”


    他抿了抿唇,向着秦御史拱手行了一礼。


    “学生告辞。”


    “不送。”


    洛怀安再度环顾了一遭房中,视线在那放了茶盘的矮几上顿了顿,拿了木架上的狼裘,转身推门而去。


    门扉合拢过来。


    脚步声渐远。


    秦御史再度仰头看向房梁,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已经走了,下来吧。”


    只听得梁上些许动静,一阵尘灰抖落。


    萧镜从梁间一跃而下,扑了满鼻子的灰。


    “咳,咳……咳咳……还真是有够憋屈的,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咳,咳咳……我说秦御史啊,怎么说您也位居三公了,竟还能安居于此,孤实在是敬佩。”


    “穿着这身衣裳,世子殿下也能来去自如,老夫也实在是敬佩。”


    听得这话,萧镜倒也不恼。


    “权宜之计罢了。”


    她拍了拍曲裾上的灰,满面正色道:“不过……方才这洛怀安什么模样,您看到了吧?这还真是想教人不生出猜忌都难。”


    秦御并未答话。


    他只立在那里,似是有所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