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求娶
作品:《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盛府出事的消息传到齐云天的耳朵里的时候,齐云天正在饮酒。
他比盛枝意还大上四岁,今年正好不惑之年,这个岁数的武将都正是壮年时,肩高背阔,强壮的像是漠北进贡来的汗血宝马,矫健又威猛。
厢房内弥漫着酒气,椅子早已被推倒,齐云天大咧咧的敞着腿、倒在木制拼接的地板上打鼾,手里只握了一个白瓷玉酒瓶。
瓶内晃荡着清亮的酒,他的手无知无觉的一歪,手里的酒瓶便从他的手指间滚落下来,咕噜咕噜的在地板间滚远。
酒水流淌了一地,他浑然不觉。
他醉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又似没醉,因为他记得盛枝意。
兴许是因为盛枝意从不肯理他,所以他总是将自己灌醉,醉了就会做梦,在他的梦里,总能想起盛枝意。
盛枝意与齐云天之间也是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时光的。
未曾出现赵姨娘的时候,他们好的不能再好,桃花酝红了她的脸,她的眼是天间的星星,世间万物见了她,都要退让一步。
豆蔻时候的盛枝意远没有现在这般人情练达、长袖善舞,她偶尔也会吃亏,在店里选中的首饰被一个圈子里的姑娘抢去了,惹得她又气又怒。
但她死要面子,从不肯在外面表现出来,只会在与他见面时,偷偷抱着他的袖子哭。
她一落泪,他就心疼极了,胸膛里都密密麻麻的疼,她一委屈,就急得他团团转,可贵秀圈子里的事情他都插不上手,什么胭脂水粉雪月风花他也不懂,只能一宿一宿的跟着干着急,最后为了让盛枝意风光,他竟偷了自家库房里的银子,去买了京中最时兴的店铺里、最贵的一套女人头面送给盛枝意。
盛枝意收了头面,便笑他蠢,说他买了最丑的一套,别看价格贵,但扔在柜台里几个月,都没有人买。
齐云天也不在乎,盛枝意笑了就行,笑他蠢也没关系,回家挨家法也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只要她还在和他笑就行。
梦里的姑娘一笑,他就也沉进了那蜜水一样甜腻的爱念里。
他少年时凭着一腔怒意快马扬鞭不肯回头,非要用一身□□凡躯去撞坚硬的南墙,结果老了老了,又陷入到年少时的沼泽里,每一个清醒的时日里,都被淤泥一样的悔恨淹没,让他窒
息。
更可恨的是盛枝意。
这个女人没有心,没有愧疚,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从不肯低头,从不愿意去想一想他们当初的甜蜜,也从不回头看他。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盛枝意,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只能逃避,在梦里沉溺,假做自己还在那段岁月里,还被她爱着。
读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但偏生,此时厢房外面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由远至近,由轻至重,最后行到他的门前咣咣敲门,将他从那一场荒芜大梦中叫醒。
他睁开眼,往日的一切都消散,他只能看到暗下来的窗,和窗外那一场无穷无尽的雪。
同心一人去,坐觉京城空。
乱云狂雪夜,孤烛落寞人。
门外还有扰人声,咣咣的声音刺着齐云天的耳。
谁他娘的大半夜砸门!
声音太刺耳,他宿醉的头颅涌上一阵痛楚,想要拿酒瓶砸门,却发觉酒瓶都滚落到了一旁去。
他只能晃着发沉的脑袋,自己慢悠悠爬起来,然后冲门口喊道:“滚!”
不知道是来送饭的赵姨娘,还是他那两个讨嫌的儿子,亦或者是来给他送姑娘画像的老娘,都给他滚!
门口的小厮迟疑了一瞬,却没走。
他估计也是猜到了门内的齐云天在饮酒,在门外站了片刻后,竟是推开门,自行走了进来。
果不其然,小厮一进门来,便瞧见齐云天瘫在地上,一副烂泥模样。
见小厮竟敢自己进来,齐云天眉头一蹙,还没来得及骂人,便见那小厮快步跑过来,行到他身前扶起他,语调急促的说道:“大少爷,不好了,出事了。”
齐云天喝醉了的脑袋还晕晕的,被小厮这样一喊,醉醺醺的拧着眉问:“什么事?”
一旁的小厮便低声说道:“是盛府出事了。”
恰好门外一阵北风吹来,寒冽的像是刀一样刺在齐云天的骨缝里,使齐云天骤然清醒过来。
他那双虎目中迸发出精光,定定的盯着那小厮问:“盛府出了何事?”
小厮瞧见齐云天这样便知道,将盛府的事儿递给齐云天准没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齐云天放不下盛府那位夫人。
小厮便将今日听来的那些事
情全都跟齐云天说了一通。
盛府里的事情不算隐秘,稍微用点力气打听都能打听到。
齐云天听说盛家父子二人都进了北典府司里,第一反应便是:盛府完了。
他虽然不知道盛家父子是因为什么进的北典府司,但是北典府司那种地方,谁进去了都要被扒下来一层皮,盛右相位高权重,手里面不可能没沾染过脏事,真被翻出来,死路一条。
盛家的荣光都寄在盛右相的身上,盛右相一旦栽了,剩下的人也就都直不起腰杆来了,而盛山郡年龄太小,撑不起盛府的门楣。
盛府要败了。
寻常人家若是败了,最多树倒猢狲散,但官家人若是败了,昔日里的一些仇敌可就都要寻上门来了。
盛枝意原先仗势欺人,欺压李夫人铺子的事情,李夫人一直憋着一口气呢,若是盛府完了,李夫人立刻就能寻些捕快,去说盛枝意铺子有问题,给盛枝意查封掉。
以前他们是同一阶级、身份的人,起了争执就各凭手段,打不过就只能憋着,但现在,盛家要完了,那不是可着李夫人去踩吗!
这还只是李夫人呢,若是再加上旁的夫人呢?盛枝意在京中多年,是结交了些友人,但仇人显然更多。
除了盛枝意,盛右相的仇人更是数不胜数,盛枝意只是在贵女圈子里兴风作浪,盛右相可是在朝堂间兴风作浪,一个李夫人只能给盛枝意添点暗堵,盛右相的仇人们却能让盛府的人悄无声息地死。
盛府人若是熬得住,就咬着牙在京城忍下去,等盛山郡再重新出头、卷土重来未可知,若是熬不住,那便要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京城,做一条丧家野犬,一辈子老死在京城外。
无论是那条路,都各有各的辛苦。
行路难,行路难,不在山水,不在远近,只在人情反复之间。
只这样一想,齐云天便觉得心口微微的抽疼。
他最见不得盛枝意受苦,年轻时候是这样,老了也还是这样。
只是,他已经不是那个一听到盛枝意受了委屈,就会偷府内库房银子,满京城买头面、傻兮兮的对她好的少年人了。
他在听到盛府消息的这一刻,脑子里盘算的是京中的势力划分,与盛枝意日后的退路。
越想,他越
觉得盛府要完。
盛府完了,盛枝意就也要完,高傲的凤凰要跌落尘埃,路过的野鸡都能踩上一脚。
盛枝意能接受吗?
她不能,她那样刚烈锐利的性子,绝不会允许别人踩在她头上的,她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光鲜亮丽的重新站起来。
可父弟不力,她又没有夫家,还能如何在这吃人的官场里站起来呢?
齐云天脑子里突然窜出来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要求盛枝意嫁给他,盛枝意会嫁吗?
她会的。
他是齐府的齐大少爷,他背后是齐府,如果有齐府为盛府站台,就算是盛右相死在了北典府司里面,盛府也不会任人欺凌。
有了他在,盛枝意依旧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夫人,可以和旁人较劲,可以继续做她傲慢的小凤凰。
比起谁都能来踩一脚的下场,做他的夫人,已经是一条通天路了,盛枝意怎么会不愿意?
就算她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父弟去筹谋一番。
以前盛枝意桀骜不驯,瞧谁都看不上,也不肯低头说爱他,但现在盛枝意落魄了,成了这般模样,总该给自己寻个倚靠吧!
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念头后,便再也忍耐不住,起身便往厢房外走去。
他要去找盛枝意。
一旁的小厮自然不敢拦着,只安安静静的跟在身后。
——
齐云天跨出门槛时,已是子时夜半。
京中正隆冬,积雪覆屋檐,隔壁厢房的窗户还亮着,似是他的大儿子还在读书。
门上映着赵氏的影子,她似是在作陪。
齐云天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火急火燎的奔向了院外去,衣服都顾不上换,便匆匆的出了门。
临出门前,齐云天还怕被齐府人知晓——他追着盛枝意的事情齐府人都不怎么瞧的上,齐家老太君更是愤恨不已,所以他再想去找盛枝意,便不想叫人瞧见。
他没直接从大门出去,而是开始翻墙,反正这不过两人高的墙,在他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他要翻出去,避开齐府人的视线,偷偷去找。
他翻墙时,还安排小厮去弄个空马车出府门,只说去办事。
齐云天的贴身小厮
,带个马车出去不会被查。
齐云天走的时候,脚步声急,赵姨娘便推开木窗往外瞧了一眼。
这一眼,正瞧见齐云天翻墙的背影。
齐云天之前在李府宴席上被盛枝意拒过一回之后,就像是犯了什么癔症似的,日日喝酒,喝酒,喝酒。
直到今日,齐云天突然夜间出了门,出门便出门吧,竟还是翻墙出门。
她面无表情的瞧着,多少也猜到齐云天去做什么了——齐府人多,口也杂,外面有点什么消息,齐府的人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每个房里的人都将这消息传上一遍。
赵姨娘的丫鬟去领煤炭的时候,便听旁的人说来了,回来便学给赵姨娘来听。
齐云天因为一直在饮酒,所以才不知道这消息,现在知道消息了,齐云天哪里还坐的住?
盛府要完了,估计齐云天又去惦记那位盛夫人了。
赵姨娘以前也是伤心的。
她是个女人,如何能不爱自己的夫君呢?她从给了齐云天的那一天开始,就把这个人当成是自己的天,她心甘情愿的伺候他,走了两趟鬼门关给他生孩子,她明知道他不爱她,但也愿意跟他在边疆的风沙里一日又一日的熬着,给他养育孩子。
可是他呢?
他从没有给过她半分体面。
自打上一次她被齐老太君罚跪、回过院内又被齐云天呵斥之后,她的心便也跟着死了。
她不会再在乎齐云天去哪儿了,他的死活也跟她没关系了。
她慢慢将木窗关上,转过身正看见她的大儿子担忧的看着她。
她的大儿子一向早慧,懂事,在边疆时便知道照顾她,回了京城,也处处回护她,是她没本事,一个做娘的,竟要让孩子替她担忧。
赵姨娘便向他笑了一下,与他轻声道:“娘没事,别管他,你学你的。”
她的大儿子便垂下头,继续读书。
她和他都知道,齐府纵然有好东西,也落不到他们娘俩的头上,她想要有好日子过,她儿子想让自己娘亲不受欺负,就只能好好读书,科考,改变他们娘俩的人生。
读书,读书,读书。
冬日间没有地龙的厢房,族学夫子不加掩盖的冷淡,同族兄弟们的排挤,和窗外的雪一样,无声的
压下来。
齐家大房的庶长子安静的坐着,看起来没有声音,但他心里清楚,他像是跌进了湖水里的人,连片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窗外那冬日的雪压在他的脊梁上,让他一日比一日更沉默,一日比一日更努力。
其他房夫人们对赵姨娘的欺辱,齐老太君对赵姨娘的打压,父亲对母亲的厌恶,最后都变成了两个字。
读书,读书,读书。
——
齐云天对自己儿子和赵姨娘的想法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知道,这两人都离不开他,一个是他的女人,一个是他的儿子,只能伺候他,难不成还敢和他叫板吗?
他们与他院里的马没什么不同,都是属于他的财产,不过是披了一层人皮而已。
那算人吗?
齐云天是觉得不算的,他骨子里就这么傲慢,他不喜欢你,就不把你当成人来看。
谁会在乎一匹马想什么?齐云天当然不在乎,他只在乎盛枝意在想什么。
他翻越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