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十六鞭,十六年
作品:《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当时天色即明,北风迢迢,磕头声沉闷,马蹄声清脆,在清晨的京城中汇成了一曲琴曲。
她们跪一路、磕一路,盛枝意便骑着马赏了一路。
等行到了巷尾,盛枝意果然放了这对母女。
她一向说到做到。
但是如果别人要报复他们的话,也就跟她没关系了。
——
而这对刚刚相认的母女甚至都来不及与彼此说上一句话,便匆忙爬起来,片刻不敢耽误的互相搀扶着往街巷的尽头跑去。
她们俩都是极聪慧的女人,又有极相似的利己思维,她们都知道,经过今日这一遭,她们这对母女都不可能再在顾府立足了。
她们顾不上伤心,她们顾不上互相埋怨,她们只想活下去。
柳惜娘就是这样的女人,聪明,会审时度势,且骨子里还带着一点薄凉,她也同样将这股子聪明薄凉劲儿传给了她的女儿,这就是为什么顾婉玉总能在各种麻烦里活下去的缘由。
她们俩逃奔的时候,顾婉玉甚至都没有去想顾乘风。
在得知他们是亲兄妹的时候,顾婉玉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了,既然不可能了,那就不能再浪费任何一点东西在他身上。
且,顾乘风都那个模样了,显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更好的东西给顾婉玉,所以顾婉玉连多问一句都多余。
如果是平时,顾婉玉可能还会耐着性子,说一些场面话,但是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盛枝意就算不杀了她们,顾云亭和顾老太君都想杀了她们,她们是断然不可能回去,只为了跟顾乘风道个别、说两句话的。
紧逼的危机与残酷的境况洗去了她们平日里披在身上的伪装,露出了其下残酷的底色,此时的一切都出自保护自己的本能,出自她们自利的本性。
所以她们这对母女逃的都很快,快到不过几个瞬息,便奔出了很远。
盛枝意远远瞧着她们的背影。
那时旭日正东升,红彤彤的一轮朝阳裹着鎏金做薄纱,温暖的晨曦透过屋檐与墙壁,照落在她们二人的身上,她们从此遁逃,看似是要从这泥潭里滚出来,去奔向新的人生。
但盛枝意知道,她们滚不出去的。
她们在这泥潭里打滚了十几年,现在顾老太君和顾云亭都倒下了
,她们俩想清清白白的跑出去,不可能的。
她们将会永远纠缠。
不过,顾家人和柳惜娘母女之间的事情就和盛枝意没关系了,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盛枝意转动缰绳,重新回到了顾府之内。
虽然柳惜娘和顾婉玉从顾府离开了,但是这一场争端还并没有结束。
彼时顾府里一片混乱,顾乘风撞晕了,额头上一片鲜血淋漓,一旁的私兵怕加重他的伤势,根本不敢挪动他,只能将他摆放在地面上,大夫还没来,顾老太君心疼的直嚎,一句整话都说不出。
这整个顾府只有顾云亭一个人还在强撑着,一边找大夫,一边给所有人封口,让他们不准出去乱说,正忙的脚打后脑勺呢,他竟瞧见盛枝意又骑着个高头大马、溜溜达达的回来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柳惜娘和顾婉玉这两个人都给你了,有什么过节你去找她们俩还!你还回我顾府做什么!”
顾云亭再瞧见盛枝意的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怕不怕、理不理亏了,他现在已经有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感觉了,他已经这般惨了,他还能惨到哪里去?
“我回来做什么?我回来自是来向你问罪的。”盛枝意冷眼看着他,道:“当初换掉我女儿的事情,自也有你们母子俩的一份。”
“柳惜娘和顾婉玉的罪还了,你和你母亲的罪却还未曾还呢!”
听着盛枝意的意思,竟然是还要找顾府的麻烦!
顾云亭眼前都开始泛黑了,他这一整夜的打击接二连三,现下盛枝意竟然还要来找麻烦,不若把他这条命给了盛枝意算了!
“盛枝意,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顾云亭咬牙切齿道:“你还想杀了我吗?”
“你是朝廷命官,我自不敢杀你。”盛枝意道:“但也不会轻饶你。”
“我的亲生女儿受了十六年的苦罪,你们自然也要受相等的苦,我要求不多,十六年,十六鞭,在你们母子身上找回来便是。”盛枝意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私兵,道:“去。”
私兵从腰后抽出鞭子便要走上去。
顾云亭惊的后退,一边喊着顾府的私兵去拦,一边对盛枝意大喊道:“盛枝意!你疯了不成?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敢打我?”
“我打你了,你当如何?去朝堂
上告我,叫诸位都知晓,你,顾云亭,换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养了外室的女儿十六年,我们叫旁人都来评评理,我这十六鞭子,到底该不该抽!”
左右盛枝意又不是那个在朝堂中当官的,自然也不怕被言官弹劾。
以前她也总是在乎旁人的眼光,在乎自己的名声,现在重来一次,她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她就是个打上门的泼妇,是个敢把前夫抽鞭子的女人,她自己痛快就够了,何须管旁人眼光,顾旁人死活!
顾云亭自然不敢去闹大,他才是那个理亏的人,真的出去闹大了,人家一问缘由,毁的还是他自己。
但他也不甘忍下,便赶忙叫私兵去拦。
顾府的私兵不多,加起来不过七八个,顾老太君舍不得雇佣那么多人来花钱,所以只是来撑个门面,但盛枝意可就不同了,她带来的私兵足有三十个,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武夫,真打起来,能摁着顾府的私兵打。
两边私兵一打起来,简直尘土飞扬,拳拳到肉间,难免见血,这光天化日之下,府内的丫鬟们被吓得尖叫着四处乱跑。
顾云亭也想跑,但是根本逃不掉,堂堂官员,竟真被抽的满地乱滚,鬼哭狼嚎。
一旁的顾老太君哪里能瞧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挨打啊?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哟,是整个村子里的青烟嘞,是文曲星下凡,这群人怎么敢打她儿子的!那是要折寿的呀!
她扑上去拦,但走两步就摔,又被顾府的丫鬟们匆忙接着。
这群私兵们没敢抽老太君,顾老太君都这个岁数了,真要是挨上一鞭子,保不齐直接送走了,所以全都奔着顾云亭抽了一通,十六鞭子打完,顾云亭后背一片鲜血淋漓。
顾老太君瞧见自己儿子的惨样,是真没挺住,“嗷”的一嗓子,晕了过去。
整个顾府又乱成一团。
盛枝意这才痛快了,终于拧着马缰从顾府出来了。
她身后的一大群私兵也跟着她一起从顾府出来,一群人骑上马,像是土匪打了胜仗似得,身上裹着一股子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劲儿,一大清早从外京顾府回了内京盛府。
这一大早上正是上朝的时候,沿途不知有多少户人家瞧着呢,他们这一大批人马回来,难免会引起旁人注意,所以不少人都在偷偷打听。
这些人的目光盛枝意瞧见了,却也不在乎。
打听去吧,反正丢人的也是顾府。
盛枝意今日出了那口一直憋在胸腔里的郁气,浑身的骨头里都透着一股子舒爽劲儿,一路回了盛府后,便准备好生歇息歇息。
从昨日盛瑶光丢了之后,她就一刻都没停下来过,现下一想到休息,骨头缝儿里都泛着酸劲儿。
她回了盛府后,先是给今日一道儿去的私兵们大发赏钱,后是回了四时苑准备沐浴。
她府内的丫鬟们早便开始烧水了,见她疲累,便轻手轻脚的上来帮她拆头饰,揉一揉她被珠钗坠的生痛的发根。
揉发时,丫鬟还跟盛枝意讲道:“就在方才,大概半个时辰前,燕公子从府外回来,说是让奴婢们给您传个话,说是围猎宴上的事儿过了,叫您不必担心。”
盛枝意正褪下华服,往梳妆台前坐,闻言明白了燕惊尘的意思。
他是来给她安一安心,让她不要再操心围猎宴的事情。
“除了消息,燕公子还从外面带了两样东西回来,一样是跌打损伤膏,说是锦衣卫里的好东西,叫夫人涂一涂脚踝,一样是瑞祥点心斋里的早膳,说是给您送回来用的。”
丫鬟说话间,小心的瞧着镜子里盛枝意的脸色,问道:“奴婢可要送回去?”
盛枝意之前说过,燕惊尘要再送吃食过来,便都拒回去,但这回还加了个跌打损伤膏呢,小丫鬟不敢私自做主,还是要问一问主子。
丫鬟问话的时候,盛枝意正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听见“跌打损伤膏”时,她之前在山间下马时拧的那一下脚踝。
她当时去砸顾府的门时再也没下马,就是因为她脚踝还隐隐生痛。
但是后来,她自己都将这一茬儿给忘了。
盛枝意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她没想到燕惊尘还记着。
燕惊尘——
盛枝意又记起来了在山林里的事。
林中昏暗,四周只有火把在摇晃,燕惊尘蹲在她面前替她将受伤的脚踝正骨,他垂着头,面上又戴着面具,所以盛枝意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能看到他挺阔的肩背蹲在她面前,只能感受到他有力宽厚的手指握着她的脚踝,用力的一拧后,与她掷地有声的保证。
“我会找
到她。”
当时树林中许多声音,马蹄声,风声,火把猎猎声,脚步声,那么多的声音里,唯独他的声音最清晰,沉稳,平静。
盛枝意似是突然被拉回了那个静谧又冰冷的树林,拉回到了那个场景,她的脚踝都无端的烫了一瞬。
燕惊尘这个人,初初瞧见的时候叫人觉得不怎么显眼,好像是路边随意经过的一块大石头,看上去灰扑扑的,随时随地都能瞧见,但是越仔细看,越觉得他是一块璞玉。
只要稍加打磨,他就会绽放出自己的光彩来。
盛枝意晃神的时候,都忘记了一旁的丫鬟正在询问她,一旁的丫鬟没听到回答,疑惑的又问了一声:“夫人?”
盛枝意骤然回过神来,正看到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眉目艳丽,瞧着似是熟透了的水蜜桃,有一种一掐就会渗出水来的感觉,一举一动间媚意浑然天生,她不远处的窗半开着,花摇清影罩幽窗,更衬得她昳丽多姿。
在山林间,她也是这般模样的吗?
那点奇怪的念头又泛起来了,盛枝意赶忙压下去。
“嗯,他送的东西——”盛枝意莫名其妙的有点虚,避开了丫鬟这个问题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丫鬟道:“盛瑶光呢?”
之前她因盛瑶光甩下私兵后遇险的事情大怒,直接让私兵将盛瑶光送回盛府,不允盛瑶光出门,后来去打上顾府的门的时候,也就没有带上盛瑶光,盛瑶光现在还不知道她将顾府的门匾给砸了的事儿呢。
“回夫人的话,大姑娘在春水阁禁足呢,您不允大姑娘出门,大姑娘便好好读书了。”丫鬟道:“都有专人看着呢,大姑娘未曾胡闹。”
盛瑶光这一次也知道自己将事情闹大了,她以前怨恨、不服气别人管束她、跟盛枝意闹别扭,都是因为觉得以前那是被顾婉玉陷害的,但现在,这件事是她自己主动做的,所以盛枝意罚她,她半点虚言没有,就老老实实的认罚。
盛枝意这才放心了些。
她这些时日,真是将盛瑶光惯得上了天了,她以前担忧盛瑶光胆子不大,出去要被人欺负,现在好了,要开始担忧盛瑶光胆子太大,没事儿出去欺负人了!
这一次是私自甩下私兵去打人,下一次不知道生出来什么事儿呢,她是希望盛
瑶光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不是希望盛瑶光天天出去打架!
养个女儿怎么便这般难?她在盛瑶光这个岁数的时候,最多也就玩玩男人,盛瑶光倒好,她玩自个儿的命!
“将她关上三日,再允她出府。”盛枝意实在是舍不得重罚她,只能这般惩戒。
这些破事儿想想都来气,盛枝意正气的冷脸时,一旁伺候的丫鬟又道:“启禀夫人,昨夜晚间时,我等收到了江南那边的回信,说是老爷亲自给您写的信,由信人带着,等着叫您看呢。”
老爷,就是盛枝意的父亲,当朝的右相。
“将人带来。”盛枝意骤然放下那些儿女的糟心事,拧着眉道。
丫鬟便去外面请了信人来。
信人,便是专门被大户人家养来送信的人,识路,认途,千里山脉都能走出去,且,信人只认送信人和收信人,他的信,旁人都收不得,也绝不会假于人手,信人来了,要找盛枝意,就只能等盛枝意回来。
信人来的时候,盛枝意还在山中参宴,所以信人在四时苑的客厢房中住了一晚来,正等到盛枝意一大早回来,便赶忙将信人叫过来见盛枝意。
盛枝意未曾梳妆,只换了身衣服,便去引人来见。
信人是个耳顺年纪的老头,瞧着都有些驼背了,一副老态模样,但一双眼却极为锐利,进了门内后,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桌旁的盛枝意。
厢房内十分宽大,屏风矮塌一应俱全,收信人坐在桌旁,
见过盛枝意、信人赶忙俯身行礼,并从自己的胸口处掏出来一封信递给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