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大朝日

作品:《迫与楚王解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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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年幼时,曾一掷千金在辋川买过一个园子。


    现在裴度葬在那里。


    辋川竹林尽头,有一方石碑,无姓名,无生平,只有生卒年月。


    慕凤昭带了一盘甜瓜搁在石碑前头。


    “我来看看你,也让你看看我,看看我还活着,没被气死。”她铺了块帕子便坐下去,与墓碑相对,“裴砚台,从前我来祭你时,与你说过下一世,你为女我做男,换我来为你披肝沥胆,鞠躬尽瘁,这话从来算数。”


    慕凤昭又从怀中掏出一纸包松子糖,“不知道你怎么爱吃这个。”


    她实在不喜这个味道。


    “我。”长公主有些迟疑,“我认识了一个人。”


    “你应当见过他的,楚王谢应祁。”有些话一旦开口,便很好接下去,“我知晓他绝非善类,一张美人面唱念俱佳,可是——”


    可是看他装出一副心酸委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动气。


    “他与你是完全不同的人。”裴度是个方正的郎君,被她一只烧鹅砸进曲水,搅黄了赋诗会,明明是气势汹汹过来理论,可看到她是位娘子,便涨红了脸连连摆手说无碍。


    哪怕隔着帷帽,他连她的模样都未看清。


    当时她便想,这郎君,倒是有趣。


    不打不相识,她将那篮还没来得及扔进曲水的青枣都赠给了裴度。


    襟怀坦荡,还腼腆害羞和她接触过的世家郎君皆不相同。


    “那谢应祁呢,将他所有的心思谋算都包裹在那一层温柔的假面之下,嘴上说着冒犯眼里写着野心。”


    既不真诚又不坦荡,和她欣赏的郎君娘子性情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她一看见他那窝窝囊囊的死样子就想野蛮。


    明明知道都是假的,这不过是楚王一出又一出让人目不暇接又无从判断的诡计。


    但还是会火冒三丈。


    “你知道我这人的,本就没什么柔肠绮思。”


    鄯州三载之后,就更没有了。


    “但谢应祁那般看我时,我却总想哭一哭。”


    这多新鲜啊,她连裴度死时都没哭。


    “他还提到了你,上一个在我面前口无遮拦的,我赏了他四十大棍。”直打得人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自此,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裴度了。


    许是谢应祁没有恶意,没再污裴度本就可怜的死后声名。


    “或许是他愿意给我他的鱼符,所以我没动他。”慕凤昭絮絮说了许多那鱼符的用处。


    越说心里越没底,“可我没拿,也没将此事呈禀陛下。”


    慕凤昭取了片甜瓜,“不是我心有不忍,只是这与我计划相悖,他那么个人,谁知道这块鱼符后头有什么诡计。”


    其实这话也不对,自楚王入京,好像都走在别人的计划里,到鄯州是,住鹿鸣坊也是。


    “我本想着招他为驸马的。”管彤公主或许不需要驸马,可大渝和兄长需要这个手握重兵的驸马。


    “现在——”慕凤昭三两口啃完了那块甜瓜,瓜皮一扔,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现在也可召他为驸马,他有异心我就杀了他!长公主心如止水的!”


    慕凤昭站起身来,“如今万事俱备,柳家的事也要闹开了,给你昭雪的日子已不远矣。”


    亡者泉下哪得知,不过是活着的人一点念想罢了。


    “我要在这儿多住几日,有事你可托梦于我,我酌情替你实现。”


    一切如长公主所料,柳家的事的确是捅出来了,在大朝日上,打了柳家一个措手不及。


    但也有不在她预料之内的,这事,是楚侍郎报到陛下跟前的。


    在大朝日上,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楚侍郎执芴板言辞铿锵,更有亡者父母,血书为证。


    头次参加大朝日的楚王,盯着慷慨激昂的楚侍郎忍不住想:慕凤昭知道这事最后是楚家来说吗?


    堂上听政的太子殿下像听天书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楚侍郎不断开合的嘴巴,竭力端住了没有失态。


    齐柳两家沆瀣,多年来多少勾连,结亲的直系旁支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齐家不愿出头得罪人,选了楚家出来。


    长公主殿下,这一幕,可在你的预料之内?


    只是不知齐家又凭什么让楚家出这个头。


    柳司徒静听楚侍郎责问,听完才朝上行礼,而后不紧不慢地反驳道:“小子虽顽劣,却断不会害人性命,且他早就到观上清修去了,如何害这学生父母?”


    国子祭酒亦出列辩驳,“国子监生众多,我为何从未听闻此等流言,侍郎进京晚,不知道有多少想效仿裴度那宵小攀污权贵以得晋升。”


    提起了裴度,陛下和楚王都朝国子祭酒看过去。


    柳祭酒还在说,句句诛心,“侍郎可不要错了主意替宫中的淑妃娘娘办了坏事。”


    楚侍郎反唇相讥,“难道不是柳家假借皇后与太子令迫害平民吗?长安城中谁人不知柳三生性放荡,欺压同窗,好娈童还服石成性,还不都仰赖家中的好兄长和宫中的好长姐才一直都安然无恙!”


    楚侍郎十分豁的出去,宫中皇后容不下楚妃,那便一起拉下水,来日楚妃有孕,倚仗圣人的宠爱,未必不能一争。


    大殿混乱争吵不休,陛下端坐上首冷眼旁观。


    此事他不知,但此情此景,他分外熟悉。


    三年前,也是这一班大臣,齐齐站在殿中,齐中书请奏立珣儿为太子,满朝附和。


    而后柳司徒又有本奏说,长公主尊贵无匹,裴度身份太低,不堪为驸马。


    哪怕裴度是他柳氏门生。


    柳司徒举荐了齐二郎,大赞他芝兰玉树,才望高雅。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拙劣伎俩,但他们毫无顾忌,在大殿上堂而皇之地糊弄他。


    不过是因为有恃无恐,弱主强臣,世家联姻,剪不断扯不开的利益共生,所以他们二家打定了主意把持朝政。


    齐柳两家畏惧阿爷,阿爷亲自教养儿女,无人敢言,阿爷多留管彤两年更是无人出声。


    他才继位便一家争公主,一家谋太子。


    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哪怕一家是他外家,一家是后族。


    三年了,时移世易,如今也该换一换了。


    等这一班朝廷重臣要在堂上动起手来,陛下才喝止了这一出闹剧。


    “既然是楚卿发现的,便有刑部主理,楚卿督审,莫要冤枉了任何一个人,也不许寒了百姓和学子的心。”


    陛下说完便退了朝,还召走了初次参与大朝会的楚王。


    紫衣长髯的柳司徒拦住了急于审案的楚侍郎,“楚侍郎好本事,老夫从前小瞧你了。”


    “也得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