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赐我樊笼

作品:《寒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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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旖旎氛围里,麦穗合该说些什么的。


    但两人之间关系难言,无论怎样的话语,都显得不合时宜。


    掌中向日葵绿叶表面覆着一层微不可察的绒毛,摸上去,手指染上酥麻痒意。


    麦穗摩挲着叶子,低声道:“谢谢。”


    不只为今天,也为从前。


    “我做这些难道只是为了听你说一句感谢吗?”谢冯笙缓步靠近,温热声息蹭过她的耳廓,那是比指尖的痒更为明显的存在。


    她下意识选择逃避,松开手中拽着的嫩叶,没敢抬眼看他:“不早了,我先回去。”


    “荣叔应该已经休息了。”谢冯笙胳膊抬起,一只手虚拢在她腰侧,距离再度拉近,“何况,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讲清楚。”


    麦穗故作蒙昧,疑惑“嗯”一声,尾调上扬。


    “我没订过婚,从前也没想过与谁结婚,你听到的传言只是祖父自作主张。”谢冯笙耐心解释,“至于婚房,你应当能够自己看出来。”


    这里花草装饰都按照麦穗喜好设计,温室花房门旁的角落,更是搭建了一把白色秋千椅,扶手缠绕着枝条,藤蔓青翠,绿叶繁密。


    那是她在大学第一年随手画在草稿纸上的图案。


    眼下的情况显然不能再装傻,但麦穗又不想明明白白去接他的话,遂选择跳过话题,含糊道:“该走了。”


    “这里也是你的家。”谢冯笙虚搭在她腰上的手终于落到实处,稍稍压了一下,将她挤至身前。


    他身上终年带着一股冷香,掌心燥热有力量。这份燥热透过薄薄衣料,似是饮过烈酒,让她整个人都泡在令人头晕目眩的缥缈世界里。


    “现在愿意参观新房了吗?”谢冯笙看着她,目光沉似玻璃窗外的夜,“希望你愿意尽快搬进来。”


    签下婚姻合约,哪怕只是为了应付差事,两人住在一起也是早晚的事。


    过了那道短暂的坎,心中扭捏荡然无存,麦穗深觉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温室。


    只从院子就不难看出主人的大手笔。


    人工水池上搭建一座红木矮桥,池底石板表面未附着半分青苔,俨然有专业人士负责日常的清理打扫。


    “现在温度太低,水池里的锦鲤都捞进室内恒温水缸了。”


    麦穗停在桥尾,蹲下来探身触碰冻结的冰层。指尖接触到一瞬间的凉,就被人从身后拽起来,“你在干嘛?”


    “想观察冰。”麦穗自顾自又蹲下身,这一次,谢冯笙没有阻拦,而且陪着她一起,在寒冬腊月摸冰玩。


    “立春已过,春天应该来了,为什么池面还没有破冰融化?”麦穗喃喃一句,念给自己听。


    “等你搬来住,它就会融化。”谢冯笙目光攫住她,“所以你想冰面什么时候消融。”


    “你很急?”麦穗站起身,白色衣摆扫过冻得僵硬的土地,扫过看似深数尺的冰封溪流,变得脏乱不堪。


    “当然。”谢冯笙点头,拎起她的衣角,轻轻拍打几下,直到那点接近棕黄的痕迹消褪,才将衣摆放下。


    麦穗自始至终凝视他,眼眸漆黑,透着不应属于这个年纪的静默。


    “明天,”她没再犹豫,振振有词,“明天我搬过来。”


    “今晚也留在这里吧。”谢冯笙坦言提议,“你睡主卧,我在客房,相隔很远,不会打扰。”


    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没落下,麦穗轻睨他一眼:“谢总怎么比我还会得寸进尺。”


    —


    麦穗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荣叔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得了谢冯笙的吩咐,竟真的早早歇下。


    她被佣人带着,来到位居二楼的主卧。


    大概是谢冯笙曾在这里留宿过,床单帘布都是单调的黑,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


    麦穗洗过澡,换好佣人准备的睡衣,躺进被子里。


    她的猜测是对的。


    比起可能只是巧合的饰品颜色,枕头间熟悉的香更能说明男人曾在这里睡下。


    是她喧宾夺主,霸占了他的卧室。


    愧疚是有的,但也只是微弱的丝缕,并不能促使她起身,扣响走廊尽头的那一扇门,让他回到主卧来。


    床榻一旁,日落灯橘黄暖调的光正孜孜不倦闪着,无一刻停歇。


    麦穗胡思乱想着那扇不愿前往推开的门,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是在半夜被渴醒的。


    从前一人在家,麦穗习惯在床边的矮柜上放一杯水,伸手便能够到,眯着眼灌下半杯还能接着睡。


    可眼下不同,这里不是她自己的家,卧室内也不会准备适用于她那些小习惯的东西。


    但身体总是诚实且有记忆的。


    麦穗的大脑如是想着,手还不受控制往床头柜上探。


    意料之外,她的指尖触碰到什么东西。


    那应当是一只玻璃杯,因担心被睡迷糊的她打碎,放在桌子的中心位置。


    杯壁仍带着热度,正好是能入口的温度。


    麦穗端起玻璃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头脑昏沉,又要睡下。


    朦胧间,她听到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响。


    麦穗于梦中脚下一空,遽然睁眼,在床上滚了一圈坐直身体,趿拉上拖鞋,“噔噔噔”跑到窗前,把厚实帘布拉开。


    她眯着眼,将窗户推开。


    视野内,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逐渐远去,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墙壁上的石英钟,时针指在“2”与“3”之间的位置。


    这么晚。


    还要自己开车出去。


    应该很重要了。


    麦穗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躺回床被间,却再也睡不着。


    床头柜上,玻璃杯中液体只余两个指节高度,很快冷了下去。


    他总是这样贴心,深夜出行前还想着为她倒一杯温水。


    麦穗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拿着一根极细的针,在心脏上快速地扎,一下接着一下。


    胸口沉闷酸涩,她闭了闭眼,将胳膊搭上去。


    翌日清晨。


    麦穗收拾好下楼,谢冯笙已坐在客厅沙发上,举起纸质报纸细细看。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麦穗识时务,并不过问昨夜何事发生,状似平常,坐在餐桌前用早餐,只在谢冯笙留她时推脱,“我今天先回去收拾。”


    谢冯笙没强留,表示自己会在忙完之后过去接她,而后吩咐荣叔载她离开。


    通往车库的蜿蜒小路两侧,昨夜还冰冻着的溪水此刻汩汩流动,水面之上冒着袅袅热气。


    昨夜她才说要搬来这里住,今早冰面便已了无踪迹,取而代之是漂浮在上的几捧睡莲。


    耳膜在震颤,心脏在跳动。


    或许对谢冯笙来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用来哄人开心的小把戏,但不可否认,在那一瞬间,麦穗的胸腔被一种翻腾涌动的情意填满。


    他们遇见彼此,如同前往一片沼泽地。


    明知会越陷越深,仍旧愿意冒险一试,去赌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哪怕深陷桎梏,在即将没入淤泥的前一秒,他们握住了彼此的手,也会挣扎兴奋大喊一句。


    我还是赢了。


    在麦穗的要求下,荣叔驾驶着迈巴赫,停在距离清远茶楼五百米远的位置。


    她礼貌道别,下了车,将身上的大衣拢紧。


    对于新住所有自己能穿的衣服,麦穗并不意外。


    谢冯笙选择留她过夜,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头脑风暴肆虐,并没有影响到她脚下的动作。


    麦穗步伐迅捷,没两分钟便踏入清远茶楼正门。


    满室茶香扑面而来,让人莫名放松。


    从前麦穗来得勤快,侍应生基本都认识她,后来有了得力帮手,她便时不时想要偷懒,只让茶楼经理将需要看的资料用邮件发给她。


    如今侍应生也换了一批,只剩极少一部分对她有印象。


    经理赶来时,麦穗正端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