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赐我樊笼

作品:《寒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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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穗终究还是答应前往谢冯笙所说的新房一趟。


    黑色迈巴赫停在白蜡树下,她并不知情,仍旧心不在焉插着花。


    陈见夏也已回来,与她隔着长案面对而坐,拿着剪刀修剪花枝:“学姐,高峰期已经过去了,你如果太累不如先回家休息?”


    “我不累。”麦穗低垂着眼,灯火照映,浓密羽睫投出浅浅阴影,她抬起头,看向陈见夏,“你难得请假,忙完事情也该休息,或是准备新年要用的东西,怎么还跑过来一趟?”


    “习惯了花汀的工作,没觉得累,不在这里反倒觉得不习惯。”陈见夏故作释然笑了笑,“至于新年,反正只有我一个人,等放年假去超市转一圈足够了。”


    麦穗无意窥探别人的私事,关于陈见夏的家庭,也只是偶然撞见她接听电话,躲到角落里皱着眉眼,听手机那头的人找各种各样的荒谬借口,要她短暂支援家庭。


    陈见夏冷着脸,沉声拒绝对方的无理请求,而后挂断电话。


    她做事向来很有原则,雷打不动在年底给家里汇一笔钱,算是报答养育之恩,也算给自己买个清净。


    麦穗点头,又说:“今年的情人节在年前,你们忙完那一天就放假吧。”


    二月十四号,农历腊月二十七。


    这个放假时间比去年要早两天。


    “那后面几天呢?”陈见夏停下握住剪刀的手。


    “后边几天应该不会太忙,我过来就行。”


    陈见夏问:“你不用去……”


    她只说了一半,将余下的半句留在两人默契想象里。


    “或许吧,到时候再说。”许是因为心不在焉,麦穗“嘶”一声,一不留神,被玫瑰花枝身残留下来的嫩刺扎到,本就心烦意乱,此刻更加郁闷。


    陈见夏“蹭”地站起来:“没事吧,我包里有创口贴。”


    麦穗被她小题大做的态度逗笑:“不用,还没针眼大的小口,我自己都找不到在哪里了。”


    “还是注意有没有刺残留在里边,你轻轻按下,看痛不痛。”陈见夏仍旧一脸紧张。


    麦穗将手抽回来,重复道:“真没事,先把这束花包好,一会儿客人要来取了。”


    正说着,花店透明玻璃门上绑着的风铃响了。


    陈见夏收起担忧,脸上瞬间堆满笑意:“您好,是预订了花束吗?还是想要现在搭配一束呢?”


    来人身穿一件浅灰色长大衣,内里是黑色的西装,原本应该挂在脖颈上的围巾此刻搭在臂弯间,颀身玉立,气度不凡。


    看上去虽不像为哄姑娘开心,愿意砸下大手笔的公子哥,反倒像悬崖陡壁之间难以采摘的高岭之花。


    这样的人,若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恐怕会更疯癫。


    陈见夏掌握尺度,见男人没回话,又说:“您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可以为您推荐。”


    五步之外,麦穗坐在长案前背对着两人,为花束打了个漂亮完美的蝴蝶结,旋即将其竖立在桌上,做最后的简单调整。


    来人目光如炬,径直看向那道倩丽背影。


    陈见夏内心咯噔一下,一种不妙的感觉徒然升腾。


    这人,该不会是来找学姐搭讪的吧?


    且不说麦穗刚刚结婚,就算没结,陈见夏也不想让心思不定的坏男人靠近她的学姐半步。


    原本热切的态度遽然冷下来,陈见夏正欲再度开口,用平淡语气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助的。


    来人薄唇轻启,终于讲话。


    “都不是,我来接人。”


    人前他总习惯端着亲切近人的假面,语调带着浑然天成的笑,平缓却又清冽,于昏暗处反复戳弄心窝。


    麦穗在他出声的那一瞬猛地扭转身体,讶然看向来人。


    谢冯笙停顿两秒钟,迈出步子朝她走过来,自然而然询问:“今天忙完了吗?”


    麦穗没答,只愣怔望向他。


    “还疼吗?”谢冯笙站在她身前,将她方才被刺到的右手执起,在炽白灯光下查验一番,确定她是否真的没事。


    “不疼。”麦穗没将手抽回,而且盯着他因为低头检查她的伤口,落于她眼底的发顶,“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


    “没多久,只是想来看看你工作地方。”谢冯笙目光莹莹,与她对视。


    那是一双足以与浓密夜色相媲美的眼睛。


    深沉,审视,仿佛要将她看穿。


    麦穗仓皇躲避,抽腕迈步,向陈见夏解释:“这位是我……这是谢冯笙,陈见夏,我大学学妹。”


    谢冯笙唇角淡笑未褪,朝陈见夏伸出手:“你好。”


    “你好你好。”虽说麦穗之前讲过有时间介绍他们认识,陈见夏属实没想到这个“有时间”来得如此之快,忙抬臂与对方握手。


    麦穗将胸前的工作围裙解下,一脸歉意看向陈见夏:“见夏,原本想提前让你回去的,现在恐怕要辛苦你再多留一会儿了。”


    “不辛苦不辛苦!”陈见夏连忙摆手,“你们有事就先去忙,我会把这里处理好的。”


    “没关系,不差这一点时间。”谢冯笙说,“如果还有事情需要做,我可以在旁边沙发上等一会,或者帮你们处理。”


    “不用。”麦穗低声拒绝,转而对摇头反对的陈见夏说,“今天不要太晚,等那束花取走,就关门回家休息吧。”


    陈见夏应是:“我晓得。”


    —


    两人一前一后自花汀走出。


    没了室内供暖加持,麦穗重新将一件雪白的绒面大衣穿在身上,刺骨寒风呼啸,她耷拉着脑袋,将脖子瑟缩进领口里。


    走在前方的谢冯笙停下脚步,麦穗正要问他怎么了,对方已转身面对着她,抬手将臂弯间的黑色围巾裹在她的颈间。


    “你……你不用吗?”


    “我不冷。”谢冯笙将围巾缠绕两圈,隔着衣料拉住她缩进袖间的手腕,“走吧。”


    冷风习习,吹在两人脸上,麦穗鼻子无端酸涩一下,眼底也跟着有些潮湿,低眼看向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手。


    光线晦明,那只手背被风吹得泛着不自然的红,一如七年前,他拉住她,对她说:“麦穗,跟我走吧,带你离开这里。”


    他那么坚定,那么坦然。


    好似真的发自内心,而非因为利益牵扯。


    但她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他,毕竟那才是她原本的目的。


    谢冯笙帮她拉开车门,一只手随意搭在车门顶部边沿处,为她护了一下。


    麦穗低声道谢,腰肢弯折坐进车里。


    “荣叔,晚上好。”


    “晚上好小麦,花店生意不错,年底应该很忙吧。”


    谢冯笙绕到另一边上车,坐在她的身侧。


    对于荣叔的寒暄,麦穗有些惭愧,不好意思道:“还好,总归只有这几天忙碌一些。”


    “如果忙不过来我可以帮忙找一两位临时员工,这样你不至于太累。”


    花店再忙陈见夏也不会喊累,更不会让她出钱再多添一两位店员,反而在麦穗想要发招聘信息时多次阻拦,表示自己能忙得过来。


    她知道陈见夏是想给她省钱,也接受她这份善意。


    “不用不用,我平时来的少,客流量大的时候才会长时间呆在店里,可以忙得过来。”


    “有事可以跟我讲的。”荣叔笑着,在内视镜中看她,“就算我帮不上忙,不是还有谢先生吗?”


    麦穗一噎,窘迫得不知如何答话。


    荣叔这也太胆大了,当着本尊的面直接调侃?


    “荣叔说的对。”谢冯笙颔首,“我们结婚了,有需要,就直接说,能帮到你的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


    没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