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桃花酥(七)

作品:《解佩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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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云遏一边将羽毛在烛台上轻轻点燃,一边接上胡数剌的话给谢玉敲解释:“阿通身上带着胡数剌给他做的无声骨笛,那些梅花刻痕便是他留下的。”


    一阵腐烂的焦味过后,先前的痕迹湮灭。


    “无声骨笛?”谢玉敲看着黑漆漆的余灰,问道。


    “一种状似短笛的暗器,通过内力,可以将里面的梅花纹射出,做防身用。”宋云遏耐心解释,“林空还做了小改动,可以无声无息吹出。”


    “阿通他没有昏迷,却未喊人,而是跟着对方来到这石头城,入城前又刻了整齐的三道梅花纹,叫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定是有什么发现。”宋云遏说着抬手,将束发的木钗取下,又重新抓了条布带将散落的头发束起。


    ——他和林空对于身份伪装早已驾轻就熟。


    做完这些,他看向谢玉敲,“食时了,你稍作装扮,然后我们一同出发。”


    他拍拍胡数剌的肩膀,抓了点碎银放到他手上,“去买些简单的吃食回来吧。”


    “哎!我和小胡一起去吧。”林空迅速起身,搭上胡数剌的肩膀,在谢玉敲看不见的地方朝宋云遏眨了眨眼。


    胡数剌有些不甘心,被林空半推半拉出了院门。


    直至街上,走进繁闹的市井,林空才收回胳膊,带了点揶揄的笑,道:“小孩今日长大了些,居然能这么快冷静下来?”


    看起来经过短暂的相处,胡数剌已经开始接受谢玉敲了。


    胡数剌默了好一会,碎银棱角抓在掌心,发了力,磨出来几道红褶,顿了顿,他目光炯炯地对着林空,“林哥,你们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是。”林空应得不假思索,“你青冥大哥也有一堆事情瞒着我。”


    “但我不怨。”胡数剌说,蓝色的瞳孔睁大了些,想极力掩盖掉那些藏了几年的情绪,忽而说了句,“遇见你们那年,我才十三岁。”


    “可我下个月,就要十九了。”


    他还没傻到那种地步。


    既然青冥和林空对谢玉敲都是一副信任的模样,那便说明当年的事情是有隐情的,他们选择不同他说,肯定有他们的考量。


    因为他对宋云遏和林空也是绝对的信任。


    北漠的人多数直爽豪迈,不似这内陆中原,凡事都要谨慎细致,讲话也要藏三分。他见惯了豺狼野豹,从死亡中走出,这一路跟着宋云遏见识到了从前未曾见过的人和事。


    人心才是最可怖的存在。


    何况,传闻中的谢玉敲是极度冷漠无情,刻薄狠辣的,今日见着了,他才觉得并非如此。人的眼睛最不会骗人,谢玉敲面上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只有一点不是,她看向青冥大哥的时候,眼里有光。


    想到这,胡数剌脸微微红了,他轻咳一声,跟上林空,“林哥,那个谢玉敲是不是喜欢青冥大哥?”


    林空给了他额头一板栗,“什么叫那个谢玉敲,你比人家小了六岁,应当喊玉敲姐姐。”


    “而且将来,她还会是你嫂嫂,知道不?”


    “知道了!”胡数剌揉了揉额头。


    林空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小子,这么快就接受了?”


    “嗯,我觉得玉敲姐姐面慈心善。”胡数剌点头,“早上是我不对,回去我就跟她道歉!”


    这就面慈心善了?


    林空抱了抱手臂,回想起年幼时候,他们年纪相仿的几位孩童一齐在宫中玩耍的日子。


    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谢玉敲从小循规蹈矩,跟着宫内嬷嬷学了好些年的规矩礼仪,在众人面前是实打实的窈窕淑女。可只有他们这几个知道,私下的谢玉敲,压根不是那样子的。


    她护短,爱捉弄人,还睚眦必报,心是妥妥白里包黑。


    也就是宋云遏那傻小子,一味地对她好得不行,有求必应,有唤必到。


    若非后来——


    谢西山出事,家中变故,谢玉敲从此更加敛了心性与锐气,善刀而藏,这雀台司的位置,怕是还要更早几年坐上。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她,又有几分真面示人?


    但至少,林空可以确定,谢玉敲和他们目标是一致的,她不会伤害他们,更不会伤害宋云遏。


    他拧眉,回过神看了眼面前的胡数剌,又看了眼面前熙攘的人流,心下觉着有些不对,便问道:“小胡,你有没有觉得,这街上很是奇怪?”


    —


    屋内,谢玉敲也跟着宋云遏盘起头发,出来的时候急了些,她只带了一只木钗,绾了好一会也没能把发完全盘起。


    她自小就不是心灵手巧的那一块料,女红总要比别人多学些时间,才能勉强合格。


    为此,李鸢总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她再这么下去以后怕是会嫁不出去。


    一语成谶。


    时隔多年,谢玉敲确实没能如他人之愿把自己嫁出去,倒是遂了自己的心思,做起了舞文弄墨,提刀引剑的营生。


    不过——


    谢玉敲从铜镜内细细琢磨了一番正站于窗前的宋云遏。


    他看起来变化真的大极了。


    洗去了少年的一身筋骨,断掉了半生的贵胄荣华,男人的身躯虽单薄,却硬朗铮铮,他出生在桃花水泛滥的春日,偏偏行尽大道,舍了梵音,握了桃花剑,步履维艰。


    这般想着,谢玉敲突然开口,打破一室沉静,“阿遏。”她还是习惯唤他的乳名,“你知道么,如今京都多的是穿散花绫的女娘。”


    宋云遏一时有些怔愣,谢玉敲便兀自又道:“我今日,在桐安绣坊,看见了当年你送给我的那匹散花绫,一模一样......”


    彼时,被李鸢三番两次打击的谢玉敲面上虽无动于衷,但她生性要强,哪怕是不喜欢的事,她也一定要做好。


    于是某天,在和宋云遏在城间茶肆吃茶时,谢玉敲便提了此事,当时,宋云遏是怎么说的,好像是——


    “敲儿,这不是你的问题,她们是用了巧计。”


    “巧计?什么巧计?”谢玉敲吹开汤花,“皇伯伯的喜好着实有趣,我跟着你来这茶肆这么多回,也没能看出这斗茶有何乐趣。”


    “父皇素来是喜欢这些文人雅趣,”宋云遏轻笑,眼睫翩跹眨动,“听闻蜀地有上好云锦,我这几日殿内也收了些,那些布料材质轻柔绵软,更易裁剪,倘若你要做衣裳,尽管拿去便是。”


    闻言谢玉敲眼神亮了亮,“当真?”


    宋云遏温柔点头,“当真。”


    谢玉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