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刀与弓

作品:《侯府妾

    《侯府妾》全本免费阅读 []


    *


    腊月二十六。


    颍州与宣州交界地,一处偏僻山脚,客栈茶歇的布招幡迎风飘荡。


    眼看要过年了,这荒凉之地的破烂小店,生意竟还不错,客栈大堂里一眼望去,还寻不到太多空位。


    食客们听一声马嘶,外头小二喊,“哟,这位少侠打尖儿还是住店,小店的竹叶酿可是一绝!”


    一道橘黄旋风应声冲进来。


    它就近跳上三位彪形大汉围坐的木桌,定睛一瞧,原是只满身疤的虎斑猫。


    那猫埋头开吃,风卷残云,半陶罐牛肉眨眼见了底儿。


    一大汉反应过来,“哪儿来的野畜生,敢在爷爷眼皮子底下抢食儿。”


    蒲扇大的掌携风落下。


    一柄漆黑的刀鞘横过来格住。


    瘦削挺拔的黑影,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立到大汉们桌前。


    人围着灰扑扑的领巾,戴竹笠,腰间别了一不大不小的竹篓,竹笠下一张蜡黄的脸,干裂的薄唇,狭长呆板的眼,死鱼眼珠子一样黯淡无光。


    她声音暗哑道,“抱歉,饿急了。”


    另一手在桌上推来锭碎银子。


    大汉杵住刀柄,暗地里憋了气,悚然发现,他角力不过这瘦伶伶的女子。


    不是个善茬啊。


    汗毛一立,他转手捡起银子掂了掂,五六分。


    大汉计较过得失,面上厌嫌道,“拎走拎走。”


    “多谢。”


    楚怜先抱了猫,环臂拥住牛肉罐,一手将刀佩回腰间,看见大汉桌上还有没动的馒头,又拽了个馒头进手里。


    众大汉:“……”


    楚怜昼夜不休,两天一夜,赶了近两百里的路,她这两年少有奔波劳累的时候,居然有些吃不消。


    她在大汉隔壁的空桌放下怀里一大堆东西,大口咬着馒头招呼小二,“备半斤馒头包好,上半笼素包子,再来罐牛肉,水囊就去井里给我灌满了。”


    “失敬失敬,原来是位女侠。”


    小二点头哈腰,麻利忙去办了,热腾腾的包子先端上来。


    一个馒头下肚暂缓饥饿,楚怜饮尽一杯茶,她拿包子的动作方没那么着急。


    邻桌的大汉肆无忌惮打量着她,看楚怜目不斜视又吃下两个包子,翻开一个空碗倒满了酒。


    “妹子,相逢即缘,哥哥敬你杯酒。”


    他大掌一推,那缺了一角的酒碗向楚怜桌上飞来。


    楚怜听风辨位,抬手挡了,接住,反手飞掷回去。


    酒碗稳当当落回大汉桌上,晃了一晃,没有洒出来一滴。


    她神情淡然,只字不语,捡了第三个包子。


    颍州离京不过百里,乃著名的灯下黑之地。


    城外荒郊,多是流寇草莽,这间客栈里,恐怕没有一个良善之辈。


    赵鹤成封地北瀛洲,纵横两地的豫北总兵和兰州督卫与他沆瀣一气。楚怜在颍州买了马,打了刀,她计划南下,去西南塞外草原躲几年。


    她至今还在做有关于赵鹤成的噩梦,一次重逢足以吓破她的胆。


    日行百里,若非怕跑死马,楚怜不会进店来歇。


    “妹子女中豪杰啊。”


    楚怜这一手让众人变了脸色,明里暗里,探究的目光少了许多。


    唯有那大汉还喋喋不休,“妹子打哪儿来的?”


    “怎么走江湖还带只猫?”


    “师从何方?报个名号如何?说不定哥哥认识。”


    楚怜吃饱了,端了茶饮,终于抬眼看了看大汉。


    她说:“闭嘴。”


    大汉一愣,角落里有人奚落嘲笑到:“恶蛟龙,你还给个娘们镇住了?”


    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大汉踢得长凳“当哐”一响,他走到楚怜桌前坐下,脸上横肉一抖,露了恶相,“丑婆娘,你这刀溜光锃亮,新的吧,杀过人吗?”


    这时要落了下风,别的麻烦恐怕要一拥而上。


    猫在桌上吃新一罐的牛肉,楚怜给它顺毛,语气缓缓,“你想给它开刃?”


    大汉不甘落于下风,腾一下站起来,展臂欲将猫扫下桌去。


    楚怜快他一招,捞了猫塞回竹篓。


    猫没吃够,要闹,她捡了筷子,慢条斯理地把剩下的牛肉也扔进去。


    猫安生了,人却在得寸进尺,大汉冷笑:“你这刀到底几斤几两,莫非拔不出来?”


    他话音落,刀光折寒芒,一抹雪亮凛空,楚怜踏桌欺身而上,细长刀身瞬息于大汉脖颈间压实了。


    他同伴拍桌而起,纷纷亮了兵器。


    楚怜双手握刀,慢慢发力,压得大汉矮身跪下,只得仰望她。


    “你奶奶我这刀刃长三尺,宽二尺九,三斤六两,新的,没杀过人。”


    她一句一句回答大汉,说到最后,唇边牵起薄笑,“要给它开刃么?”


    刀割开大汉一层皮,血淋淋湿透衣衫。


    大汉抬手制止他同伴上前,脖子梗了梗,他逞了强,不肯开口求饶,咬牙不语。


    “啊,要打啊?”


    二楼突然传来声嬉笑,竟十分熟悉,“哟,还是位侠女。”


    楚怜眼微睁,登时收刀回鞘,她压下斗笠,不着痕迹掩了掩竹篓。


    她默不作声,转身往客栈院里走。


    兴旺趴在二楼围栏上甩袖子,见状耸耸肩,“哎,不打了啊。”


    他慢悠悠一步一步踩着楼梯下楼,喊:“小二哥,我们吃食好了没啊,我大哥饿了。”


    他路过那大汉身边,大汉抹着脖子上的血,数声嘀咕唾骂,“个丑婆娘,养个丑猫。”


    猫?


    哪儿有猫?


    兴旺奇怪看看大汉,朝四周张望去,目光穿过客栈大堂后门。


    见院子里,那身手狠戾的陌生女人,打了桶井水,坐在井边给水囊灌水,腰间朱篓沉甸甸的,也不知装了什么。


    他没放在心上。


    楚怜耗了会儿,等兴旺端饭菜上楼后,拎了水囊出去。


    她再次和大汉四目相对,大汉似要说话,被同伴摁住。


    楚怜倒对他点了点头,微不可闻道,“谢谢。”


    他不找茬,指不定要让兴旺看见猫了。


    到时节外生枝。


    楚怜牵了马,没有离开。


    她进客栈前,便先探好周围地形。


    她走上百来丈外的一个小山坡,把马藏进茂密山林间栓好,自己揣了两馒头,上了树藏匿身形。


    眺目望去,正好将客栈前院后院收入眼底。


    她刚刚发现一件事。


    大汉一行,不只他那一桌。


    楚怜把刀压上他脖子时,起码另有分散隔开的三四桌,十来人神色有异。


    占了大堂里人数一大半。


    行走江湖之人,路上见闻,有“童妇老”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