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赵鹤成

作品:《侯府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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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呜哇哇哇——”


    婴孩啼哭破出窗,福哥不知为何惊醒了。


    楚怜没动,漠然由福哥哭声愈大,渐渐嘶哑。


    一会儿,猫先受不了,它烦躁地在院落屋门间打了几个转儿,过来叼起她裙角,把她往屋里拉。


    猫经常看见楚怜抱孩子,它大概想要楚怜去哄哄福哥。


    “喵…喵!”


    猫大叫起来,楚怜还是没动。


    林婆子和秀儿许久都没回来,门檐四处,楚怜泼的油凝白了,隔壁邻居家传来大声询问,“秀儿,孩子怎么哭成这样?”


    楚怜想了想,怕引起邻居注意,进了屋。


    福哥躺在摇篮里手脚乱蹬,憋得小脸涨红,看见楚怜,哭得更委屈了。


    他也想楚怜哄他。


    楚怜看它和看猫一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凝固一般。


    她右手拢在袖里,攥紧了刀把手,这把小刀她看过,不太锋利,但好歹是把刀。


    “秀儿,你在屋里头吗?”


    邻居家再喊了一声。


    楚怜眼睫一颤,朝外压低嗓子应了一声,“没事儿。”


    她最终抱起福哥,慢慢晃着,轻轻拍着,哄他,“好了好了,别哭了。”


    她其实不会抱孩子,更不会哄孩子。


    都是秀儿教会她的。


    福哥抽抽噎噎,竟真得收了哭声。


    他转着乌润的黑眼睛,咿咿呀呀朝楚怜伸了手。


    他白嫩的小手轻轻拽住楚怜一缕长发,挂着泪,对她破涕为笑了。


    楚怜的身体缓慢地僵硬了。


    她一低眸,从福哥懵懂清澈的眼里,看清她脸上的麻木阴郁。


    她肩膀一颤,让孩子无知无觉的笑,一下勾得落了泪,砸到福哥脸上。


    福哥不懂。


    他不知道楚怜在哭,不知道她刚刚打算杀了他一家人,甚至连不知晓她存在的邻居都不打算放过。


    他举着短圆的胳膊,软软去抓楚怜的脸,不知愁苦辛酸的,还是对她笑。


    “对不起。”


    楚怜止不住泪了,呜咽地重复起,“对不起……”


    她的冷漠和脊背轰然塌了,她抱着福哥滑坐到地,缓慢沉重的倾身。


    她再直不起腰,再抬不起头。


    楚怜。


    在她捡起这个名字,成为楚怜那一天起,她发过誓,再也不要杀人了。


    她讨厌杀人,讨厌滚烫的温热的冰冷的血黏在手上的触觉。


    可她太害怕了。


    她怕死,怕被赵鹤成找到,怕被封应淮发现,怕被封熄看见。


    看见她沾满血的双手。


    她还很贪心,想要走在阳光下,想要封熄给她的花。


    “对不起。”


    怎么办。


    她曾经杀过那么多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她靠杀人来活命,可她下不了手了。


    -


    林婆子巳时末出的门。


    未时一刻方拉着秀儿回来,她慌张推开院门,惊恐的大喊:“姑娘,姑娘,侯府出事了!”


    她们刚才在街上,看见人流朝侯府涌去,百姓们凑去看热闹的。


    宁王的私兵,把侯府围了。


    “姑娘,姑娘?”


    林婆子喊了好几声,寻完几间屋子,不见她踪影。


    她和猫一起走了。


    秀儿从摇篮里抱起熟睡的福哥,一抹窗沿上的白脂,发现是油。


    她皱眉问林婆子:“姑娘把油锅打翻了?”


    然后“畏罪潜逃”了?


    林婆子思忖少许,猛地一拍大腿,“她解药还没给我呢!”


    -


    腊月二十四。


    楚怜还没出城,京里乱了一阵。


    宁王以镇远侯谋害皇嗣为由,拿着证据逼圣上发落镇远侯府,圣旨没下来,他先派兵围了镇远侯府。


    他说丽侧妃的尸体,查出了身孕。


    真假难辨,楚怜探不到太多消息。


    封应淮失踪了。


    据说在城外遭了伏击,生死不明。


    对楚怜来讲,是趁乱出逃的好时候。


    她当了出侯府时的一身行头,得了两三百银子。


    她还是找了间暗娼馆窝着,同老鸨相互试探几日后,和“道上”的人牵上头。


    她托他伪造了新的户籍路引,新的身份,还是叫楚怜这个名字。


    她不能舍了楚怜这个名字。


    假文书拿到手时,还附赠了几张人皮面具,作这事儿的人手痒,给楚怜的猫都糊了几条以假乱真的长疤。


    楚怜改头换面,男女差异太大,她只改了女人的扮相。


    平庸端正的脸点满麻子,眼尾一条疤,眼睛微微往上翻,露出下三白。


    成了个一眼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女江湖客。


    在京中民身不能带兵刃行走,楚怜便没有寻把武器。


    也没有行礼要收拾,她找了个竹篓挂在腰间装猫,打上二两清酒,买了香烛纸钱。


    离京之前,她去祭拜了爷爷。


    她在坟边烧完纸钱,看香烛燃尽,嘴里干巴巴,还是只有一句,“对不起。”


    她答应了原来的楚怜,会好好照顾爷爷,可老人进京后身子不大行了,药石无医。


    他耳不明眼不清,一直不知道楚怜被她顶替了身份,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让她跟封熄好好的。


    楚怜对墓碑磕了头,“如果有机会,我……”


    她话说不完,不确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这儿便要成为一座孤坟了。


    楚怜最后压低头上戴的斗笠,去侯府外看了看。


    圣上没有下令,赵鹤成再嚣张,也仅仅派人围困住侯府,不让出进。


    她隐在街角投去目光。


    见广角飞檐,朱红大门,整条长街空荡寂寥,兵甲森寒,行人远避。


    侯府中留有封应淮百八十的亲兵,理应不会束手无策的被困下去。


    楚怜不懂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也不关心,


    她看过一眼转身要走,听车辙碾雪声。


    见六匹油光水滑的高头骏马,拉一辆华盖宝顶、金绣璎珞的车辇缓缓行来。


    马车庞大,仪仗华贵,街道霎时显得拥挤。


    楚怜侧身低首,让车先行。


    “叮铃……”


    那车上挂得铜铃一响,竟是停了,男子舒朗声音含浅笑,如同和煦春风拂面而来,“哎呀,认错了呀。”


    语气略有惋惜遗憾。


    甲辰年春早,雪停了有一段时间,然旧雪不化,楚怜踩在雪地上,在一刻,彻骨严寒。


    她恍然抬眸,怔怔撞进赵鹤成晶亮的眼中。


    男人银冠玉面,眸若朗星,眉眼间笑吟吟地,仿若俊俏的少年郎君。


    任凭谁初见也看不出来,他今年已三十有三了。


    楚怜比谁都清楚,赵鹤成,这位当今圣上最头疼又无可奈何的皇弟,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她指甲掐进手心,堪堪稳住神情,低了头,掐了嗓子,“贵人有事?”


    斗笠落下的阴影遮了眼,她仍是不禁抿直唇,人皮面具下滑了冷汗。


    “没事没事,姑娘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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