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作品:《云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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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擦黑,行了一月的襄王终于到达上京。


    李绪于十岁离开上京,兜兜转转十五年后终回。


    记忆中高大古朴的城墙,仍是那般模样。


    只是离开时父母师长亲友俱在,归来时人事已非。


    “奴黄兴,拜见襄王殿下。”宁致帝李绍身边从小伺候的黄兴一早得了消息,就在城门口候着了。


    李绪下马车扶起黄兴,和善道:“劳烦黄内侍亲自跑一趟,内侍快快请起。”


    “圣人挂念殿下,特令奴在此等候。”黄兴直起身,说道,“圣人嘱咐,殿下舟车劳顿,今晚好好歇息,明日进宫面圣也不迟。”


    “多谢圣人体恤。”李绪对着皇宫方向遥遥拱手。


    “圣人已经命人重新修葺了襄王府府邸,还配了一干奴仆,望殿下住得习惯。”黄兴顶着一张平日含笑的脸,说道。


    李绪答道:“臣弟惶恐。”


    “圣人挂念殿下多年,”黄兴恭敬说道,“奴就不叨扰殿下了,还得赶紧回宫向圣人复命。”


    “内侍好走。”


    ***


    送走黄兴之后,襄王车驾往着昔年的六皇子府邸——如今的襄王府去了。


    李惇离京时,六皇子府还未来得及换掉匾额就匆匆离去。


    十五年后,李绪带着青野等人再回时,头顶上的匾额已经是襄王府了。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1]


    ***


    李绪心中思绪千万,面上也只是风平浪静。


    他踏进了暌违十五年的幼时宅院,院内格局依旧,甚至连幼时阿爹亲手做的秋千都在院中,只是上面铺满了风吹雨淋的痕迹。


    但不同的则是在细节之处——院内泥土带着翻新的痕迹,种的花草也不是阿娘偏爱的春兰,而是上京如今时兴的洛阳红[2]。


    李绪吩咐苍平,道:“去万福楼,打包几份金银夹花平截、八仙盘、鸳鸯灸还有素蒸鸭松黄饼。”[3]


    “是。”苍平匆匆离开了。


    而冯炽和刘安对视一眼,冯炽主动开口道:“殿下现已平安到京,下官便不多打扰,先行回去复命了。”


    李绪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道了声好。


    “不耽搁将军公事了。”又转向刘安,说道,“内侍可要一同用膳?”


    刘安垂下头说道:“奴也得回宫禀命圣人,圣人必定担忧多日。”


    “辛苦内侍了。”


    ***


    苍平很快带了菜肴回来,还颇为贴心的打包了好几份,端了其中一份送给雁随。


    雁随自进了襄王府,神色便一直恹恹的。


    青野见她气色不好,还专门跑过来问她可是有恙。


    雁随懒懒道:“吹惯了平关的风,现下有些不适应罢了。”


    青野听见此话,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便灰溜溜地走了。


    没过一会,他端着吃食,又敲开了雁随的房门。


    “阿姊,说这些是上京最大的酒楼——万福楼的特色菜。”


    雁随打起精神说道:“多谢。”


    “那我便不打扰阿姊了,阿姊好好休息。”


    “嗯。”雁随点了点头。


    ***


    万福楼不愧是上京首屈一指的酒楼,较之千禧楼的粗犷素朴的菜式,更显精致非常。


    一道金银夹花平截已是千禧楼难以企及的精细,八仙盘更是讲究。


    雁随兴致不高,她草草用完,提着食盒寻着厨房。


    月色朦胧,雁随不急不缓地在院中走着。


    王府奴仆不多,她随手抓了个侍女问路。


    “这位娘子,请问厨房在哪?”


    “回娘子,娘子顺着这条道便是了。”侍女恭敬地答道。


    “多谢。”


    雁随顺着道,没一会到了厨房。


    她放下食盒,后厨厨娘瞧见她,立刻迎了上来。


    “劳烦娘子亲自跑一趟,是仆的错。”厨娘十分惶恐。


    “无妨,我也不过是闲的跑一趟罢了。”雁随环顾四周,接着问道,“娘子这般的麻利人,怎么来了王府?”


    “仆是皇后娘娘身边闻琴娘子选的人。”厨娘答道,“仆先前是司膳局的厨娘,后来因殿下归京王府需要人手,仆恰巧会些平关菜式,这才入了选。”


    “原来如此,能得皇后娘娘钦定,娘子手艺必是个中翘楚。”


    “仆不敢当,全是仰仗娘娘信任。”


    ***


    雁随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厨娘说了半天,才回自己屋子。


    她并未走之前来时的路,而是择了条新的慢悠悠地溜达。


    襄王府回廊均高高的挂着灯笼,灯火通明。


    雁随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中顺着路到了王府后花园。


    后花园中的池塘蓄了满池春水,只有些将展未展的荷叶加上残败的茎叶,配上池塘边的小亭子,看着更加孤零零了。


    打扫的仆役很是上心,亭内围栏处一点灰尘也无。


    雁随寻了个角落坐下,看着池塘出神。


    “我小时候曾蹿进去过。”一道声音响起,是李绪。


    雁随没有回头,仍望着池塘发呆。


    “应该是六岁生辰的时候,我刚学会凫水,太过得意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吓得兄长们连忙捞我。”李绪站着看向微微荡漾的水面,“因这件事,兄长们都挨了好一顿打。”


    其中被打的最狠的是十六岁的李维,正是他教会了李绪凫水。


    “殿下幼时真是可爱。”雁随嘴角扬起。


    李绪回答:“不过是仗着自己年纪小,挨打有人护着罢了。”


    他抿了抿唇,开口问雁随:“沈小娘子可是不习惯上京。”


    雁随并不遮掩,而是“嗯”了一声,答道:“可能是吹惯了平关的烈风,现下不适应。”


    “对了,”她从腰间锦袋中掏出万民书,递给李绪,“物归原主。”


    “多谢沈小娘子相助。”万民书丝毫未损,李绪捏住万民书,深深地向雁随作了一揖。


    雁随看向李绪,起身肃然道:“此乃平关人之夙愿,沈雁随万死不辞。”


    月光下二人相对而立。


    终究是雁随先开口说道:“我乏了,先回了,殿下也早些歇息。”


    “好。”李绪温声道,目送着雁随离开。


    雁随平日轻快的步伐都沉重了许多,连一同摆着的发梢都有些失了光彩。


    李绪转过身,靠在雁随方才坐着的围栏处,看着满池残叶。


    ***


    上京的波云诡谲,身上应承担的使命,还有自幼于皇室长大见惯的君君臣臣,无一不是重压。


    自李绪出生,便背负着皇室血脉——受天下供养,应为天下谋福祉。


    再后来,幽王逆案,李恒一脉惨死,李惇被逐平关,他身上还承着千百人的性命。


    沈雁随,不应当因为这些而不自由。


    她生来便是遨游天际的鹰,不应当为了他这么一棵枯木而停留。


    李绪孩提时,父母长辈、兄长嫂嫂之间无一不恩爱和美,因此他曾经也不理解为何张岭始终不敢同叶岚表明心意。


    张岭醉时,李绪曾问过他:“张大人,你为何不直言呢?”


    张岭醉眼迷离,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