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恶

作品:《信子[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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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的香港,是一座从不下雪的城,时间已进入圣诞月,越灵雨半倚靠住落地窗,放眼悬望,便是漫无边际的维多利亚港。


    正午阳光洒照,那样熟悉的璀璨金亮,一瞬叫她恍惚,险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到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将满屋的朦胧尽数打碎。


    ...


    “阿雨~幼宜又在学校打架了,你下午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我知道了,你和小姨在英国玩得开心吗?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


    英国,那里有一片记忆。


    十年日月流转,几乎旧到生了根。


    .


    越灵雨到学校正好是下午四点,早放了学,楼里安安静静,她常来,所以轻车熟路。


    长款皮风衣外套没有纽扣,腰带随意打了个结松松扎着,枣褐色的雪纺衬衫隐隐从缝隙透出,倚衬她莹白的颈。


    红发披散,即使半点装饰也无,仍旧美得明艳张扬。


    高跟丝绒短靴踩在瓷砖上,发出不急不躁的响,一条细钻金蛇从鞋跟缠绕而上,附于脚面,似要锁魂...


    “老师你好。”


    象征性地敲两下门,越灵雨径直入内,墨镜随即摘下慢条斯理地收进手包,刹那间再抬头,脸上已是恰到好处的柔笑。


    没攻击性,也没温度。


    办公室还算宽敞,眼下站了些人,倒显得有点挤。


    两个女孩靠墙而立,统一的白衬衫加灰色针织毛衣外套,表情却是谁也不服谁。


    “你好,越小姐,今年已经是第五次请你来了...”


    老师万分无奈,邀请她入座。


    “秦幼宜又和同学起了冲突,这回把人家的脸都抓伤了!”


    听起来,似乎全是她家熊孩子的错。


    越灵雨心下有些滞闷,可面上却不显分毫,仍是浅笑,甚至顺着她说...


    “她是百厌。”


    秦幼宜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若不是真到了烦不胜烦的地步,她也不屑动手。


    谈不上单纯,也称不上坏,说到底...


    总是家长的错。


    应付这种场面,越灵雨经验丰富,老师的态度基本可以说明一切,眼下的情况...


    也不知道这死孩子又惹上了什么大人物家的千金!


    ‘咚咚咚——’


    还不等她再开口,一阵敲门声夹带着丝丝密密的香气侵袭而来,顷刻间,便将她围裹。


    这味道...


    下一瞬,那人于她身后出声。


    “抱歉,我似乎来得太晚了。”


    这声音...


    如鬼影。


    怵然入心。


    越灵雨甚至不敢转身回头去确认...


    “不晚不晚~戴生,劳烦您跑这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来介绍一下...这位越灵雨越小姐,是秦幼宜的姐姐。”


    “戴鸿深,是戴思潼的小叔。”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还是得由您二位定夺,究竟要怎么处理...”


    耳边的声音不断,越灵雨却听不进去,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在那三个字之后,失效。


    十年不见,他更富光彩,眼里的锋利竟掩住,取而代之的是柔,深深的柔,却无端让人怕...怕不甚跌入溺死。


    不见老。


    他在朝她走...面无表情。


    于是她也伸出手,泰然自若,无懈可击。


    “你好,戴生。”


    “你好,越小姐。”


    他好像不认识她了。


    神色无半点波澜...手掌微触即离,很热,反衬她的冷。


    他怎么可以不认识她呢?


    ...


    “姐,这次可不是我先动手的,戴思潼到处传我绯闻,说我和男生上.床。”


    一道脆亮的声音扯回她的思绪,越灵雨才想起现在还有事要处理,双手掩饰性地揣进兜,回味般摩挲。


    “我才没有呢...”


    “你装什么!明明上午都承认了。”


    “什么承认?上午你一见我就动手打我,我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你——”


    ...


    “闭嘴!”


    “戴思潼够了。”


    两人同时开口制止,眼里的不赞同如出一辙,倒让不知所措的老师愣住,办公室登时静下来,越灵雨心底的烦躁愈演愈烈,已经完全没了一开始周旋的兴致。


    “额——关于秦幼宜说的话,她说她有人证,上午是和那个女同学一起去质问戴思潼的,也听听她怎么说吧。”


    顺着老师的指尖方向看,越灵雨才发现,这屋里还有个人...


    太过不起眼,缩在一角,听到有人叫她,才默默地抬头,拿那双怯生生的眼与他们对望。


    越灵雨脑中骤然不受控地闪过几帧画面,复又被她强制挥去。


    “林小叶,你说,是不是我们上午一起在后操场拦下她,她亲口承认都是她干的。”


    ...


    她却始终沉默,头再度低下,不敢和秦幼宜对视,只任凭她质问。


    越灵雨用余光扫了眼戴思潼,自然没错过她嘴角那抹若隐若现的坏笑,不禁在心底叹息...


    “你说话啊!”


    “秦幼宜!你还嫌不够丢人?立刻向思潼道歉。”


    秦幼宜像不敢置信,眼眶都包上了泪...


    “姐...你让我道歉?我说了不是我先——”


    ...


    “你打没打人?”


    ...


    “打了...”


    蚊子声,不甘心。


    “那就道歉。”


    刚正不阿的做派直接看呆老师,眼睛睁得溜圆,半晌都说不出话,从前她可不这么好对付,也不知道今天太阳是打哪边上来了...


    秦幼宜嗫嚅着,就是张不开嘴...


    直到被人出声拯救。


    “好了,两个人都有错,就不说谁给谁道歉了,以后还要做同学的。”


    他发话了,似乎特别好使,老师点头哈腰,连连说好。


    这下又该她上场。


    “戴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孩子太不懂事,女孩子的脸那么重要,抓花了可怎么好?我这里有张美容卡,您收下吧,别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话是对着他说的,卡却转头递到了戴思潼手里,看她接过,露出满意的笑。


    望冬是全港最好的美容中心,有钱都难约,没有女孩会拒绝得了。


    “这伤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在家休息几天,见风怕好得慢呢...小心留疤。”


    ...


    全程被忽略的秦幼宜早哭成泪人,低垂着头,像斗败的雀,没了食吃。


    “老师,那我就带她先回家了,戴生——有缘再见~”


    讲礼貌,有分寸,最后一眼,不带多少不该有的留恋,在戴鸿深微微点头之后,越灵雨牵着秦幼宜的手转身离开,直到将她塞进车里...


    才彻底舒出一口气。


    秦幼宜实在悲伤,坐上副驾都还在哭,抽抽噎噎的,没出息。


    “还哭?”


    就这么两个字,抽泣声便即刻止住,比圣旨还快。


    不过能看出还是委屈...


    “带你去铜锣湾吃鸡公煲,去唔去?”


    “去。”


    ...


    到底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通辣过后,什么都忘了。


    越灵雨实在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还是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哇!小八小九小十!好久不见哎...”


    两只猫争不过一只萨摩耶,被两爪推倒在地,却不死心,仍挣扎着爬起来往主人怀里钻,哼哧哼哧地使劲。


    “姐~你把它们养得真好...”


    ...


    “放下它们,跟我过来说说今天的事。”


    不近人情,不容反抗。


    越灵雨家里像杂货铺,活脱脱一个大型古着店,没有用的摆件特别多,偏偏养得宠物也多,打碎了摔烂了就换新的,基本几月不来,整个屋全是新面孔。


    没有沙发,她们就趴在地毯上,超大杯的柠檬茶喝得肚子胀胀,姿势总不太舒服,但顾不及那些...


    因为她姐的眼神吓人。


    “什么原因?男生?戴思潼喜欢的男生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的!”


    这年纪也就这点事。


    “那林小叶呢?也被戴思潼给策反了?”


    “....”


    越灵雨简直无语。


    “你说你蠢不蠢?”


    ...


    一屋子温度骤降,猫狗都不跳了,老老实实钻进自己的小窝,装死。


    阳台上挂着的小七,眼珠滴溜溜转...偏它不识时务。


    “蠢~”


    啧——


    秦幼宜没好气地瞪它一眼,又在越灵雨的压迫下垂头,嘴巴嘟着,不敢说话。


    “你觉得应该最先处理哪件事?”


    “戴思潼!她造我黄谣,影响恶劣...”


    越灵雨毫不留情将她打断,眼里的嫌弃一览无遗...


    “你们之间有利益冲突,她讨厌你是当然的,林小叶是你的朋友,却背叛你,不应该是她吗?”


    不想再跟她说..


    “洗澡睡觉,明天我送你去上学。”


    ...


    “啊?戴思潼明天肯定不去上学,她都能不去,我干嘛非要去?”


    回应她的,只有一个冷恹的眼神...


    那便是没商量。


    .


    房门紧闭,世界终于清净,越灵雨倒在床上,将头埋进两个枕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