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雨中问答

作品:《魔尊偏要让位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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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伤?复仇?然后为了复仇走火入魔,导致灭世?苍玱默默地想。


    丹徵闻言略想了一下,“先问问他们是否有父尊的消息了。”


    一百年了,即便未有下落,大长老他们也应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然后呢,如果没消息的话?”


    “接着找。”


    唔,听起来有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意思。


    苍玱想起系统提过伽罗据传失踪在明光域之事,莫非上司拿的是替父报仇的黑化剧本?


    她隐晦地问:“会不会是被……”


    “不会。”


    丹徵眉心微微皱起,考虑到石头十分有限的常识,终究还是解释了一番,“父尊乃是天魔,修为世无其二。”


    能达到天魔境界的魔修极其稀少,堪比修士之中的渡劫期者,而到了这一境界,轻易难以被彻底消灭。


    两界之战时,伽罗曾与丹律之母、上一任明光域尊主丹乐交手过,彼时两败俱伤。


    丹乐尚且不能将他如何,况乎丹律。


    “那……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养伤。”


    解开身上莫名多出来的诅咒,后半句丹徵没有说出口,破石头有时傻得和雷击鼠不相上下,要是被别有用心者得知他修为受限的消息,可不大妙。


    “伤好之后呢?”苍玱再接再厉试探道。


    “潜心修炼。”


    苍玱心想总算步入正题了,“尊上境界突破之后,是要找丹律复仇吗?”


    “不一定。”


    苍玱:?


    丹徵神情淡淡,他和丹律之间尚有差距,不超越丹律何谈复仇?


    而若是父尊已有消息,封印与界门诸事又会另行商议。


    苍玱心中一排问号,不死心地问道:“那如果前魔尊没有回来,你的修为也没有超越丹律,丹律也不打算给个交代的话……”


    “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这样?”


    “不然呢?”丹徵颇为困惑地出声,“如果本座不是丹律的对手,何必去自取其辱?不如想开一点,权且当闭关修炼了。”


    ?!


    苍玱有被魔尊开阔的襟怀震撼到,她挣扎着问:“……不会率众荡平明光域吗?”


    一个不行,一堆应该还是可以的,不然两界之前也不会战火旷日持久。


    丹徵蹙眉不解:“两界和盟来之不易,为何要荡平明光域?”


    “难道尊上不想血洗桐山最终一统两界吗?”


    “……”


    丹徵沉默了一下,侧过头来,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是什么让你觉得本座有此志向?”


    苍玱怔住了,语气滞了滞:“那魔尊伽罗也不曾……”


    丹徵额角跳了跳,补充道:“不仅本座志不在此,父尊也从未对本座有此期望。”


    苍玱:“……”


    系统误她。


    丹徵原来是一只和平鸽?


    苍玱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切只能等系统上线了再问究竟。


    只是没想到幽闭百年,魔尊的心理状态可能比她还健康。


    丹徵按了按额角,忍不住叹道:“你到底成日在想什么?”


    他到底捡了块什么石头?


    苍玱不说话了。


    很多时候,沉默是金。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她默默坐起来给对方倒了一杯茶。


    喝点茶,压压惊,然后忘了这回事吧。


    春阴垂野,蔓草青青,魔尊的脸色一如天色,没有转晴。


    他盯着琉璃盏中澄澈的茶水,忽然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她盖上壶盖之前,已经下起了小雨。


    但苍玱难得看出了上司有话要说,为表歉意,她又往前递了一下茶,态度端正地请示道:“尊上不喝茶吗?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无事,本座如今……”丹徵缓了缓,深深一叹道:“有些挂念赤英。”


    “赤英?”


    他幽幽地看了苍玱一眼,眸光垂落在琉璃盏上,“若是她在,她不会问本座是否喝落过雨的水。”


    苍玱转头看了看茶壶,顿时有些惭愧,雨来得突然,等她反应过来盖盖子,可能或许大概应该是……飘进了那么几滴?


    因自己不在意,便也忘了养尊处优的上司会介意。


    她迅速把茶盏放回几上,诚恳道:“下次一定注意。”


    丹徵看着她未发一语。


    “等会重烧一壶。”苍玱望向天边,积雨的云层逐渐远去。


    于是她指着天边一朵沉甸甸的积雨云,企图转移下悒悒不乐的上司注意力,“那朵云飘去的方向是界门吗?”


    之前听他提过赤英这个名字,可能是界门近了,魔尊容易想到以前的人和事,那不如多想想好了。


    比如说,等回到了幽都,妖魔成群,其乐何极?


    丹徵的视线随着雨云飘去,毫不留情地嘲讽:“照这个方向再飘下去,大概离鹿吴更近一些,也许能飘到桐山也说不定。还是你有办法能让它从南飘回北,给本座送行?”


    大意了……


    苍玱方向感本来还行,但是在野外栽了也不意外,此刻她只能硬着头皮,将尴尬转移——“尊上方才说的赤英是?”


    丹徵勉强平心静气道:“是本座的护法。”


    哦,护法。


    “自幼跟随本座。”


    哦,青梅竹马。


    “是妖还是魔呀?”


    “妖。”


    哦,青梅竹马的护法女妖。


    “不过在本座来明光域之前,便与她解除命契了。”


    !!!


    叮——捕捉到关键词,苍玱脑中提示音响成一片。


    原来有人辞职成功的吗?


    苍玱努力保持平静地问:“解除契约?”


    丹徵点头,“当时她为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稍稍停顿,神色有点担忧地:“也不知她眼下如何了。”


    苍玱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但魔尊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她只好试探地问:“尊上后悔了?”


    丹徵看她一眼,叹气道:“难免有些。”


    若是赤英在,当时多半会随他同来明光域,那么至少还有个可以回去通风报信的。


    纵然无法闯出大阵,此时一路返回流沙境,也不会如此……艰辛。


    可惜魔尊恹恹的神情语气落在苍玱眼里,除了有几分像情窦初开的少年怀念恋人之外,还有点像……他遭到了属下的背叛?


    她不由想到,魔尊为什么会后悔解除契约?


    为什么怀念赤英时有些欲言又止?


    为什么百年来流沙境不来营救他们尊主?


    这些疑问和线索连成串,便成了一出里通外敌的大戏:魔尊的心腹下属觊觎尊位,联合桐山,在魔尊来明光域后设下埋伏、将其封印,然后在流沙境独揽大权。


    不过这出戏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破绽,很快被苍玱否掉。


    总而言之,还是思念青梅竹马看起来更贴合一些。


    然后,苍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连个可以怀念的对象都没有。


    车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情绪压抑,根本没有心情和同学们打打闹闹。


    等到了高中,青春又充满了试题。


    大学为了就业考虑、不给叔叔舅舅增加负担,又选了热门专业,课多人卷。


    她在阴差阳错中拒绝了很多橄榄枝,等到一毕业才发现忙得没时间谈恋爱了,摸鱼休息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一定要怀念,她只能怀念在冬天里帮她下楼打过很多次热水的某个同桌。


    她的生命短促得好像没来得及发生什么,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一念及此,不由叹息。


    丹徵像是不解石头为什么也会叹气,疑惑道:“你又在想什么?”


    苍玱沉浸在忧伤里,“在想有什么可以怀念的事情。”


    丹徵挑起了眉:“那有吗?”


    “……没有。”


    苍玱看着魔尊渐渐有些愉悦的神色,决定还是遗憾一点:“仔细想想还是有的。”


    秘境其实十分平静安宁。


    有时她被太阳晒着晒着醒了,会发现自己的身上正栖落着几只不知名的白鸟,白鸟啁啾着,群飞过远处碧绿的山峦。


    有时下雨天,一觉醒来,大青石下会冒出一朵朵白得惹眼的小蘑菇。


    有时日影在东,有时日影在西。


    虽然连翻个方向都做不到,倒也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