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条草

作品:《魔尊偏要让位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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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响起棋盘落子的清脆声,鹖使想到了什么,又低头禀道:“影族还说,有一名修为极低的女修跟随其侧,与丹徵尊主假以同门之名。”


    “修士?”


    绛纱之后人影模糊,声音有片刻的停顿,“确定不是妖魔?”


    “是。”


    鹖使犹豫道:“不过影族未敢轻易接近二人,说不准是看走眼了。”


    殿中又安静得只剩下落子声,几息之后,声音才缓缓穿过重重绛纱:“留意丹徵身边一切跟从者,不可大意。”


    鹖使领命退下,转身出了朱华殿,来到殿前的白玉长阶上。


    他低哨一声,云雾中一只青褐色的鸟儿疾飞而出,落在了修士的小臂上。


    鹖使耳语几句,一抬臂,鹖鸟便振翅而起,又穿云破雾掠向迢迢鹿吴之山。


    鹿吴山下,泽更之水出焉。


    苍玱和丹徵骑在巨大的豚鼠上,沿着泽更水一路向北,两侧大片绿茸茸的丘陵无止无休地起伏着,地势如波浪般和缓流动。


    有时她看着眼前的野花草地慢慢凹陷下去,但随着大豚鼠几下颠簸冲上了高坡,前方又有一排高耸的绿杨林渐渐升起。


    不多时,鹿吴山顶的雪已同天边的白云,一并飘然飞远。


    过五百里,经漆吴,再四百余里经旄山,又三百里经南禺,就行将至符禺之山。


    在苍玱翻看地图的间隙里,四围风景迅疾而过,一连数日,仿佛也跑过了半个春天。


    直到大豚鼠肚子咕叽一声,她才突然停了下来。


    吱吱的咕叽声十分响亮,足够让背上的两人听见。


    但它的大王显然不为所动,还远眺着北边的山脉,声音格外若无其事:“过了符禺,就快到翠山了,翠山西折,便是陆桥。”


    吱吱又咕叽了一声,扭头眼巴巴地望来。


    苍玱有些心软,尝试着帮腔道:“它……是不是饿了?”


    丹徵瞥她一眼,扯了下嘴角:“这么大的妖怪了,哪里会饿?”


    虽然这么说着,他们到底还是下了鼠。


    “吱!”


    雷击鼠撒欢地叫了一声,甩着尾巴奔向开满红花的草地去了。


    “它是馋了。”


    丹徵望向远处的野花丛,“符禺山下,多生条草,有些妖物很喜欢条草果实的味道。”


    苍玱将手里的明光域地理志翻到下一页,果然有记载这里的特产。


    「符禺之山,其阳多铜,其阴多铁。其上有木焉,名曰文茎,其实如枣,可以已聋。其草多条,其状如葵,而赤华黄实,食之使人不惑……」


    条草红花黄果,食之不惑?


    她有些吃惊:“它的果实吃了可以让人‘不惑’?是指解除迷惑吗?”


    这么神奇的话,她是不是也该去采些备用,必要时吃下去人生的困惑全消、不再迷茫?


    “不是解惑,是让人清醒。”


    苍玱看着在红花堆里打滚的大豚鼠……懂了,是猫薄荷和咖啡。


    “那我也去摘一些,这几天都好困。”


    连日赶路,有必要带点咖啡,免得睡得太深一头从巨鼠身上栽下去。


    丹徵长眉蹙起,不解地问:“石头为什么会困?”


    苍玱:“……”


    问得好。


    但她只能回答不知道,可能是人类的习性随着灵魂传染给了石头。


    或者是,她之前在山谷里的作息太规律了也有影响。


    好在魔尊并不执着探究于此,很快他就有了新的吩咐。


    他环视周遭一圈,最终往水边走去,“先过来。”


    苍玱跟着来到水畔,然后看着他变戏法般从玄珠里取出了几案、茶具、火炉……


    很好,只差个帐篷,就能过夜露营了。


    到底为什么魔尊的芥子囊里会有这些东西?


    “这里收拾一下。”


    丹徵观察着日影定了位置,看起来颇有度假的闲情逸趣。


    苍玱陷入了思索:莫非他们前些天披星戴月骑豚鼠,就是为了今天腾出时间水边野餐吗?


    她忍不住问:“陆桥不是很远了……”


    不一鼓作气冲回去吗?


    丹徵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轻描淡写道:“丹律都不急,本座又何必着急?”


    他在铺了毯的草坡上躺了下来,语气也十分疏懒:“也许是以为本座横渡沧海而回了,也许已在界门设下天罗地网,只等瓮中捉鳖。”


    若是界门设伏,说明丹律知道他中了诅咒,难以渡过沧海。


    诅咒之事来得离奇,虽无证据,丹徵仍隐隐觉得和丹律应当存在着某种联系。


    若他所料不差,界门多半会有一场恶战。


    正在摆弄茶炉的苍玱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丹徵不禁问:“你想说什么?”


    苍玱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没什么。”


    丹徵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严苛残忍的尊主,于是善解人意道:“有话不妨直说。”


    横竖他也没把她怎样过。


    苍玱停顿了一下,似乎想了一下措辞,最终小声而直接地:“我只是觉得……尊上把自己比作鳖,不太好。”


    丹徵:“……”


    他不该多此一问。


    年轻的魔尊恹恹地侧过头去,屈臂而枕,闭目养神。


    但没过多久,他的耳边又传来一阵阵火石吭哧吭哧的声音。


    那击石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魔尊被吵得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一弹指朝茶炉送去一道火焰。


    茶炉突然窜出火,倒是把苍玱吓了一跳,可能是火焰过于优质,小茶壶不一会就有了细响。


    苍玱看着炉火,眼中有些光芒闪动。


    几上红玛瑙般的月海琉璃罐里装着某种植物叶子,她想起仙都的经历,这次提前问道:“尊上,是煮还是泡?水温是不是不能过高?”


    丹徵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略略诧异于石头的长进,不过他也已有了准备。


    “这是龙修草,可煮可泡,浓淡皆宜。”


    毕竟若是其他沏浸方式复杂的灵草,等一一讲解完,还不如他自己动手。


    想到此处,丹徵叹息的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落到了苍玱的脸上。


    可惜苍玱浑然不觉,正盯着火焰,她斟酌着开口:“尊上,为什么你刚刚点的火不是鹿吴时的五色火?”


    “不合适。”


    凤凰一脉的五色火是天地间唯一尚存的神火,极烈极炽。


    丹徵想起一些久远之事。


    赤英说,少君刚破壳不久的时候还不会控制火焰,时不时呼呼冒火,还会好奇地点燃身边之物,第一个差点烧到的就是魔尊伽罗。


    其次经常遭殃的是竹实,神火一燎,竹实成炭。


    赤英又说,好在少君烧坏了几次竹实后,大约是明白食物不能过火了,也就放过吃的了。


    这些都是他尚未记事之前的事情了。


    有些思绪在此刻随着天边的云绵软飘远。


    草地上的声音又轻轻将之拉了回来——“那尊上在鹿吴装火焰的琉璃瓶还在吗?是不是过界门的时候还可以用。”


    苍玱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可不可以把那个火再拿出来看看,然后她争取下保管、再悄悄燎一下烧断契约跑掉。


    苍玱满腹念头打转,丹徵也如她所愿拎出了那个在城主府招摇过的小瓶子。


    只是一瞬间,她眼中的小火苗骤然熄灭。


    火呢???


    瓶子里什么都没有,苍玱目露迷茫。


    丹徵十分自然道:“其实月海琉璃并不能长久保存五色火,不消片刻就会烧融。”


    苍玱瞪大了眼睛,意思很明显:那你还拿它装神使?


    丹徵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本座猜之前应当没有人拿月海琉璃装过它。”


    丹律和他都无此需要,因此要被戳穿倒也不易。


    “可桐山高坛不是有人人可见的神火吗?万一有人……”


    “那处的火若是被人动了丹律会知道的,何况附近也有守卫。”


    “尊上去过?”


    “嗯。”


    “那到时候界门?”


    “见机行事吧。”


    丹徵轻轻阖上了眼,界门就在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