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16章 就不能做个人。

作品:《卧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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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陌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回眸,不动声色地望着他,指尖微微摩挲起绳柄的纹路。


    那严声令止的官爷走到马车前,看他一眼,目光越过他,往后边瞧了去。


    车帘不知何时已被兰殊打起了一角,那官爷向着帘内的姑娘,微微躬了下身子,露出一个笑颜,“在下葛风,葛氏的弟弟。”


    兰殊眼波明显亮了亮,弯出了一对月牙般的双眸,“原来是葛二叔,葛妈妈与我提过的!”


    她那笑盈盈的样子,就好似真的见了故人般。


    而她这番熟络的态度,也让葛风笑开了怀,“我前不久刚收到阿姐的信,说是小姐要回老宅住些日子,叫我多照看着点。”


    兰殊双靥绯红,小女儿离家出逃的羞赧含在其中,恰如其分,“劳烦二叔了。”


    葛风摇头笑了笑,温言指着前方路口的转弯处,同秦陌指导着他们接下来的落脚点,怎么转可以更快到。


    秦陌颔首致谢,低眉顺目,身上那股子矜贵高傲尽数藏匿在了眼底深处,完全找不见踪迹,俨然成了个老实本分的少仆。


    寒暄过后,马车辘辘离去。


    葛风站在后头,一直关切地看到马车妥当转了弯,才回过身来。


    旁侧一位同僚撞了撞他的肩膀,下巴示意着前方消失的车影。


    “葛兄认识?”


    葛风点了点头,“这是我姐带大的姑娘,家里人逼亲,她不愿意嫁,来这里避一避。”


    另一位同僚笑道:“你姐不是洛阳富商家里的乳母吗?”


    葛风闭口默认,几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这姑娘,怕是私奔来的吧。


    军爷们不比书生酸儒,成日嘴边挂着“不成体统”,调笑了几句,对这等小打小闹的儿女情长,没什么过多的看法。


    但陇川毕竟是南疆边防的要塞之地,需时刻保持警惕,预防他国细作,一同僚谨慎问道:“你之前见过那姑娘吗?”


    葛风摇了摇头,“我怎么见得着,我姐跟着她娘陪嫁去了洛阳之后,就再没回来过了。”


    同僚抵着下颌,“我刚刚看那勒马的少年郎,手心积着薄茧,似是个练家子。”


    葛风眉头方蹙,另一个同僚合情合理地猜测:“富商家的家仆,多多少少都会学几招看家护院吧。”


    那同僚点了点头,还是看向了葛风,“小心驶得万年船,明天试一下吧。”


    话音一坠儿地,葛风微微抿直了唇,看向了方才马车驱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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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行不过一里,马车于街尾处的一座小酒坊门前停了下来。


    这座小酒坊,便是帮助两名少年私逃的葛乳母,给他们安置的落脚点。


    酒坊并不大,梁瓦经霜,岁月的痕迹明显,前方是大堂,后院是酒窖,厨房,以及一间卧房。


    都到了私奔的份上,两人确实没什么好分居的。


    苦了扮小姐的兰殊,默默顶着舟车劳顿的身躯,站在屋内,将屏风后的那架小床,以及剩下可供长憩的窗边长椅,铺上了被褥。


    里里外外整理了遍,兰殊倦意袭上了身,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望着硬邦邦的长椅,她挣扎了会,扭头看向床榻,还是斟酌着,想给自己争取一下。


    秦陌配了剑来,正在屋中寻找武器合适的藏匿点,盯着床尾下方的空缺处看。


    少年正准备抬腿跪上床沿,将剑鞘塞置进去,兰殊在他身后,见他动作,着急忙慌地过了来,敛衽欠身道:“不然,我们猜个拳,输了的睡椅子?”


    秦陌侧头看向她。


    他原没想过和她争床。


    可一望见她这副娇气的样儿,忍不住又有了嫌弃。


    明明不过一介弱质女流,非跟他来这龙潭虎穴。


    不如多给她尝点苦头,叫她识相回去。


    毕竟娇贵小姐忍受不了清贫过日,最终抛弃情郎和家人回家,亦是合情合理,他一个人,也能继续在这蛰伏。


    石子剪刀布。


    兰殊又输了。


    上一世,她同他猜拳,从来就没有赢过。


    还想着这一世有没有可能转个运......


    兰殊几不可闻地咬了咬樱唇,认了命,老老实实走出屏风。


    正想朝着长椅上栽去。


    身后一道颀长的身影靠近,朝着她头顶罩了过来。


    兰殊猝不及防回头,对上少年冷彻的双眼。


    秦陌直直盯着她眼里的困倦瞧,“打水,我要洗漱。”


    兰殊虚点了点自己,“我去?”


    少年冷笑了,“不然我去?”


    服侍夫君,乃为妻之本分。


    兰殊怀疑他有意针对,试探着商量,“不能明儿再洗吗?”


    她是真的累了。


    秦陌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不——能。”


    就不能做个人。


    兰殊只好抬着一双酸胀的腿,走向了灶台,心里偷偷骂了某人千千万万遍。


    生火烧水倒不是难事儿,崔氏女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只是那打水的木桶,兰殊真真拎不动。


    手无缚鸡之力实锤。


    到了最后,秦陌见她磨磨唧唧,到底没眼看下去,三下五除二,将耳房内的浴桶蓄满。


    临了不忘嫌弃,“你说带你有什么用?”


    兰殊反复咬着下唇,没出声。


    既烧了水,岂能只便宜了他。


    待秦陌洗漱完毕,兰殊亦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待兰殊挽着披散的墨发从耳房出来,只看见少年站在了长椅边,手上拿了一个泥偶。


    这泥偶一身雪亮的铠甲,手握红缨枪,像是一位将军。


    偏偏,面上带了一副阎罗王的面具。


    这面具青面獠牙,着实不算好看,秦陌蹙了两撇眉稍,盯了片刻,伸手想挑开那面具。


    兰殊扑上前,一下抢了回去。


    兰殊美眸瞪圆道:“您怎还乱翻人东西呢?”


    劈头盖脸一句责备,糊了秦陌一脸,少年拧起眉头,唇角抽了抽,“它自个掉地上了!”


    而他只是路过,难得发了个善心,帮她捡了起来。


    兰殊愣了愣,见他一副狗咬吕洞宾的模样,识相转了脸色,又恢复了那副温婉端庄的姿态,敛衽致歉道:“是我误会了,多谢世子爷。”


    她既致了歉,秦陌也没什么好发作,指着她玉手上的泥偶,讥诮道:“带这玩意干什么?”


    他上扬的尾音里,饱含了对她小孩子家家脾性的嫌弃。


    多大个人了,还玩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