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欢喜落空

作品:《顶流探案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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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长安的路途,铃兰偏说要照顾停儿,不肯与元邈同坐一厢,怕他在马车里对她动手动脚,对停儿影响不好,籍此理由将元邈轰了出去。


    元邈孤独地骑着骆驼,四月暖黄的阳光晕染他的轮廓,像极了沙漠中的落寞旅人。


    这位旅人虽然干渴,却没有对干渴的恐惧,毕竟绿洲就在身后,总不能像海市蜃楼一样凭空消失?


    等回到长安,他急腾腾下马,转身撩起轿门,却见车厢空了,只靠着两个纸扎的人。


    铃兰不知何时金蝉脱壳了。


    元邈轻轻叹息,笨拙而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娘在哪里?”盼汝匆匆赶来,站在元邈旁边左顾右盼,丝毫未察觉脚下的鞋穿反了。


    “她不在。”元邈无奈道。


    盼汝见到娘亲不见了,不发一言,垂头丧气,不经意间挤出双下巴。


    元邈瞅见盼汝脸庞圆润不少,便赶紧问乘云与抱月,“你们两人怎的又惯着他?夫人早前留下的餐谱你等可有参照?”


    抱月欠身解释:“小主子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经常溜去厨房觅食。后来我们把厨房锁了,小主子便溜去鸡舍跟鸡福宝抢食。”


    盼汝整日抢食,那鸡福宝不是好惹的,这鸡窝里整日上演人鸡相争。


    说到鸡福宝,如今的鸡福宝仍是越州换的那只,这只鸡和寻常母鸡不太一样,脖子纤长且不大好惹。


    不知怎的回事,鸡福宝渐渐长成了一只斗鸡,在长安斗鸡比赛上表现不俗,是去年城中斗鸡比赛冠军,架势并不输任何公鸡。


    可见自然界雌雄的先天本无过多差异,只要不将刻板印象先入为主,给予他们平等的生长背景,结果亦会超出寻常人的认知。


    话虽是这么说,但可惜大环境下多数人犹认定“牝鸡司晨,其家必败”,正因他家中有此征兆,朝中等着看他落魄之人不可计数。


    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就此倒下,更不能屈服于世俗眼光,不知不觉见他撑到今年入夏。


    今日恰好是四月初五,城中有一场斗鸡比赛。


    元邈让盼汝出去溜鸡,顺道锻炼身体,他想着改日铃兰回心转意,返家后若发现盼汝身材臃肿,大致要责怪他没照顾好盼汝。


    *


    盼汝今日怏怏不乐,娘亲未能如约与他相见,接着无端挨了父亲一顿训斥,他整个人无精打采。


    鸡福宝在赛场驰骋,盼汝无心观赏。


    盼汝瞅瞅四周,脑海中仍幻想娘亲已经抵达长安,兴许会为斗鸡比赛吸引,进而发觉他的存在。


    但附近没有与娘亲身形相似的女子,倒有个三岁孩童一直盯着他。


    那日时间流驶得极快,鸡福宝在比赛中再次拔得头筹,热闹的人群渐散。


    盼汝抱着鸡福宝,盯看每个经过他身边的男女,却发觉无一人是他的娘亲。


    肩膀感觉到轻轻的触碰,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是娘亲回来找他了,便满心欢喜地抬头。


    眼前瞧空荡荡的,低头只瞧见一位矮小的孩童,穿着名贵布缎的白衣,但眼睛亮堂堂的,看着极为聪敏。


    这便是方才那位注视着他的孩童。


    那孩童拍了拍他,指了指他怀中的支付宝,突然说:“这只鸡要多少钱?”


    孩童使唤丫头挤过来,低声劝道:“昭昧,这鸡是比赛用的,人家不能卖的,回头让裴娘子替你买只新的。”


    昭妹?


    盼汝在城中混迹这么久,没听过这孩子的名字,大抵是新来长安的。听他名字是个女孩,但穿男子的衣裳。


    他想起娘亲曾教育过他,切不可以貌取人,便没再提出疑问。


    既然盼汝未问,郭停也不会主动曝光身份,他一门心思扑在鸡福宝身上,问道:“这鸡为何不卖?”


    盼汝道:“这只鸡有点贵,你买不起。它祖宗陪郭令公上过战场,最早的饲主也是郭令公的后人。”


    郭停听他这么说,心头一动。


    郭子仪是他娘的外曾祖父,眼下四月已至,再过三个月便是娘亲生辰,不如到时候将这鸡当做生辰贺礼赠予娘亲。


    郭停盯着盼汝,恳切地问道:“所以不卖吗,出多少钱我都能接受。”


    “这鸡我养了二十多年,都有感情了。”盼汝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忽而示出五指,“至少要五百两。”


    昭昧摸了摸腰间,只翻出三两碎银,他面露难色地看了盼汝一眼,对旁边丫鬟道:“我手里的散钱不够,快让姑姑过来,替我先垫上银子,回家我便会把钱还给她。”


    三两已经够多的,哪会有孩童随身带这么多银子,可这小孩家中居然还有整整五百两。盼汝心里酸溜溜地腹诽:小鬼竟这么有钱?


    似乎狐疑的目光太过直白,昭昧觉察盼汝的想法,与他解释道:“我娘是荔枝商人,我爹.....”


    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附在盼汝耳边:“我爹是当朝宰相。”


    盼汝淡淡微笑,心道这小鬼大抵是在吹嘘,身为货真价实宰相之子,他觉得有必要戳穿这小鬼的谎言。


    “巧了,我爹也是。咱大唐宰相多,不知你爹是哪一位?武元衡?韦贯之?张弘靖?还是哪位?”


    郭停挠挠脑袋,回想着道:“好像都不是,我记得他是叫........叫什么来着,周遥?.”


    盼汝含笑地看着郭停,正欲告知他朝中没有这么一位名为周遥的宰相,再抬头时,他看到拾薇迎面而来。


    拾薇是她娘亲原本的婢女,与他九叔亡故的妾室是亲眷,这么说,这孩子和他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宰..........你.........是.........”盼汝颤颤巍巍地指着昭昧,竟惊讶得舌头打结,不由得后退两步。


    “想起来了,他好像叫元邈。”郭停的声音回荡在盼汝耳边。


    盼汝脑里一片空白,千思万绪在脑海中揉作一团。


    等他理清思绪后,四周围人群散尽,而怀中也空荡荡了,只有沉甸甸的钱袋。


    抱月和乘云两人逛街直至精疲力竭,才想起来接盼汝回家。他们两人过来时,瞧见盼汝神情恍惚,低头再看,他怀中的斗鸡不见了。


    那群人留下一包五百两的银子,抱着鸡福宝离开了。


    *


    盼汝回到家中时,元邈也才散班回家,两人在门口处相遇。


    元邈上来便瞧见盼汝怀中的鸡没了,主动询问:“盼汝,鸡福宝呢。”


    盼汝没有回答,白着眼珠子,怨念道:“爹你什么时候养了个别宅妇?”


    被无端指责的元邈不解道:“我整日早出早归,回家照看你,你该是最清楚的,我哪有空闲养别宅妇?“


    “那....那.....那今天那个....."盼汝回想今日斗鸡场的郭停,言之凿凿道:“有个小孩说他爹是宰相,叫元邈,不就是你。”


    元邈犹豫片刻,一瞬间想到郭停,便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盼汝回想着郭停的模样,“一个小姑娘,三两岁的模样,别人唤他叫小昭。”


    元邈略略有点失望,摇头说道:“那不是,估计是冒认。”


    “可是他的婢女是拾.....”


    元邈打断盼汝的话,只道:“自从你娘走后,家里整日出幺蛾子,我生怕你年纪小挨欺负,这些年换了多少批奴仆。”


    这幺蛾子是说帮他拉拢亲事的,或者借着他的名义做些手脚不干净事的。盼汝年纪小,之前没少挨他们的欺辱。


    盼汝听完元邈的话,不免有点郁闷:“好吧。但鸡福宝被那小鬼骗去了,以后孩儿也没办法遛鸡了。”


    元邈敲了一下盼汝的脑门,“别以为爹不懂你安的什么心,你是故意把鸡福宝卖掉,好逃过遛鸡。”


    “不过,如今的鸡福宝也不是原本的那只,”元邈在儿子面前怎肯轻易认栽,便叫来乘云,吩咐道:“你从鸡棚里再挑一只健硕点的交给盼汝,明天监督他好好遛鸡。”


    但他想了想,盼汝狡诈得很,最擅长四处开溜,乘云平时管不了这孩子,随即又道:”这样吧。你把盼汝送去佛光寺,交给林达师父管教。”


    他们从越州回来后,林达便就地入了城中一间大庙名为佛光寺,妹妹林姝也跟着一起在庙中工作,后面林达和元邈父子两人仍有来往,


    至于这佛光寺......据说可是节度使李师道出资设建的。


    盼汝拍了拍手,“又可以见到阿大了。”


    元邈看他高兴得太早,温柔地敲醒他的美梦:“阿大现在改吃素了,你或许可以一起。”


    *


    与此同时,铃兰在佛光寺内,与久违的林姝兄妹碰面,他们身为出家人,倒不会多嘴参与铃兰家的私事,未劝铃兰和元邈和解。


    铃兰随后又见暂游到长安的白卿,之前听古晏廷说白卿入道观避难,这会儿竟出现在佛庙,她不免困惑:“白先生怎会到这里?”


    “这不是随薛娘子而来吗。”白卿有些凑热闹的口气,“你竟不知薛娘最近为武伯苍引为知己。”


    铃兰道:“不是元微之吗?”


    白卿摆摆手,见怪不怪道:“洪度向来慕强,武相公风头正盛,且文采斐然,自然能博得洪度的青睐。”


    两人说着说着,白卿忽想起今日在后院瞧见盼汝在后院逗猫,便告知了铃兰。


    铃兰不知该如何与盼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