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温不言惊悚四望,成功的郁和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教授你的历史不是比我好太多？怎么还被我骗过去了。”


    郁和光眨了眨眼，泛着泪光的琥珀色眼眸在昏黄书灯下波光涟涟。


    温不言手还捂着狂跳的心脏：“…………”


    “我还以为是你在旧地球有新发现咳。”


    反应过来的温不言也被自己逗笑了，他摇摇头：“好吧,我是吓到了——鉴于你人类史论文课题是改变。”


    本以为是学生要改变人类史的新发现。


    结果是吓他的新招数。


    温不言温和摊手：“你赢了。不过，你不是在休假吗？怎么这么晚还在图书馆？还是文学院的。”


    “为了这个。”


    郁和光将藏到书本下面的纸稿展开，顺书桌推到温不言面前。


    去往旧地球之前，他就用这张誊抄的纸稿询问过温不言，但只得到一个疑似楔形文字的模糊答案。


    在旧地球期间,他也询问过陆青羊,但陆青羊也并不认识，只说或许与金字塔有关。陆青羊还没来得及帮他细看，他们就先遭遇混沌潮随即走散。


    ——郁和光几次询问陆青羊和维克多等人下落，教务AI的回复一直都是【消息回传中，请等待】。


    虽然晏止戈也答应他会在任务中留意，不过郁和光还是回到了文学院图书馆。


    “我很想知道,它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昏黄台灯照亮郁和光侧颜，他仰了仰头，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张纸稿上：“可惜……”


    温不言心弦微触。


    他拧亮旁边的台灯，在郁和光错愕的注视下微笑。


    “我帮你一起找找看。”


    温不言轻笑：“新旧地球变更时期混乱,很多语言失传或变成无人使用无人会读的死语言，没有人再了解它们。包括我。”


    “但是,新家园计划星舰坠毁时，还有不少数据和残页被抢救保留了下来。我们或许可以找找看。”


    温不言站起身，向郁和光轻快眨了下眼：“况且，我总比你更熟悉文学院的图书馆。”


    郁和光被逗笑了：“教授，你这样我会很愧疚刚才吓到你的。”


    温不言挑眉仰头。哼。


    印象中已经少有这样热血沸腾的期待。


    温不言挽着袖口站在高高书梯上找书时，握着书脊忽然笑了。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代,连目标都纯粹简单。


    或许是今夜春风正好，或许是夜晚图书馆的安静昏黄恰到好处，温不言心情很好。


    ……然后戛然而止。


    温不言抱着书，面无表情看已经趴在书上睡过去的郁和光。


    #我在帮你翻书，你在干什么#


    #说好的愧疚都是在骗我#


    “哗啦！”一整摞书被重重拍在书桌上。


    郁和光翻了个面，继续睡。巨响也不影响他睡得


    深沉。


    温不言：“…………”


    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图书馆还是催眠剂。


    他无奈摇了摇头，放轻声音询问教务AI：“这孩子怎么会睡在图书馆？你究竟给他安排了多少任务？”


    温不言谴责：“你不知道这孩子才大一吗？”


    突然被扣锅的教务AI：……？


    靠近郁和光就会被迫背锅是它的宿命，它懂得。


    教务AI果断列出郁和光的行为列表。


    返回远东港基地还不等休息就去北方基地，帮助轮值教授巩固北方基地友好联盟，拜访索科洛夫上校和李白杨，寻找【博士】相关情报并拜托索科洛夫上校留意维克多下落，请帝立大小队、六角联盟小队留意维克多下落直到搭乘跃迁舰返回新地球。


    回到新地球不等重力剂眩晕症过去，立即提交衍生基因，随即前往六角联盟，拜访六角联盟第一维度大学，询问了解与维克多等人一同失联的小队情况，以及失联前正在执行的任务内容……


    ………


    ………


    洋洋洒洒，浮空光屏拉不到尾。


    温不言怔了下，转头看向趴在书上沉沉睡去的郁和光。


    图书馆低垂的灯光下，年轻学生的眉眼疲惫倦怠。


    按照这份列表整理时间，郁和光恐怕行程紧密，直到这几天才会有时间回到溯游大学。


    他本以为没有看到郁和光，是因为他在度假，原来不是吗……


    “所以，这孩子到底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温不言叹息，温和着眉眼将大衣披在郁和光身上：“在图书馆都能睡着。”


    眼底的心疼显而易见。


    但教务AI：【不，根据行为模式查询，郁和光只要在文学院图书馆就会睡着。】


    温不言：“？”


    教务AI冷酷打破温不言的滤镜：【你想多了，他只要看文史书睡得比谁都快。】


    【医学院试图把郁和光列为研究对象，怀疑文史书有菌群与郁和光基因序列相性良好，他一看书就困是基因问题。】


    【神学系认为单纯是文学院克他。】


    教务AI只相信数据，不相信情感：【郁和光对时间与任务的排布能力与AI无异，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包括一失眠就主动到文学院图书馆睡觉。】


    AI拒绝感动。


    明明是人类却在抢AI的工作——没有工作的AI会被拉去销毁的！


    温不言：“…………”


    他无奈摇了摇头，算是明白了一点，为什么郁和光总会挂掉文史课了。


    ——然后这学期又锲而不舍再选。


    回想起差点被教授们围攻逼疯的文学院院长，温不言失笑。


    这么看，郁和光对他还算是最好的？


    教务AI：【您混沌了吗？】


    您是怎么产生这种恐怖想法的？


    【神学系会认为，您被下


    蛊了。】


    温不言：……郁和光到底给教务AI留下了什么印象？


    灯光低垂，春风微凉温柔，书页翻动间誊写声沙沙作响。


    郁和光颤了颤眼睫，从好眠中慢慢醒过来时，就察觉到了肩膀上大衣的重量，以及对面昏黄台灯下的人影。


    “醒了？”


    温不言停笔，将辅助AI机器人送来的热茶推过去。养神安眠的花草茶温热，正是适于入口的温度。


    郁和光反而有些惊讶：“教授你竟然还在。”


    他笑着摇了摇头：“完了，这下我真的要愧疚了。”


    被骗数次逐渐麻木的温不言：……再信你我就是茶杯。


    “鉴于你一看书就困的毛病，叫醒你也没什么助力，所以我自己查阅了藏书。”


    常年研究古文字，让温不言还保持着古老的书写习惯，他将纸稿推向郁和光：“并非全无收获。”


    “虽然不知道是谁留下的笔记，但我在二十年前的旧书卷上，辨认出了其中一些文段。”


    温不言稳坐春风，声线温和：“【神】。”


    郁和光一怔：“神……”


    温不言点点头：“只能确认其中包含【神】的意思，但更具体的内容，恐怕难以考证。”


    郁和光摩挲着纸稿上温不言遒劲有力的字迹，半垂的眼睫投下阴影，掩去眼眸情绪。


    “谢谢，教授。”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没有实感的恍惚：“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真要感谢我，下学期就别选我的课。”


    温不言轻笑：“虽然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执着于文史课，不过……”


    他关掉书桌台灯起身：“早点休息吧，郁同学。”


    他眨了眨眼：“明早我还有课——一想到你不会出现在我的课堂上，就觉得今晚一定好眠。”


    郁和光惊讶看着温不言逐渐消失在层层书架后的身影，轻轻摇头失笑。


    而温不言的好心情，在迈出文学院图书馆时戛然而止。


    微凉的早春夜风一吹，温不言冷得一个激灵。


    他忽然回想起刚刚郁和光说过的鬼故事。


    挂科的……会变成混沌物……


    溯大到底挂科过多少学生，多少冤魂是在他手上……


    “温教授，温教授？”手掌拍在温不言肩膀。


    温不言骤惊面容失色大喊起来。


    反倒把校园守卫队也吓得手忙脚乱。


    “温教授，刚才叫您也没反应，这是怎么了？”


    守卫担忧：“您没事吧？”


    温不言捂着狂跳的心脏，这才反应过来叫他的不是挂科混沌物。


    他勉强维持着笑容胡乱点头：“没事。”


    “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温不言赶紧补一句，“不麻烦您，我自己可以。”


    送他回去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文学院教历史的被假


    历史唬住，还被鬼故事吓得连走夜路都不敢吗？


    不行！太丢人了！


    温不言向守卫道别，辨认了下方向匆匆走向教授宿舍。


    但冷风一吹，呼……


    汗毛直立。


    温不言一激灵，赶紧竖起风衣领子包得严严实实，脚步更快了。


    而还在图书馆的郁和光斜倚窗口，弯起的唇角就没掉下来过。


    他好像忘了告诉教授——鬼故事的威力，是延迟起效的。


    等到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周围幽幽黑暗和冷风呜咽，才会重新回忆起初听时不以为意的故事，并在脑海中疯狂联想……


    郁和光耸了耸肩，转身回到书桌前。


    真诚希望，教授今夜好眠。


    ……然后第二天，温不言就顶着黑眼圈去上课了。


    浮白疑惑：“奇怪，温教授这几天是失眠吗？”


    郁和光微笑摊手：“谁知道呢？”


    直到浮白被下发任务、恋恋不舍离开新地球那天，郁和光还在悠闲假期中，他还专门去星舰港为浮白送行，隔着大厅玻璃摆手像个雨刷器。


    “学长一路走好，我会替你愉快过完假期的。”


    浮白：“QAQ这种事不用替！我可以自己度假！”


    随即，室友也根据成绩排名拿到了本学期的旧地球参观名额。


    郁和光送室友去星舰港，熟稔带他办理离港手续，宛如送孩子郊游的家长。


    室友感慨：“……明明我们是同级，为什么我莫名想喊你爸爸？”


    郁和光微笑捏拳：“敢喊就揍你。”


    “……对不起。”


    室友果断转移话题：“不过，幸好你机智没有等排名参观。不然以你的文史成绩得排到什么时候？”


    郁和光微笑。


    室友被飞踹进星舰。“对不起！”


    #不提文史成绩，我们还是好室友#


    而郁和光的假期，也提前终止在来访者带来的消息下。


    六一维的教务老师来访。


    先前郁和光拜访六角联盟第一维度大学时，失联小队的老师向他承诺过，一旦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


    而在科技如此发达，完全可以全息会议的时代，六一维的老师却坚持耗费时间走一趟，人.肉带来失联小队的消息。


    “同学你之前说，你的队员和我们的小队一起失联。”


    老师严肃抽出一份纸质文件，摆在郁和光面前：“不知道你对旧高卢首都，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