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作品:《嫁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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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乌渐升,暑热蒸腾。


    午时将近,东宫里的议论声暂歇。


    书房的槅扇再度敞开,在此商议的幕僚们暂且离去。


    容隐独自坐在上首,抬指摁了摁发痛的眉心。


    长安城里的局势比线报中所书更为复杂。


    父皇病危。


    肃亲王闭门不出。


    母后与远在边关的容铮联络频繁。


    他留在各部中的人手也有不少被罢职调换。


    整座长安城暗流汹涌。


    不知蕴聚着怎样的雷霆风雨。


    正思绪繁乱。


    书房的槅扇再度被人叩响。


    “殿下,午膳的时辰将至。”廊上的宦官恭敬询问道:“今日的午膳也是布在太子妃的寝殿吗?”


    容隐敛回思绪。


    他侧首看向案角放着的更漏。


    见此刻已过午时,便淡声应道:“照例布下去吧。”


    宦官躬身退下。


    容隐亦自长案后起身,顺着游廊走向江萤的寝殿。


    令他微有些诧异的是。


    江萤此刻已自江府里回来。


    此刻正低头坐在临窗的长案后,手里拿着绣棚与炭笔。


    似在准备着万寿节上要献给父皇的绣品。


    容隐紧凝的眉心展开。


    他行至她身旁不远处,温声唤她的小字:“般般。”


    江萤一怔。


    匆匆搁下手里的炭笔抬起脸来:“殿下?”


    容隐低垂视线。


    目光随之落在她的面上。


    她的眼尾有淡淡的红意。


    神情也有些闷闷的。


    看着并不似回门后开心的模样。


    “他们说了什么般般不想听的话吗?”容隐微微敛眉。


    江萤羽睫微低。


    稍顷后还是将江府与江玉媱想来东宫暂住的事与容隐说起。


    说罢她指尖轻蜷,语声很轻地问他:“殿下如何作想?要让臣妾的继妹来东宫吗?”


    容隐低眸看她:“般般是在因此事不悦?”


    江萤轻侧过脸,错开他的视线。


    略有些口是心非地道:“臣妾没有不悦。”


    容隐淡应了声,也顺着她的话道:“东宫里的厢房众多,如今也皆空置着。若有客来,倒也不是没有住处。”


    江萤听他这般说着。


    觉得他应当是答应了。


    原本蜷起的指尖蜷得更紧,再启唇的时候语声也有些低落:“既然殿下答应。那臣妾这便让连翘她们准备下去。”


    她的话音落下。


    耳畔便传来容隐略带无奈的语声:“孤何时答应?”


    江萤讶然转回脸去:“殿下分明说,要安排厢房给她。”


    “若来者是客。”容隐低头看她,修长的眼尾微微抬起,衬得他眼里笑意清浅如水


    :“般般是否忘记一桩事?”


    江萤羽睫轻瞬。


    复又偏首看向他:“是什么事?”


    “东宫并非是孤一人的东宫。”容隐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目光,眼底的笑意深浓:“也是般般的东宫。”


    他道:“般般若想宴客,东宫上下自然筹备。般般若不想谁来,她必不能踏入东宫的大门。”


    江萤轻怔了怔。


    继而眼里笑意漫开:“那臣妾这便去信回了她。”


    说着便起身净手,要去拿放在案角的笔墨。


    但她的指尖还未碰到笔架。


    容隐已从容地将架间一支湖笔取走:“拒绝的事,便由孤来。”


    以免江文道以孝道压人。


    使江萤为难。


    江萤展眉莞尔。


    也替容隐铺好宣纸:“那便有劳殿下。”


    容隐执笔落墨。


    转瞬便写好数行。


    信中之意很是简单。


    大抵是说他与太子妃感情甚笃。


    太子妃在东宫中也并不寂寞,江家不必再送女儿过来。


    若再有异心,定不轻饶。


    书信写罢,容隐便以火漆封□□由段宏:“交到江大夫手中,不得有误。”


    段宏比手,领命而去。


    容隐亦将文房收起,以指节轻叩了叩长案。


    垂帘轻响。


    前来送膳的宫娥们鱼贯而入。


    “早些用膳吧。”容隐薄唇微抬,执起她的手走向稍远处的桌案:“明日还要入宫面见父皇。”


    江萤点头,与他并肩坐在桌案后。


    方执起银箸,便又听见容隐温声道:“辰时便要动身。今夜般般也早些歇息。”


    他的话音落下。


    江萤的耳缘倏地红透。


    她没好意思作声。


    只是点头表示她听见,便掩饰般地端起面前的银耳羹。


    连续用


    后娘娘到。”


    江萤轻怔。


    继而悄悄松了口气。


    如她所想的那般。


    龙榻上的皇帝眼底微深。


    也自榻间坐起身来。


    “请。”他启唇吐出一字。


    宦官躬身退下。


    顷刻后便引着姜皇后步入殿来。


    整月未见。


    姜皇后与她记忆中并无什么分别。


    黛眉凤目,清丽绝伦。


    腰间的白玉禁步稳贴端庄,深蓝色的宫装曳地如流水。


    即便因君王病重而妆容素淡,面上亦丝毫不显岁月的痕迹。


    与皇帝此刻的病弱衰颓形成鲜明的对比。


    随着姜皇后走近。


    容隐起身请辞:“既有母后在此,儿臣便先行告退。”


    皇帝抬手,以示应允。


    容隐不再多言。


    如常带着江萤离去。


    两人走过九龙座屏,步下明净玉阶。


    直至彻底离开乾坤殿的范围,容隐依旧未曾停步。


    江萤跟在他身旁,不由得小声问他:“殿下,我们如今不回东宫吗?”


    容隐低声:“先去母后的佛堂。”


    江萤微怔。


    很快也回过神来。


    离开长安城时洒在佛堂里的莹粉此刻应当起效。


    且如今皇后在乾坤殿里,一时半会不会回返。


    确实是难得的好时机。


    于是她连忙点头。


    提裙加快步伐跟着容隐往佛堂的方向走去。


    随同的暗卫替他们将沿途的宫人引离。


    在辰时过去之前,两人再度来到皇后的佛堂。


    其中的布置一如既往。


    连那朵被偷天换日的**也好好地插在上首的琉璃花樽中。


    容隐紧握着江萤的素手。


    与她站在观音佛像


    前,看着暗卫们将用来显迹的荧粉洒满佛堂各处。


    江萤屏住呼吸。


    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看着原本撒过匿踪粉的地方渐渐显出荧蓝色的光泽。


    在这幽暗的佛堂中,犹如星河徐徐铺展。


    江萤的目光也顺着这道星河向前。


    看着这道荧蓝色的光带环绕整座佛堂,最终在摆放着观音像的供桌前断绝。


    随行的两名暗卫交换视线。


    继而同时上前。


    一人将观音像端起,一人则仔细观察供桌上下的端倪。


    经过数次尝试后。


    观音像旁的经幡陡然坠地。


    经幡后的石墙右移。


    显出墙后幽深的密道。


    同时幽蓝色的光泽熄灭。


    整座佛堂再度陷入昏暗。


    江萤偏首,却看不清容隐的神情。


    顷刻的寂静后。


    容隐握住她的素手,低声对她道:“走吧。”


    江萤轻轻点头。


    跟着他走向眼前的密道。


    与进入佛堂的密道不同。


    这条密道并不是向下,而是平缓地徐徐往上。


    且比他们料想得要漫长许多。


    不知经过多久的跋涉。


    直到江萤都觉得有些疲惫时,这条密道终于行至尽头。


    容隐站在最后那道暗门前沉默顷刻。


    终是亲手将它推开。


    夏日里耀目的天光倏然涌入。


    令在密道里行走许久的江萤都不适应地阖了阖眼。


    再睁开双眼时。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陌生的梅林。


    似不在凤仪殿的地界之中。


    江萤微有些疑惑。


    偏首去看身旁的容隐:“殿下,这是在宫中何处?”


    “这是南书房的旧址。”容隐凤眼深浓,将她的素手握紧,带着她彻底行出这条密道。


    面前的场景也如画卷铺开。


    夏日的梅林。


    废弃已久的南书房。


    处处都透着不合时宜的萧索伶仃。


    容隐指节收拢。


    带着江萤往梅林深处走去。


    踏叶声娑娑,在寂静的林间回荡。


    多年的疑窦在日光里汇聚成线,编制成网,似要带着他往水中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