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濯枝雨(四) 太子还记得荷衣?……

作品:《逢郎

    次日一大早,徐氏便将各房主事人请到了偏厅。


    “她闹着要上京退婚,”徐氏揉着太阳穴,苦恼道:“甚至等不到天亮,连夜跑来缠着我做安排。”


    厅中顿起骚动,二房王纯沉声道:“这桩婚约是中宫力主,鲁王和国舅亲自督办,虽说隐秘了些,可该有的礼数一样没少,岂能儿戏?”


    三房王练思忖道:“古来就有齐大非偶之说,论家世名望,我们也配得起,可荷衣这样子……”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众人,没再往下说。


    江氏心头有气,凤眼微抬,瞪着他问:“三弟这是何意?婚书上清清楚楚写着王菡之名及生辰八字,别说她还活蹦乱跳,就算只剩一口气,那婚约都得作数。”


    三夫人生怕起冲突,忙笑着上前打圆场。


    众人七嘴八舌,相持不下,最终决定先由姑婶们劝荷衣打消赴京之念。


    可大家都低估了荷衣的意志,她不仅油盐不进,甚至以绝食相威胁。


    不到两日所有人都慌了,纷纷赶去栖梧院哄她进食。


    王家七娘则急急来寻徐氏,苦口婆心道:“长嫂,内宅之事全由您做主,荷衣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这谁也担待不起。如今兄长不在了,大郎、二郎还不能独当一面,您一定得慎重,别让二房抓到了把柄。”


    徐氏就是太明白这个道理,这才兵行险招。


    自打丈夫过世后,大房就只剩个空壳,全靠虚名硬撑。


    儿子资质平庸难堪大任,女儿倒是拔尖,聪慧仁孝识大体,可过不了多久她就该出阁了。


    而准女婿只是个东宫属官,本朝天子年富力强,只要他活着,官场格局就不会有多大变动。


    纵使谢衡有心,也难帮衬到岳家。


    思来想去,她只得将主意打到荷衣身上,但这并非她一人的主张,而是许多人心照不宣的决定。


    “你怎么看?”徐氏平心静气道。


    “荷衣性子执拗,她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七娘神色稍缓,语气坚定道:“不如由着她上京去闹。”


    徐氏愕然道:“你忘了当初的约定?听说陛下早就不理政事,如今朝中太子一手遮天,连丞相都得让他几分,我们哪敢拂其逆鳞?”


    七娘哼了一声道:“这些年来族中对荷衣何止优待,说是高高供着也半点不为过,洛阳探子看在眼里,自会如实上报。只要不透露他的身份,就不算违诺。再说了,订婚这么多年,也该见一见吧?”


    徐氏沉吟道:“荷衣不懂事,我们不能不懂事,真放任她上京的话,别人定以为是我们背后指使,故意让帝室难堪。”


    “长嫂,别瞻前顾后了,我和十一弟的先例摆在眼前,再等下去就彻底失了先机。”七娘语声激动道。


    意识到失态后,她有些讪然,干笑一声补充道:“而且,你也不能看着荷衣不吃不喝吧?”


    徐氏心中微震,久久难以平静。


    前齐末年群雄四起,帝室衰微,天子为拉拢世族,将女儿许给王十一郎,以此和王家结盟。


    年幼的王十一郎被送入宫,成了朝廷的人质。


    几年后冀州李珑宥声名鹊起,大有重整山河之势。


    王家为稳妥起见,暗中找李珑宥结盟,愿以七娘妻之。


    当时李珑宥已有家室,可他的夫人身份特殊,很难被世俗接受。若他想逐鹿中原一统天下,应该与背景雄厚的世家女结亲,历史上这样的事比比皆是。


    冀州臣僚倒是极感兴趣,所以王家这边也心存希望。


    彼时还是闺阁少女的七娘,对李珑宥的大名早有耳闻,但令她心生倾慕的并非他的勇武无敌和枭雄气概,而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魄力。


    一个地方诸侯,敢揭竿而起和天子抢女人,且最终成功抱得美人归,听上去简直像传奇。


    这样的人,肯定比那些眼里只有权势名利的伪君子有血性。


    七娘忐忑的等着李家的回复,听到李珑宥拒绝的消息时,虽大感失望,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安心,这才是她想象中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样子。


    后来她没再许婚,李珑宥成功夺得天下,登基为帝,并力排众议册封爱妻为中宫,一切美好的如梦似幻。


    可没过几年,她心里雄才大略的痴情帝王形象便轰然倒塌。


    帝后婚变,皇后出走,空置的后宫逐渐充盈,而他甚至纳了皇后的外甥女——前齐乐安公主,也就是十一弟的未婚妻。


    七娘一度伤心欲绝,明明他们素昧相识,却觉得自己好似被狠狠辜负了。


    “荷衣的婚约,是李家对王家的补偿。无论如何,这是我们应得的,绝对不能放弃。”她近乎固执的握紧了徐氏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下一任皇后必须是王家女,是谁并不重要。”


    王七娘这番话振聋发聩,徐氏再沉稳也不免慌乱起来。


    想到此刻就她二人,这才稍显镇定,截住话头道:“七娘,你不要再说了!”


    王七娘看出她内心激荡,趁热打铁道:“荷衣最依赖阿芫,她若执意远行,身为长姊,阿芫理当陪同。”


    徐氏沉吟不语,她继续鼓动,“您只需修书一封,请叔父多加照应不就行了?”


    她口中的叔父正是太子太傅王邈,放眼洛阳,太子最信任最亲近的便是他。


    而荷衣生父王纪与王邈是忘年交,新朝初建时,皇后本想召王纪入京继续教授独子,但王纪舍不得离开妻女,于是请求叔父代他赴京。


    对于侄子的遗孤,王邈向来关怀备至,逢年过节皆有书信来往,闲来也会搜罗各色小礼物相赠。


    按理说,荷衣是该去探望老人家,可……


    “还是等大家伙先商量了再做决断。”徐氏犹疑道。


    此事不该私下做决定,应该拿到明面上议,免得将来落人口舌。


    本以为要费些功夫,可过程却极其顺利,就连向来看不惯大房做派的江氏都极力赞同,并亲自安排人手护送荷衣入京。


    荷衣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地一宿睡不着,跑前跑后指挥大家收拾行囊。


    屋角传来一声惊叹,她匆匆跑过去查看。


    两名小婢正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绡娘躬身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


    “这盏灯好生漂亮,是我的吗?”荷衣瞪大了眼睛,惊喜地望着匣中那盏曲颈莲花灯。


    灯盘约摸手掌大,花瓣为银鎏金所制,正聚合在一起,收拢成了尖尖的花苞。


    她有些恍惚,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等绡娘开口,她已探手过去拿起了那盏灯,有些失神地触摸着。


    “荷衣……”见她神情恍惚,两眼发直,绡娘不觉紧张起来。


    荷衣脑中嗡嗡作响,似有无数蚊蝇在旋飞冲撞,她的手指颤抖着,鬼使神差般移向了灯座下,‘吧嗒’一声按下了隐藏的机关。


    刹那间清辉满室,她在流动的宝光中看到了两个孩童的剪影。


    一个垂髫女童笑眼弯弯,双手捧灯,莲瓣徐徐绽开,月华般的光芒照亮了向隅而泣的小小身影,就在他转过头时,耳畔响起一声叹息,“好像是坏了……”


    荷衣猛地一震醒过神来,眼前幻象消失,莲瓣并未完全绽开,只如含苞欲放,流泻出的微芒如无形的剑刃,丝丝缕缕切割着她的血肉。


    这种感觉真讨厌,明明完好无损,却觉得心里破了一个洞,连呼吸都有些生疼。


    她将灯盏放回了匣子,低声道:“这个就不用带……”


    这一开口惊觉嗓音沙哑,喉咙干涩,抬手一抹,触到满把冰凉的泪。


    绡娘拿过帕子帮她拭泪,若无其事道:“带上吧,洛阳是国都,能工巧匠无数,说不定就把这灯修好了,那么贵重的物件,若一直压箱底多可惜?”


    荷衣哽咽了两下,无力辩驳,也无意多说,转身去找绮娘了。


    过去的事想起来就头痛,还是憧憬未来吧!


    当务之急是去洛阳找叔祖,求他帮忙退婚。


    **


    三候初至,王家姊妹在最不适合远行的时节离开了老家。


    为防中暑,队伍只能避开烈日,趁早晚天凉多赶路,婢媪们更是整天备着消暑汤,一路舟车劳顿,于六月末抵达洛阳。


    这天午后,车队绕过一片密林后,终于遥遥望见了山峦般高耸的外郭墙。


    阳渠从此经过,浩浩荡荡,流往河济。


    众人在浅水处饮马歇脚,荷衣带着两名婢女下车去玩,王芫也跟了出来,刚站稳脚跟就看到浓荫下站着一人,正含笑望着她。


    “娘子,要过去吗?”婢女悄声问。


    她这一路上虽刻意回避,可荷衣最爱拉着她去找谢衡玩,根本避无可避。


    最尴尬的是他明明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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