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神灵再施慈悲心 荷英深夜忙救人

作品:《仙与凡

    话说木吒,一时没了主意,为难的道:“这将如何是好?”


    土地神见木吒着实犯了难,便安慰他道:“护法,有道是,人救一口气。要是这两个人还有一丝气息,或许有人能救他们……”


    木吒道:“你这话不如同没说一般?若是他们还有气息,还用得着我们这番忙活?”


    土地神被木吒一抢白,不再言语。


    过了好一会,木吒仍没想出办法来,便对土地神道:“土地神,我在这耽搁了也许久,你我也尽心尽力了,事情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致于这二人能否复得命来,只有看他们的造化了。我要回南海普陀山去了,你也回庙里去吧。”说完,便要移步出小树林。


    土地神心犹不甘的道:“护法,你若是这般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枉费了菩萨尊神的一番心意?”


    木吒万般无奈的道:“我法力不及,只能如此,即使不走,又能如何?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尸首腐烂不成?于心何忍?师尊为何命我前来,而自己却独自回了南海?就是怕此事不成,落得心中悲伤。”


    土地神见木吒很是伤感,也深受感动,不免心生敬佩,道:“护法,小神并非此意,小神是想,这二人即使是还有一丝气息,但都是贫穷之人,伤势又这般之重,疗好其伤又非十日八日,所需金钱自然不会少,又有谁肯施手相救哪?”


    木吒疑惑的道:“此话何意?”


    土地神道:“护法,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小神斗胆,肯请护法,施以法术,化些银两,置于他们身旁,人们见了自然明白其意,或出于善心,或出于金钱诱惑,或许能将他们收养于家中,若得如此,或许能使他们二人复生。不知护法意下如何?”


    木吒道:“土地神所言极是。阳间人奉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利不起早’。若置重金,或许真有人收养他们。我化些便是。”


    木吒弯腰捡了一个小石头,托在左手中,闭了眼,一边口念咒语:“阿弥哝叻摩……”一边用右手在石头上不停地拂揉施功。片刻,只听他道一声“变”。立时,手中的那块小石头就变成了一个雪白银亮的二十两银元宝。


    土地神将李友朋和韩玉树的尸首头北脚南并排放好。木吒将银元宝放在两具尸首的脚前。土地神望着银元宝,不无担心的道:“护法,若是遇到那见利忘义之人,拿走了银子,却不救人怎办?”


    木吒道:“土地神有所不知,此等金银,若遇德义之人,便是真金银。若是被那见利忘义之人拿去,待他要花时,则变回了原形,又成了这一文不值的烂石头。”


    土地神高兴的道:“护法,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木吒疑惑的道:“欠何东风?”


    土地神道:“护法你想,咱们放的银子再多,若无人到来,不也是惘然?因而,还需要有人来取才行呀。”


    木吒叹了声气,道:“人间之事,真是繁琐,一步不为其安排到也不成……”


    土地神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官道上打量。说来也巧,远远地见一辆马车,沿着管道从西边驶来,马车后扬起一溜尘土。土地神指着马车,兴奋的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风来的正是时候。”


    木吒见那马车就要来到,忙对土地神道:“咱们快快躲起来……”


    土地神赶忙道:“护法,咱们躲起来有何用?那马车跑得这般快,怎会看到这树林里的银子?”


    木吒着急的道:“是呀,他们又不停车,怎会来到这树林里?这如何是好?”


    土地神想起刚才木吒对他的调侃,于是,也想借此调侃他,道:“没想到,护法也有技穷的时候。”但见事情紧迫,又道:“护法,快快作法,让那马车停下,并引那赶车人到这树林中来。”


    木吒笑道:“土地神也会记仇,找着茬口就报复?”说完,忙面朝马车,闭了眼睛,揖了右手,念动咒语:“阿弥……妈咪刹喽……”念完咒语,突然睁开眼,盯着马车,用右手一指那赶车人,道:“着——”


    木吒作完法,对土地神道:“快快隐藏了,那赶车人马上就来到了。”说完,急忙往树林深处走去。


    土地神疑惑的道:“护法何需躲这么远?隐了身不就行了?”


    木吒笑而不答,只管往远处走,走了有几丈远,才隐了身。


    土地神觉得木吒大惊小怪,便没有跟去,而是就地隐入土地里。


    说那赶车人,突然觉得肚子痛,紧接着肚子里就“咕噜”“咕噜”作响,想拉屎,霎间便忍不住,于是急忙勒住马缰,憋着劲地喊道:“吁——”拉车的马跑得正疾,猛地受缰绳一勒, “咴——”地一声长嘶,前蹄腾空而起,停了下来,差点把赶车人摔下车来。不等马车停稳,赶车人扔掉鞭子和马缰,跳下马车,就往小树林里跑去。马车里传来了昙老爷的斥骂声:“槐把式,你找死……”


    这赶车的槐车夫哪里还管得了这些?跑进小树林,一旋身,将裙子飘起来,刚蹲下去,救“噗——”地一声响,拉了一滩稀屎。拉完后,觉得肚子舒服了许多。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去捡土坷垃擦屁股。却见脚前的地上有一个银光闪闪的元宝,惊讶不已,慌忙捡起来拿到面前看,确实是只银元宝,喜不自胜。随即又四下里瞅望,还想再找,却见面前躺着两具尸体,吓得她“啊呀”一声大叫,屁股也来不及擦,起身就往树林外跑。


    槐车夫跌跌撞撞地跑到马车前,爬上马车,声嘶力竭地吆喝着拉车的马,赶着马车逃去。


    木吒现了身,走过来。


    土地神钻出地来,一边长呼着气,一边用双手不停地在面前呼扇,好一会,憋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呼哧”、 “呼哧”地大口喘气,抱怨道:“真臭,熏死我了。”


    木吒笑道:“没淋你一身黄汤就便宜了你。”


    土地神恶心地直想吐,连忙摇手道:“护法,快别说了……”


    木吒见地上没了银子,扭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叹息道:“真是个见利忘义之徒。”


    土地神道:“护法莫生气,阳间之人,多半如此。小神见得多了,也见惯不怪了。”


    木吒失望的道:“这可怎么办?”


    土地神道:“护法莫灰心,你再化个元宝,放在这里,或许能遇到施救之人。”


    木吒悻悻的道:“若还是那贪财之人,不还是徒劳?”


    土地神道:“护法,若无银子,就连那贪财之人也没有了。反正护法的银子也不是挣来的,你就再化一次。若是那达官贵人,行侠商贾,就不要理他们了。只有普通百姓,才或有慈悲之心。”


    木吒觉得土地神讲的在理,便捡了个土坷垃,作了法,化作一锭二十两金元宝,又放在尸首脚前。这时,只听土地神兴奋地喊道:“来了,来了。”


    木吒道:“何人?你这般的高兴?”


    土地神道:“想谁谁到。护法,你快看,东边走过来两人,即不坐车,也没骑马,看那样子走得也吃力,定是普通百姓也。”


    木吒顺着土地神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手牵着手,晃晃悠悠,踉踉跄跄,沿官道由东走来。木吒看后,遗憾的道:“这二人,我见过,她们在佛仙殿里进过香,佛心倒诚,但只可惜,那母亲年老力衰,其女儿双目失明,恐有其心,也无其力呀。”


    土地神道:“护法,人不在力大,只在心诚。即是烧香求佛之人,定会施以慈悲之心,伸手相救的。”


    木吒不无担忧的道:“但愿如此吧。”


    土地神为难的道:“只是却不知怎样才能将她们引到这里来。”


    木吒道:“这还不容易?我再故伎重演一次不就可以了?”


    土地神赶忙阻止道:“护法不可,那法太损,也不雅。再说,这二人步履蹒跚,保不准就在路边解了,跑不到这树林里来,岂不是错失了大好机会?”


    木吒赞同地点着头,道:“也倒是。又该如何是好?”


    土地神想了想,道:“护法可请风神助一臂之力。”


    木吒不以为然的道:“风有何用?把她们刮到这儿来?”


    土地神道:“护法,你忘了?风是雨的头……”


    木吒心领神会,道:“哦,我明白了。我去请几位神灵帮忙。”说着就往树林外走。


    土地神赶忙叮嘱道:“护法,千万别淋坏了那母女二人,也别淋湿了她们回家的道……”


    木吒早已走到树林外,边道:“本行者怎会与你一样笨?你这井底之蛙……”边驾起云头,向天宫驶去。


    路上走来这二人,正是荷英母女。荷英母女二人在佛仙殿一连上了三日香。直到第四日早上,她们母女二人才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忍饥挨饿,历尽艰辛,受尽磨难。这日下午,母女二人走到田黄州桃园县二十里洼。正走间,荷英忽然听到狂风大作,眼见着乌云从东南方滚滚而来,不免一惊,心中直是叫苦:这荒郊野地,前不着村,后不靠店,躲也无处躲,藏也无处藏,看来是要挨淋了,真是老天也捉弄人,让我这苦命的女儿受这般苦难。荷英直叹母女俩命运多舛。忽然,荷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那树的枝叶还绿着,能遮蔽些雨水,无奈之下,赶忙拉着女儿快步往前走,刚来到小树林边,就见有雨点落下来。荷英拉着女儿赶忙走下官道,跌跌撞撞、磕磕拌拌地朝路北边的小树林跑。母女二人刚跑进小树林,就听到雨如瓢泼一般下了起来。荷英忙将女儿搂进怀里,用身体为女儿遮雨。可说来也怪,却没觉得有雨淋在身上。荷英好奇地抬头看这些树,树冠不大,也不甚茂密,还露着天。心想:这样的树怎能遮得住这么大的雨?莫不是神灵可怜我们母女?如此一想,赶忙合掌祷告道:“谢谢神灵佑护。“


    荷英祷告完,往四下里瞧,这一看不要紧,只见自己脚边躺着两个死一般的人,直惊得她浑身一颤,失声叫道:“天哪——”


    荷妮听到母亲的惊叫,也吓得浑身打颤,忙问:“母亲,怎么哪?”


    荷英这才意识到女儿也在跟前,忙把她拽到怀里,拥着她慢慢地向一旁挪了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安慰女儿道:“没、没事。是母亲觉得奇怪,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这林子里却是干干的。”


    荷妮听着“哗哗”的雨声,知道这雨下得很大,但自己却没被淋着,还以为是有了避雨的地方。现在却听母亲说是在树下,也觉得奇怪,便随口道:“或许是神灵保佑咱娘俩吧。”


    荷英听了更以为如此,不然,这种小树怎能遮得住这般大雨?这不是神灵保佑是什么?如此一想,倒不太害怕了,便再看那两个人,只见他们面容安祥如熟睡,也没有被雨淋湿一点点。她突然明白了:原来是神灵佑护这两个人,我母女只是沾了他们的光啊。这样一想,便觉得这两人不同一般。遂对女儿道:“妮呀,你站在这别动。”然后壮着胆子走过去,伏身仔细察看。见二人胸部均有一伤口,伤口处的血迹已经干透并结了痂。知道他们是被刀剑所伤,而且已经有些时日了。又伸手到鼻孔下试了试,没有一点气息。再摸了摸他们前额,好像尚温。又大着胆子动了动他们的手,胳膊尚软。再仔细看了看面部,面容安祥,如熟睡一般,根本不象死了的样子。荷英不禁疑惑,再去打量,又见他们脚前放着一锭金元宝,她战战兢兢地拿起来看了看,的确是个金元宝。心想:这两个人还没有死,是在求人救他们。荷英恍然大悟,暗自道:“怪不得这阵风雨这么乖,原来是神灵要把我母女撵到这树林里来,让我救他们呀。”可她却犯了难,心想:我一个老妇人,还带着个瞎女儿,离家又有二三十里路,扛也扛不动,背也背不走,怎么能把他们弄回家去?想了片刻,觉得只有回家租辆马车来拉他们才行。于是,她放回金元宝,直起身,拉着女儿,急急忙忙地向小树林外走。出了小树林,却见回家的路上干干的,一滴雨也没下。荷英更是惊愕,更加相信了这雨就是神灵所为,是为了让她救那俩人。于是,拉着女儿的手,风风火火地朝家走,直拽得女儿踉踉跄跄,跌跌撞撞。


    土地神现了身,望着荷英母女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止不住地叹息。


    木吒求风、云、雨三位神灵回来,见荷英并未救人就拉着女儿匆匆地走了,忿忿地道:“没想到,这进香拜佛之人,竟也是个无义之徒。自己不行善积德,光烧香求佛,祈求神灵又有何用?”又望着地上的两具尸首叹息道:“看来,这二人是德行浅薄,命该如此也。”


    土地神道:“护法,这母女二人比刚才那赶车人还好许多,她们虽然没救这二人,但也未取这金子,还算是人性未灭。”


    木吒忿忿地道:“这阳间之人,要么是见利忘义,要么是口是心非,真是可恶。我再做一法,要让救人者,大富大贵;见利忘义者,身受囹圄之灾。也以此对阳间之人作一警示。”


    土地神道:“护法要做何法?”


    木吒道:“土地神稍等,一会便知。”木吒说完,走出树林,驾起云头,向东疾驶而去。片刻,木吒又回到小树林里,只见他手里托着一个黄灿灿、一百两的金元宝。


    土地神见了,不以为然的道:“护法何需如此劳神?你变个出来不就成了?”


    木吒道:“土地神有所不知,这个金元宝是女儿国国宝,是真金子,我变的哪能比得?”


    土地神道:“护法,这样贵重的东西,若真让那见利忘义者得去,不是太便宜了他?”


    木吒忿忿地道:“要得这金元宝,哪里会那么容易?要么他得救人,要么他就别得。若是得了这金元宝还不救人,哼哼,那就有他受的了。”说罢,将这锭金元宝放在了两具尸体的中间。放好后,直起身,对土地神道:“咱们已尽了力,就看他们造化了。我要回南海普陀山服侍师尊去,你也走吧。”说完,悻悻地走出小树林,驾起云朵,直向南海普陀山驶去。


    土地神见木吒走了,自知自己也无所作为,也遁地而去。


    话说荷英,出了小树林,拉着女儿,心急火燎地往家赶。走了有二三里官道,就到了下道处。再往家走,就是乡间的小路。虽然刚才的雨并未下到回家的路上,但是,这乡间小路,路窄不说,还坑坑洼洼。荷英走起来都深一脚,浅一脚,荷妮就更吃力了。荷英有心加快步子,却又怕走快了女儿会摔跟头,崴了脚,若是那样,就更麻烦了。母女二人走到天黑,也没走了几里路,荷英心里异常着急。


    天黑后,走起路来更费劲了,母女二人磕磕绊绊,跌跌撞撞。荷妮有气无力地喊着累,并抱怨母亲带她走得快,也不歇歇,累得她脚脖子就像断了一般。荷英既心痛,又无奈,只是拉着她不停歇的往家走。快半夜时她们母女才到家。进了家,荷英把女儿扶到床上,荷妮一碰到床,就瘫倒在床上。


    荷英累得也象散了架,真想躺下来歇息一会,但她心中有事,不敢往床上靠。她硬撑着疲惫的身子,把女儿垂在床沿下的两条腿抬到床上,给她脱了鞋。见女儿两只脚都已肿了,心痛地抱进怀里,用手轻轻地给她揉搓,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荷英将女儿的腿放到床上,拉过破被子盖在她身上,起身给女儿找吃的——她们母女自早晨讨了些饭吃,到现在还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可找来找去,一口吃的也没找到。这也难怪,她们母女离开这家已经二十多天了,家里哪会有干粮?即使有,也早被老鼠给拉跑了、吃光了。荷英万般无奈,只好在水缸里舀了半瓢水,用碗盛了,端进来,却见女儿已经睡着,便不忍心叫醒,把那碗凉水放在床头旁的破桌子上,流着泪转身出了家门。


    荷英来到位于村子中间的荷财主家大门前,使劲地叩了几下门环,就听守门人在里面问:“谁呀?”


    荷英答到:“是我,村东头的荷英,找荷员外。”


    守门人道:“是半仙呀。深更半夜的,员外早就歇息了,你明天再来吧。”


    荷英道:“求求你开开门,我找员外有急事。”


    守门人不耐烦的道:“你能有什么事?还是快走吧,要不,吵醒员外就不好了。”


    荷英见守门人不开门,又叩那门环。门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地响,惊得荷员外家的狗狂吠不止,也引得村里的狗跟着叫个不停。守门人无奈,只好打开一条门缝,探着身子央求道:“半仙呀,你快别敲了,不然,我就要挨骂了。”


    荷英见守门人打开了门,侧着身子就往里挤。守门人哪敢让她进去?赶忙用力关门,二人僵持起来。


    就在这时,家丁呆瓜打着灯笼走了过来,气势汹汹地道:“谁这样大胆?大半夜的,敢在这里吵闹?”


    守门人赶忙扭身对呆瓜道:“是半仙要见员外,我不让她进……”


    荷英趁守门人扭身与呆瓜说话之机挤进门去,撒腿就往里跑。呆瓜见了,“唰”地一声拔出腰里挎着的剑,指着荷英,呵斥道:“你敢再往里跑,我就砍了你。”


    荷英猛地一怔,随即道:“你凶什么凶?我又不是强盗,我是来向员外借马车用的。”


    呆瓜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讥讽道:“你也不瞧瞧自己是谁,还敢向员外借马车?”


    荷英被呆瓜那卑视的神情所气恼,大声道:“我不借,我租还不行?”


    呆瓜讥讽道:“你租?你有钱吗?你租得起吗?”


    荷英气乎乎地道:“我有地,我把地押给员外还不行?”


    荷员外被吵醒,她趿拉着鞋,由丫鬟搀扶着,走到堂屋门口,大声呵斥道:“何人这样大胆,深更半夜地来这闹事?”


    呆瓜赶忙跑过去,点头哈腰地回答到:“员外,是半仙……”


    这荷员外四十七八岁年纪,长得富富态态,面慈貌善。虽然面相如此,但她却瞧不起穷人。她不等呆瓜讲完,就生气地道:“她一个穷婆子,给她啰嗦什么?快把她赶出去。”


    呆瓜忙转身又来赶荷英。荷英大声喊道:“员外,我想租你家马车用用……”


    荷员外不屑地道:“去,去。你一个穷婆子,也能租得起马车?”


    荷英道:“我用地抵押……”


    荷员外听得说荷英要押地给她,心中暗喜,赶忙制止家丁,道:“不要无礼,快请荷姑进来。”


    这荷员外为何要称荷英为荷姑?那是因为她们祖上是一荷家人,按辈分,荷英长她一辈。


    呆瓜见荷员外对荷英变了态度,还尊称她为“姑”,赶忙放开荷英,并挑着灯笼为她引路,直把荷英引领进堂屋里,自己则站在门外候着。


    丫鬟点亮灯。


    荷员外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问到:“荷姑,你租马车干什么?”


    荷英怯生生地站在门内,她不敢说实情,便编了话,向荷员外躬身道:“回员外话,老丘头我一姨姐,病得厉害,要我去看看。”


    荷员外并不相信,但也不追究,不紧不慢的道:“老丘头到这一来回有五六十里路,路又不好走……”


    荷英赶忙道:“员外,我家有两亩地。先押给你,明年打了粮就还你车钱。”


    荷员外道:“若是明年还不上车钱哪?”


    荷英道:“要是还不上车钱,就从这块地里割地给你,来抵车钱,你看行吗?”


    荷英这话正中荷员外心怀,她想:她那两亩地夹在我的大片地中,如块膏药似地烀在那儿,碍了我多少的事?我曾让管家几次找她,想把她那块地买过来,可她就是不肯卖。今日倒好,她主动押地,若是明年她再把地割给我,就如了我愿了。真是谢天谢地。荷员外如此一想,心中暗喜。但她却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故意沉默不语,片刻,才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口气,道:“我看在咱们是一荷家人的份上,答应你。但我也得给你讲明白,这马车一来回一两银子……”


    荷英听了,不由得脱口道:“这么贵?”


    荷员外道:“要嫌贵,你就别租,我本身也不想租给你。”荷员外知道,何英穷成那样,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租马车的。于是故意拿着架子。


    荷英真怕员外不租给她马车,那样就误了她大事。又想起那人身边有一个金元宝,心想:贵就贵吧,用那金元宝付她车钱不就行了?于是赶忙陪着笑道:“员外,我不是这个意思。行、行,一两就一两。”


    荷员外又道:“这一两可不包括车、马的损毁钱,路上要是有了损毁,你还得另外加钱。”


    荷英只想着用马车,心一狠,道:“行。”


    荷员外又道:“这一两银子月利二钱,利滚利。”


    荷英惊讶的道:“你这不是驴打滚吗?!”


    荷员外不以为然的道:“那是。你去问问,谁家的借债不是驴打滚,利滚利?”


    荷英为了尽快把那两个人接来,也不敢计较,干脆地道:“行。就按你员外讲的。”


    荷员外点了点头,对站在门外的呆瓜喊道:“呆瓜,去把管家叫来。”


    呆瓜应声而去。不多时,荷管家走了进来,荷员外将刚才她与荷英商议好的事情讲了一遍,荷管家执笔写了合约。写完,让荷英按手印。荷英心里着急,哪里管得了许多,便在管家指点处按了手印。荷员外还要说什么,荷英着急地道:“员外,你什么也别说了,赶快让车把式出车吧。”


    荷员外只好止住要讲的话,道:“好、好。”又对站在门外的呆瓜喊到:“呆瓜,去给柳把式说,让她套车,去老丘头一趟。”


    呆瓜应了声,屁颠屁颠地传话去了。


    荷英坐在荷柳赶的光板马车上,刚出村,她就对荷柳道:“大妹妹,咱们去二十里洼。”


    荷柳惊讶地道:“员外交待的去老丘头,怎么要去那里?”


    荷英道:“不瞒大妹妹说,我那亲戚病在了路上。现正在二十里洼躺着呢。”


    荷柳道:“那儿荒郊野岭的,我怎么敢去?你还是给员外说明了再去吧。”


    荷英知道,若是向荷员外讲明了,她哪里还肯租马车给她?又想起那锭金元宝,便对荷柳道:“大妹妹,就别给员外说了,你只要帮我拉回亲戚来,我给你一钱银子。”


    荷柳听到说要给她一钱银子,高兴不已,道:“你说的是真的?”


    荷英道:“真的,我荷英骗过谁?”


    荷柳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这一钱银子,顶了我多少个月的工钱?但心中仍不踏实,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荷英笑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到时候给你银子就是。”


    荷柳听了,哪还管许多?赶忙掉了头,向村南走去。二人说着话,壮着胆。马车吱吱呦呦,摇摇晃晃,一路颠簸,直往二十里洼而去。


    这正是:慈悲心肠荷英姑,宁搭老本把车租。一心只为救人命,哪顾他日难与苦?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