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幼稚鬼霸少 我可是盯了他一晚上!……

作品:《暮色汹涌时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手被按进泥里,那是一件非常有冲击力的事。所以直到从菜园回到陈婆婆家,洗干净手好一会儿,魏延都没缓过来。仍呆坐在长凳一旁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在检查还有哪里没洗干净。


    于是申云烟端着两杯水走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幕。


    大少爷面色沉沉地盯着自己的手,眉峰微皱,一副既嫌弃,但碍于是自己的手没办法扔掉的纠结感。


    申云烟在他身旁坐下,将温热的水塞进他手里,道:“如果还觉得没洗干净,我急救箱里有酒精,要倒点给你洗洗吗?”


    温热的水隔着薄薄的塑料杯将温度传递到魏延手上,霎时全身都暖了起来。回过神后他先是不自然地将另一只手塞进口袋,然后立即喝了口水,表情镇定地道:


    “不用,我只是看指甲有点长了,怕妨碍我做事。”


    话虽这么说,可魏延放在口袋里的手却不自觉地揉搓了一下,仿佛指缝里还卡着没有洗干净的泥,无论他怎么冲洗都还在那里。


    申云烟几不可闻地弯了弯唇,淡淡应了一声:“哦。”


    魏延有个小习惯,每次在她面前感觉到羞耻或者说谎的时候,眼神就会下意识地游移。


    刚开始时她以为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这样,但后来在他身边见的人多了,她才发现,自己是特殊的。


    她知道魏延喜欢她。


    但是,都已经过去了。


    申云烟渐渐收敛起笑意,看向远方。


    这些,魏延当然没看见。他岔开话题问:


    “咳,检查做的怎么样?”


    刚刚回来休息了一段时间后,申云烟给陈婆婆做了个内科检查,这也是他为什么坐在门外的原因。


    “血压比较高,关节也不太好。”


    那天送陈婆婆回家时,她就注意她的手脚冰凉,关节环也有些肿胀畸形,是典型的关节炎症状。虽然看似都是些基础病,但一旦发作,对于已经七五岁的陈婆婆来说,相对还是比较危险。


    “那需要治疗吗?”


    说到这里,魏延就想起了魏老太太,他记得她是血糖偏高,每回吃饭前还要先吃药。每次回去给老太太带最爱的糕点,但都只能吃一小口,然后就全喂他嘴里,美名其曰不能浪费,实则就是看着他吃解解馋。


    “她吃着降压药,暂时不需要,不过就是要注意不能太过劳累。”


    “这样,我记得她年纪和你外婆差不多大吧?外婆的身体最近怎么样?还好吗?”魏延随口问道。


    魏延几年前送申云烟回老家过年的时候见过她的外婆一次,不过没有打过招呼,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


    话音落下,身旁突然安静。


    魏延久久没听到回答,这才转身去看她。


    申云烟表情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只是那双眼眸微阖,神色暗淡,如鸦羽般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像是失去生机的鸟儿。


    魏延突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而后他听见申云烟说:


    “两年前她摔了一跤,已经过世了。”


    所以这才是她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外婆出意外的时候是晚上,又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等左邻右舍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当场便抢救无效去世。


    本来她工作后就打算把外婆接过来一起住的,但当时她刚才工作满一年,外婆担心给她添麻烦,便执意要自己呆在老家。


    申云烟拗不过她,只能先由着她,自己多抽时间回去探望。直至她摔倒前的一个星期她都还回去过,那时也并没有什么异常,谁知道意外会来得那么突然。


    魏延表情无措:“抱歉,我不知道……”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是她的喜好,还是她的家人。


    申云烟抬眼,眸光恢复清明,淡淡道:


    “没事,都过去了。”


    魏延问:“当时为什么没告诉我?”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什么都没和自己说,难道在她眼里,他魏延真的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甲方吗?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魏延心头,他感觉连呼吸都开始沉重。


    申云烟薄唇微张,正要说些什么时,身后响起脚步声,两人闻声回头,看见陈婆婆端着一盘子红薯走了出来。


    “来来来,小魏,申医生,快来尝尝我自己种的红苕,可甜了。”


    “婆婆,我们不饿,不用拿出来。”申云烟见状连忙放下茶杯起身去接。


    “要的要的,你们帮我干那么多活,我当然要让你们吃饱。晚上也别回去了,就在婆婆这儿吃,我给你们炒腊肉。正好等下我孙子也放学了,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说着她又看向一旁的魏延,热情地道:“小魏,你也快来尝尝,这红苕又香又软,可好吃了。”


    说着她从盆里挑了一条长相最漂亮的红薯递了过去。


    魏延这会儿还沉浸在刚刚话被突然打断的懊恼中,心想着要是刚刚陈婆婆出来得晚一点他就能听到答案了。


    “好。”所以他完全忽略了那红薯还冒着腾腾热气,下意识地就接了过来。


    灼热的痛感从指尖传来,魏延表情突变,他下意识地想要将手里的红薯扔掉,但又想起申云烟还在旁边,于是他迅速换了个手。


    但红薯本身就烫,所以无论他换哪个手也烫,于是红薯被他像丢皮球一样在两个手又换了一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又迅速地放回盆里。


    陈婆婆被他这动作?搞得一头雾水,眼神奇怪地看着他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吃红苕吗?”


    申云烟也好整以暇地挑眉看着他。


    魏延将手背在身后,张开刺痛的指尖,表情镇定:“不是的婆婆,我想起我还没洗手,我先去洗个手。”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匆匆走向水龙头。


    申云烟噗嗤一下笑出声。


    这下陈婆婆终于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脑门,道:“哎呀,怪我怪我,我忘了红苕才出锅,你们小娃娃皮没得我厚。”


    申云烟含笑道:“婆婆不用担心,就当惩罚他下午拔错了您的菜。”


    “哎呀,这也不能怪他,而且你不是也种回去了嘛。”


    后面魏延有了心理阴影,怎么也不肯踏进菜园一步,所以申云烟只能帮着收尾。


    两人说话间,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从坡下响起。


    陈婆婆眼睛亮了亮,拍着申云烟的手说:“肯定是我孙子回来了。”


    话音落下,少年的声音就从坡道下传上来:


    “婆,我回来了。”


    少年的嗓音嘹亮清脆,中气十足,不难想象是个朝气蓬勃的孩子。


    魏延就站在坡上的水龙头旁边,声音自然是听得最清楚。


    这声音魏延非常熟悉,他缓缓走到门口,推着自行车的少年映入眼帘。


    魏延眼睛微眯,心中冷笑,真是冤家路窄。


    少年还没意识到这点,低着头,一瘸一拐地推着自行车往上走,一边走还一边喊:“婆,我等会儿出去一下,菜你放着不要做,等我回来——”


    话音在陈汉麟抬头看到魏延时戛然而止。


    他抓着自行车手柄将车头一转,第一反应是要跑,但魏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迅速将手放在车头横杆中间,无论他怎么挣扎,车头也仍旧丝毫未动。


    只见他笑意晏晏地问:


    “陈汉麟同学,你要去哪里呀?”


    陈汉麟无助望向家门口,试图找陈婆婆求救,但一眼就瞄到了站在她旁边的申云烟,顿时彻底放弃挣扎。


    “……”


    他今天为什么要逃课来着?


    陈婆婆不知缘由,听魏延叫出自己孙儿的名字还分外惊喜,她走过来问:“小魏,你认识我孙子啊?”


    魏延笑着点头:“认识,昨天刚在村支书家里一起吃过饭。”


    可陈婆婆听到村支书这几个字,脸色却是突然沉了下来,她看向陈汉麟,严肃问道:


    “你是不是又给你大孃添什么麻烦了?”


    少年一个激灵,立即摇头,结结巴巴回答:“没,没有,我是去送东西的。”


    说着他求助似地看向魏延,就差没把救救我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魏延怎么会不懂少年的心思,他调了调眉,慢条斯理道:“送的是什么东西来着,我怎么记不清楚?”


    陈婆婆眼神逐渐起疑。


    陈汉麟低下头,小声恳请道:“算我求你。”


    魏延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像是突然想起般‘哦‘了一声,转身看着陈婆婆道:“我想起来了,他送的是明天我们要去中学体检时间的安排。”


    体检的事在菜园里时,申云烟和陈婆婆提过,当时她还很高兴地夸申云烟是个好医生,所以魏延这份说辞,她也没有怀疑。


    她的眉头舒展,松了口气道:“没有惹事就好。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把车推上来?”


    陈汉麟当然是连忙照做。


    申云烟全程没说话,只看着大幼稚鬼和小幼稚鬼两人如何在暗里眼神互怼,对此,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算了,她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吧。


    魏延昨天被辣得闹了一晚上肚子,所以今天势必要这个小屁孩付出代价。


    所以当陈婆婆问他晚上要吃什么的时候,他非常明确地指向一旁墙角堆着的胡萝卜,说:“婆婆,我喜欢吃胡萝卜,您给我做胡萝卜吧。”


    一旁不喜欢胡红萝卜的少年当即变了脸。


    于是饭桌上,少年在某人笑里藏刀的笑容里,忍着恶心吃完了大半他最讨厌的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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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回去的路上申云烟问他怎么知道陈汉麟不喜欢吃胡萝卜的,魏延很淡定地回答:


    “昨天晚上饭桌上杨姐炒了一盘胡萝卜,我盯了他一晚上,他一筷子都动。”


    申云烟:“……”


    他敢再幼稚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