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入口

作品:《佞臣思慕公主久(重生)

    “也对,寺卿大人是第一次来我们诏狱,不了解情况正常,魏某耐心素来很好,和您好好说叨说叨。”


    魏横江拎起手中的执壶,晃了晃道,“这瓶中水叫暮山紫,无臭无味,乍看与白水无异。惟一不同之处是飘散的气味,会黏附在皮肤,洗涤不去,一日后,复用暮山紫浇之,全身呈紫色。”


    缩在墙角的李德豫抿了抿惨白的嘴角,“这同老朽有何干系?”


    “因为浇在了您府上的密道了呀。”魏横江气死人不偿命。


    他从善如流,一五一十同李德豫解释详尽。


    “别院密道洞口极狭,除了您那特训的仆从,常人难进难出,好说,我灌些水进去不成问题吧。”


    “重兵把守下的别院,不会有任何苍蝇能从缇营卫眼皮子底下再潜入密道。那能沾染上暮山紫之气的,只有从其他入口钻进密道的。”


    他凑近李德豫,抬手钳制住了他的下颌。“什么人会急不可耐地甘冒被抓的风险,进入已被缇营卫盯上,不再安全的密道?自然是你的同伙,急着转移密道尚不及转移的秘密。”


    魏横江猛地扬手指向已然吓破了胆的牛三,“偏偏此人还是北苑失窃案的重要嫌犯。前有从你仆从身上搜下的明怀太子遗物映雪泪,后又牵扯上北苑遗孀所失财物,寺卿大人,看来你是卯足了劲同明怀太子过不去啊。”


    同明怀太子过不去,就是引雷来劈,谁都扛不起。


    大承朝沿用历朝历代的嫡长子继承制,天子之位虽已易主,但明怀太子是先帝正支,写在玉牒、奉在太庙里,享万世供奉的。


    就连当今天子,谱系列位亦在其后。


    他们,是正支其后的旁支。


    即使是宇文汲,胆敢在明面上,有一句不敬明怀太子,天下儒生的唾沫星子也能浸满整个太极宫,不下个罪己诏无以收场。


    何况,他李德豫只是一个小小陇川李氏出身,有几代的经营承得起如此耗作。


    自李德豫被缇营卫逮住,他就已然成为一枚棋子,惟一的作用怕就是弃车保帅。


    这一点大家清楚,李德豫本人更清楚。


    而眼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他背后的大人物,才是缇帅殷恪命魏横江亲审的深意。


    魏横江知他在天人交战,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


    他悠悠叹道,“寺卿大人可要想清楚,这暮山紫无孔不入,沾染过的人,万分掩饰不过去,您同牛三有什么瓜葛,这不打紧,慢慢查,要紧的是您那一大家子,两位公子,年少有为,青年才俊,披红挂紫去上朝,怕是会被缇营卫当场纠仪,宫人嘴碎,丹凤门前打上几板子,声名可就要远扬了。”


    魏横江这嘴啊,算是得了殷恪的真传,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威胁。


    意思直截了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德豫被抓,连牛三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古玩商人,都按捺不住,要去密道毁掉痕迹,更何况他的亲子,不管李府一家神神秘秘在作什么大不敬的事,李德豫一肩扛的计划算是付诸流水,被暮山紫这神水一搅合,牵扯上了优秀的承祧之人,饶是李德豫再铁石心肠,也会心肝颤儿掂量值不值得。


    一丝慌乱从李德豫眼中闪过,他低垂下头,攥紧手,避开魏横江的审视,满腔颓丧,“你们到底要作什么?”


    这是他两日内,在缇营卫面前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这也是他说得最真诚的一次。


    魏横江擎等着他这句话呢。他一腿跨在室中的矮凳上,一手甩开案宗,大有沙场横刀立马的架势。


    “既然密道中有你李家人的踪迹,从开掘到使用必同你们脱不开关系,挖密道作什么?又藏有什么?有几个出口,绵延多少里,寺卿大人,如实说来,您少受些苦楚,兄弟们也好早点下值。”


    “如你们所见,为了严控进出人员,便于守门,洞口极狭,非特训人员不能进入。”


    “入口不多,仅两处,一处在别院的假山石后,昨日你们已见过;一处在琉璃巷琳琅铺后院,掩映在一株柳……。”


    “寺卿大人是不是很喜欢去菜铺购置果蔬?”魏横江蓦地出声打断李德豫的陈词。


    “唔?”没来由的一句发问,让李德豫摸不着头脑。


    “不然怎这般喜欢讨价还价?密道若仅有两个入口,牵涉皆身材矮小异于常人者,那大动干戈修这密道,是为了造什么小人国会晤所吗?”魏横江面色沉了下去,显然耐心所剩无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高于顶一辈子的李德豫,一朝沦为阶下囚,也只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谦卑地讨好道:“大人莫怒,这是我们陇川的乡野粗话,小地方信命,买卖人多,兴入不兴出,是以统叫入,实际上,确然,密道还有一处出口,也正是要紧之处,辟在红香阁。”


    又是红香阁?


    看来,能做大为上京数一数二的销金窟,身骨后没两把刷子是不行的。


    “什么人出入。”


    “自然是世家高门养出的达官贵人们,”李德豫面上浮现一丝鄙夷,“家里金堆玉砌笏满床,含着金汤匙,生下来就有官做,心肝肉儿地捧着长大,闲下来可不就呼朋引伴,狎妓冶游。年岁长了,又想寻些一掷千金的乐趣,大承律不允官宦平民涉赌,但人心往往是你越禁什么,越想越禁尝试一下,我这密道中小小的赌场不过是顺水推舟,应运而生罢了。诸位大人真想整治,也该寻寻这些欲念的源头,一并端了才是。”


    承朝宇文氏,龙兴于太原,问鼎天下征战十余年间,同雄踞江南的合州曹氏大大小小厮杀不下百余回,曹氏霸着江南鱼米乡、富饶地,供养兵甲粮草的财力自是异常丰厚,其中首屈一指的当为富甲天下的巨富娄安。


    这娄安就是开赌坊起家,从赌铺到后来俨然成为半个赌城的合州城,前前后后数年间,拢下了原独孤王朝十之六七的钱财,加之私设镇抚司,刺探情报,监视天下,一时间人人自危,言之色变,俨然成为一害。


    是以,合州曹氏身陨族灭,天下一统后,高祖皇帝深恶私设赌坊乃至民间私置侦缉之贻害无穷,下令当众焚毁一应赌具,禁止一切形式的赌局,列入承律,查捕严惩不贷,轻则流徙,重则抄家问斩,至此,祸害江南数十年的赌坊赌戏,方逐渐销声匿迹。


    不曾想,在风平浪静近一百余年后,它们又妄想在大承朝卷土重来。


    魏横江冷笑一声,“寺卿大人的胃口果然不小。说吧,常客都有那些人?”


    李德豫低着头嗫嚅着:“说来难为人信,我从未见过这些赌客。”


    魏横江面上不见波澜,也不生气,“那咱们换个说法吧,你们李府,在这场赌局中,扮演何种角色?”


    “出人出力出场地。陇川闭塞,苦出身的艺人遍布大承十道,老朽是寒族出身,族人不发达者众,从中寻些擅杂耍,能缩骨越洞、口风严实的杂耍伎人,不难。”


    “他们在密道赌坊内做杖台人?”魏横江追问。


    “是。也做些端茶送水的杂事。”


    “缩骨功几年习得?”


    “一要天生矮小,二要骨骼柔韧,三要一日不缀勤习五年,方可初得。”


    魏横江起身,双手虚虚抱胸,在室中踱步。“啧啧,好精打细算的买卖,密道赌坊进人和销赃的门,都极狭,只供特训之人进入,从根本上杜绝了鱼目混珠,外人混杂其间的可能。惟一的不可控之门,怕就是红香阁了吧?不过红香阁怕什么,嫖客那么多,即使官府抓捕,随便混入哪个姑娘的香闺,如鱼摇尾入海,查无可查。”


    “大人见微知著。老朽万分佩服。”


    无视李德豫的谄媚之辞。魏横江一壁翻阅案卷,一壁示意他继续吐话。


    “这些奴仆是你李府派遣,何愁不知内里乾坤。”


    李德豫苦笑,“他们大字不识,来的赌客谨慎,从不用真名,单凭一张口一双眼,也指认不出什么。”


    似乎想起什么,李德豫补充道。


    “时日久了,坊主慢慢放松了对他们的管辖,他们也得空在赌室周遭走过几回,四周皆石壁,只有一条路,曲曲折折,回环往复,正是通往红香阁之路。”


    这是赌客的来时路,也是正常身量之人惟一的离开路。


    若所料不错,李德豫的儿子,昨夜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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