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诚x阮乐

作品:《最后一页

    阮乐十七岁那年, 在通州读高中,她文化课成绩在年级数得上,本科是没问题的, 但她是河北户口,学籍在之前的学校那边, 高考也要回去。


    高二第二个学期,会考最后一科目结束后, 她像往常一样做公交回了家。


    老小区的周边设施配套都很基础化,菜市场的叫卖声很吵, 每天都是如此,她也习惯了, 街上那会儿还是洋灰地面, 没有柏油公路,城管对这一片也不太上心。


    她家住三层, 是步梯, 没有电梯。


    敝旧狭窄的楼道处处透露着这地界的落后, 墙上的小广告贴了又贴,沉重防盗门的咯吱声此起彼伏, 隔音不好, 楼上的炒菜声和电视节目声交缠在一起, 像是刺耳的交响乐。


    阮乐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认识的盛诚, 三楼一共有两户,一东一西, 西面是她家, 而东面是他家。她上楼回家,钥匙刚插.进孔里,对面的防盗门开了。


    “之前的房主着急出手, 要不然这个价是买不到的。”西装革履的中介往外走,迎面看到穿着白裙子的阮乐,愣了下,随即对着身后说,“盛先生,您再考虑考虑,这已经是我在条件范围内找到的最好的房子了,这将来要划分到学区房的,您买了不亏。”


    阮乐动作顿了下,回头快速扫了一眼。


    中介身后走出一剔着板寸的男人,身上穿着纯黑色的短袖,有些修身,贴着上半身发达的胸肌,依稀能看出点什么,把阮乐看红了脸。


    阮乐收回视线,快速拧动钥匙,溜进房门里。


    “砰”得一声,防盗门被重重关上。


    中介下意识转回头,看了眼西面那户门,又准备和身后的男人扯两句:“盛先生,您想通了和我打电话就成。”


    “想通了。”男人接上他的话,没留一点缝隙。


    中介愣了:“啊?”


    “回你那儿签合同吧,这房子我买,全款。”


    回了中介所在的小门面,签合同格外利落,上一任户主的钥匙委托到中介这边,现在一切都完成,过了户就差拿房产证。


    一周后,阮乐再一次回家,又撞见对面的男人,这次没有中介,只有他,他在搬家。


    放假前的那几周,阮乐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每天的日常就是上学,放学后回家,也不出门,就在家里窝着,偶尔会出门扔个垃圾袋。


    而那几周,这个本就喧嚣的老小区因为对面那户人的到来更加热闹,数不清的男人拎着啤酒上门,似乎是他朋友,很吵,让原本就不安生的夜晚更闹腾了。


    凌晨两点,阮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隔壁很吵,吵到楼上楼下的人敲那个男人家的门,称很扰民,再不注意就会报警。


    阮乐下了床,踩着拖鞋走到门前,从猫眼朝着外面看,看到那个男人光着膀子送走一大群狐朋狗友,这次不止有成年男人,也有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她没多给眼神,准备转身回卧室,刚一转身,防盗门就被砰砰敲响,吓了她一哆嗦。


    “阮乐,开门!”


    是她爸阮鹏的声音,她爸回来了。


    阮乐从猫眼里看了两眼,发现对面的男人还站在那儿,手上夹着烟,懒散地倚着门框。


    她开了房门,不着痕迹地给对面投过去一个眼神,却不巧地和那人对上视线,又快速收回目光,声音很低,“爸,你吃过饭了没?”


    阮鹏说了句吃了,进了屋就朝着自己卧室走,没管她。


    阮乐手搭在门上,刚准备关门,对面那个男人就朝着她笑了下,笑容意味深长。


    她脑子嗡嗡的,脑海里也闪过很多妙龄少女遇害的新闻,吓得一哆嗦,砰得一声关了门反锁。


    重新躺回床上,她盯着天花板,睡不着了,起身翻箱倒柜地开始找长袖衣服,最后都给自己换上,把身上的裙子放到了衣柜最底层,穿着宽松短裤短袖,看不出一丁点身材。


    做好一切后,她才重新睡着。


    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要补课,因为八月底开学她们就是高三生了。


    补课时间长达两周,最后在七月下旬成功放假。


    放假那天,阮乐背着书包做公交回家,等到家门口,一摸兜才想起来自己的钥匙给了阮鹏。


    阮鹏是附近工地上的监理,每个月挣不了多少钱,所以只给阮乐三百块钱的生活费,阮乐每天中午在学校吃饭,花不了多少,但家里的电费水费都是她交,所以她的日子相当紧巴。


    她没有手机,那年是2014年,触屏手机刚刚兴起,但她连个摁键手机也没有,家里倒是有个座机。


    所以现在,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办,阮鹏回家的日子不定,只有每个月要给她生活费的时候回来两天,而前两天他刚回了趟家,估计近些日子都不会回家了。


    以往没有这种情况,阮鹏回工地之前一般都会把钥匙还给她。


    这房子是阮鹏租的,房东只给了一把,阮鹏又配了一把作为备用钥匙,但那把不知道被他扔去了哪里。这么长时间,他也不怎么回家,所以没想着再配一把。


    正当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去趟工地找阮鹏要钥匙的时候,对面房门开了,咯吱声吓了她一跳。


    对面那户的男人手里拎着两个啤酒瓶,大概是要扔到楼下,经过她的时候也没做停留,像是忘了她是谁一样。


    阮乐心里嗡嗡的,说实话,那天晚上这个男人的眼神还是吓到了自己,她攥紧书包带,准备下楼去工地找阮鹏,趁现在还没天黑。


    这附近的治安一般,周围住得人鱼龙混杂,周边三公里内有个职业技术学校,经常有十九岁二十多岁的社会闲散人员在这边骑着鬼火绕圈,大晚上经常拿着个低音炮放着动感音乐,来回乱窜。


    但没人管,也管不了。


    这样想着,阮乐转身准备下楼,可刚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平台,下面就传来脚步声,她心一紧,在扶手的缝隙里看了眼,是那个男人上来了。


    她一慌,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你要去附近工摊?”那个男人很快就走到了阮乐面前,和她隔了几个台阶,站在下方,仰头看她,“去找你爸?”


    阮乐注意力都提起来了,她点了下头,试探性地问:“你认识我爸?”


    “鹏叔啊,我以前在那个工地帮过忙。”他挑眉笑了下,继续:“我叫盛诚,和你爸认识。”


    阮乐的警惕性很强,即便是他这样说,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放松,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


    “我带你去?”盛诚往上走了两个台阶,吓得阮乐一个劲儿地往后躲,后背贴上满是小广告的旧墙,蹭了点白灰。


    阮乐摇头,兴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夸张,惹得盛诚忽然站到平台上,在她旁边问:“怕我?”


    阮乐不作声,对他刚刚的话还是表示怀疑,看起来怀疑他刚刚那句和她爸认识的话的真实性。


    盛诚点了下头,从兜里拿出手机,随手点了几下,把屏幕递到她面前,笑了下,“小姑娘有警惕性是好事儿,看照片,前不久工友合照,给中间那人送行。”


    阮乐眯眼仔细瞧。


    照片背景确实是那块儿地方,一群男人身上穿着破旧工服,带着安全帽,站在一堵墙面前,阮鹏就站在边上,旁边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盛诚。


    但照片上这群人看起来都像是中年男人,和他不是一个年龄段,照片里的他显得格外年轻。


    不管怎么说,这张照片打消了阮乐一半的怀疑,盛诚怕她不信,索性给阮鹏打了个电话,电话确实被接通,听语气两人貌似蛮熟的。


    盛诚说了没两句,问她:“用不用让你爸把钥匙送过来?”


    还没等阮乐开口,电话那头就说了:“我把钥匙放家里电视柜上了,乐乐你没拿?”


    阮乐蹙眉,电话那边又说,“你被关在外面了?要不小诚麻烦你一趟,把她送到小区对面的那家旅馆里对付一晚上,我明天回趟家。”


    盛诚瞧了眼女孩,嗯了声,“好。”


    电话挂断后,盛诚收了手机,“走吧。”


    阮乐瞪大双眼,“去哪儿?”


    “还能是哪儿?对面宾馆。”


    小区对面只有一家宾馆,可那家宾馆住得人都是一些长期揽客的性.工作者,阮乐还是听说过的,那里面很乱,她不敢去。


    盛诚走了两节台阶,回头,“没带钱?我这有。”


    阮乐舔了下嘴唇,摇头,小声说:“我有生活费。”


    盛诚点头,也不多拉扯,言简意赅,“那还不走?”


    阮乐清清喉咙,手指头一直攥在一起,扣着校服衣袖边缘,都皱巴巴一团了。


    她没法去工地,工地都是一群男人,也不敢去那家宾馆住,但也不敢借宿在盛诚那儿,他毕竟是个男人。


    可阮乐不知道脑子里闪过什么,最后压低声音:“盛诚哥,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盛诚也没想到这姑娘胆子挺大,刚刚不是还把他当成坏人了吗,现在竟然主动讲这个。


    他像是没听清,问了下:“什么?”


    阮乐纠结得不行,脑子里只剩她同桌给她讲的那些关于那家小宾馆发生的事情,索性不管不顾,闭眼抬高音量,“我住你家一晚上可以吗?我付你钱。”


    男人被她这视死如归的小表情搞得笑了,点头,“可以,但不用你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