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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最后一页》 手术室前的走廊。
头顶是白炽灯的光, 整个医院都应接不暇,因为刚刚突如其来的暴.乱,让城市都陷入恐慌。之后政.府出面管辖,一切才渐渐恢复如常。
虞笙瘫坐在长椅上, 全身的力气都卸了下来, 手肘搭在大腿上,脑子一团乱麻。
她被吓得仿佛失去了独立思考能力一样, 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
走廊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孙霖和盛诚出了机场就听说这件事, 急忙赶来了,阿乐也开了剧组的车过来。
三人刚一拐角,就看到虞笙坐在那儿发呆的模样。阿乐急忙走过去,抱住虞笙,知道她被吓得不轻,细声哄着。
孙霖和盛诚来之前问了医生陈砚泽的情况, 还好没有涉及到生命危险, 中枪部位是非致命部位。
手术时间并不长,结束后便转到了普通病房,虞笙本想留在这儿的, 但愣是被阿乐带走了。
一切发生的都格外诡异, 新闻报道称这次的枪击事件受害者只有一位男士,具体身份尚且不明。
虞笙回到酒店后,晚上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里格外不踏实。
凌晨两点,她睁开双眼,想了想,最后还是披上外套出了门, 开着剧组的车直奔医院。
医院仿佛不分白天黑夜,此刻周围也满是人,她照着记忆乘电梯上了五楼,直接到了陈砚泽的病房前。
孙霖和盛诚都不在,没人守着他。
虞笙蹙眉,轻轻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男人正阖着眼,不知道是麻药劲儿没过,还是已经睡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把声音放到最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盯着他看。
这里像是被隔绝掉一样,外面嘈杂的世界和病房都没什么关系,仿佛此刻就只剩下两人一样。
虞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白天的恐慌还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荡,让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像是重生之后。
明明他挡在自己身前的前几分钟,自己脑子里面还在想着怎样和他拉开距离,想着怎么让两人断了联系。
可意外却发生了,来得猝不及防,像是上天在警醒她,告诉她要珍惜眼前人一样。
说实话,看到陈砚泽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她脑子嗡嗡的,首先映入脑海的是一片空白,紧接着是和他以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仿佛一幕幕生前录像不断播放。
走马灯,准确地说是前半生。
每一幕都有陈砚泽的出现。
直到此刻,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那一瞬间,虞笙才明白什么叫爱一个人。
什么叫把一个人放在心尖上,什么叫想让一个人好好活着。
之前在陈砚泽家和他吵架,她对着他列举两人之间的差距,家庭差距,阶级差距,但最后却被他说成矫情。
现在想想,她确实矫情,矫情得要死。
人生在世,不过须臾七.八十年,运气好的话,一辈子普普通通地过,运气不好的话,遭遇数不清的意外。
以前她把家世和身份看得比天还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陈砚泽,觉得他会因为自己被家里为难。
现在她不想管那些轻如鸿毛的事情,只想让躺在病床上的人能早点醒,想让他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其他都不重要了。
一想到床上这人替自己硬生生挡了一枪,她心尖就泛着一阵又一阵地抽疼,嘴里舌苔苦涩翻涌。
一想起他指缝里流出来的鲜血,想到那样高大的身影就这样倒在她怀里,想到在他意识尚存的那几分钟里,都在安慰自己,说他没事。
愧疚在她心里形成大网,将她心脏整个吞没。
虞笙悄悄牵住床上男人的手,不敢握紧,只是虚虚握着,低垂着头,完全没了往日的神采,眼眶发红。
一滴滚烫的热泪砸在男人宽大的掌心中。
“陈砚泽,你真的很烦人你知道吗?明明都被人群冲散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话连不成句子,很小声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
“你说过的,要把我娶回家,娶进你们陈家大门。我想了想,等你身体恢复,我们回国领证好不好?”
虞笙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意识到床上的男人已经醒了。
声音到最后,愈发的小。
“你之前骂我,骂得很对,我就是很矫情,我干嘛非要惹你不开心呢,明明我们那时候已经和好了。可能是我太胆小了,也可能是我太自私了,总之,我现在想清楚了,我们回国就结婚好不好?”
虞笙讲到后面,声音磕磕绊绊连不成句子,整张脸都埋进男人的掌心中,肩膀哭得直抖,惹人心生怜悯。
陈砚泽蹙眉,身子不敢乱动,怕吵到她。
目光接触到病房门口的人,眼神示意他们暂时不要进来。
小姑娘的哭腔细微但却抓人心挠人肺,听得他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攥住。
他垂眼盯着虞笙,张了张口,最后缓缓说了一句:“你说的?回国就结婚?”
这话一出,女孩的哭腔戛然而止,病房恢复往日的沉寂。
心跳声无线蔓延,虞笙不可置信地抬头,那张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陈砚泽嘴角轻扯,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声音透着虚弱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回国就结婚?虞笙,你说话算话吗?”
男人紧皱眉头,像是扯到了伤口,疼得脸色苍白。
虞笙见他这模样,被吓得急忙松开他的手,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嘴里说着:“我去叫医生。”
着急得都忘了摁护士铃。
陈砚泽倒吸一口气,喊住她:“虞笙!回来!”
虞笙头也不回,冲着外面走,步子带了点慌乱。
陈砚泽着急得差点没掉下床,闹出的声响让虞笙停住步子,慢慢转头看向床上不好好躺着的男人。
她又返身回去,搀着他躺好。
陈砚泽盯着她,过了会儿,轻叹一口气:“我晚上就醒了,现在是睡醒了,医生检查过了,伤口没感染,不用担心。”
说这么一大段话就是为了让虞笙松口气。
虞笙站在病床前,盯着他,眼眶渐渐泛红,又抬手随意拭去脸上的泪痕。
“你伤口疼吗?”她脑子没转弯,问了句废话。
陈砚泽忽然笑了,吊儿郎当地说:“你说呢,疼死了。”
这话一落地,他就看到那姑娘的眼泪也一道涌了出来,急忙改口:“不疼,早不疼了。”
虞笙坐到之前的位置上,抹掉眼角的泪,声音哽咽:“你骗我,明明很疼。”
陈砚泽顿时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明明想利用苦肉计让这姑娘心疼自己,但现在她开始哭,却又觉得自己伤口不疼了,心窝疼得要死。
他张开一只手臂,点了点下巴:“过来。”
虞笙乖乖走过去,任由他将自己揽进怀里,但不敢离他太近,害怕碰到他的伤口。
“虞笙,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刚刚不是还说要回国和我结婚?这么快就忘了?”
虞笙吸吸鼻子,“没忘,等你能坐飞机了,我们就回国结婚好不好?”
陈砚泽嗤笑一声,另外一手作势要掀被子,忙被虞笙按住了,“你干嘛!”
怎么又要下床!
陈砚泽盯着她的红唇,幽幽道:“我现在就能坐飞机,现在回国领证怎么样?”
虞笙:“……”
空气凝滞两秒,虞笙慢慢回过味儿来,他这是故意在逗自己。
她垂下眼睫,声音发闷:“你别闹了,好好养着不行吗?”
头顶是男人的嗓音:“行啊,你亲我一下,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虞笙抬眸:“不踏实什么?”
“万一你又要和我分手,我害怕,怕死了。”
虞笙顿了顿,神色逐渐认真地盯着他:“不会了,以前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和你分手,即便是你要赶我走,我都不会走。”
“这话收回去。”陈砚泽冷不防打断她,“我不可能赶你,哪次不是你抛下我?虞笙,讲话要凭良心。”
虞笙自知理亏,也清楚重逢以来都是他在朝着自己走,自己一直在后退。
“回国领证到底真的假的?”陈砚泽问。
虞笙小声回:“真的。”
陈砚泽没再吭声。
过了一小会儿,虞笙盯着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陈砚泽挑眉,眉眼间的意气风发不像个病号:“这不是在想怎么向你求婚。”
虞笙没想到是这样,愣在原地,半天才憋住一个啊字。
“啊什么啊,结婚这种话都被你抢先了,我再不计划着求婚,是不是也会被你抢先?”
虞笙没想到他醒过来之后,和他聊天的话题是这样的,顿时愣住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如果和我结婚,会不会影响你,我听说了,你这种家庭一般都是需要联姻的。”
陈砚泽听了这话,则是嗤笑一声:“联姻?虞笙,你听清楚,你男人还不至于靠女人维持自己的事业。”
这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虞笙有点懵。
“我这个圈子里确实有商业联姻,利益最大化,豪门关系网错综复杂的连接在一起,这样出事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你记住你男人不需要那样做就行了。”
陈砚泽认认真真地盯着她,慢慢说出这话,仿佛是在做出承诺,也是在像她保证什么。
“还有,你一点错也没有,当时是我混蛋,你一点也不矫情,宝宝。是我错了,所有的错都是我的,我当时说得都是气话。”陈砚泽向她检讨,“男女的思维想法本身就不同,我不该用自己二十多年的思路强压在你身上,是我没注意到你的情绪细节,是我不好,我道歉。”
虞笙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被他哄得心里发酸。
她吸吸鼻子,强忍住眼泪,哽咽地说:“陈砚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男人将她扯进怀里,动作却是格外轻柔:“还能因为什么?因为老子爱你,这辈子认定你了,也只有你。”
全球七十多亿人,何其有幸,我遇见你。
有些人,生生世世都有缘分,剪不断的缘分,即使失忆再相见也会记得她的缘分。
如果非要问为什么,那就是他上辈子也爱她,和她有生生世世的缘分。
抛开缘分,他们也本就应该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