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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最后一页

    最后是当地医生过来给虞笙输液, 针管插.进手背,虞笙这才老实下来,没和陈砚泽呛嘴,安静靠着沙发坐好。


    期间陈砚泽出了趟门, 等再进来的时候, 手里拿着暖水宝和一份烤红薯,烤红薯的香甜味把虞笙给弄得睁开了眼。


    寂静无间的休息室内, 虞笙的左手搭在毛毯上, 仰头看了站在她跟前的男人, 想开口但最后还是闭紧了嘴。


    直到肚子里那点馋人劲儿被烤红薯勾出来之后,肚子咕咕声从毛毯底下闷闷地发出来,她才吸吸鼻子,舍得开口了:“陈总,你喜欢吃烤红薯?”


    陈砚泽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把暖水宝搁在她输液的那只手下垫着, 长腿一伸勾了个椅子, 就大剌剌地坐在她对面,还不忘踢一个垃圾桶到自己两腿之间。


    陈砚泽扯了个笑,撕开烤红薯的外皮, 拿勺子挖了一口, 递到她面前,“舍得开口了?”


    他这话讲完后,虞笙刚张口把那勺红薯咬掉, 含糊不清地说:“你管我。”


    陈砚泽嗤笑一声,拿话刺她:“谁敢管你,谁能管得了你?”


    病人的情绪大抵是跌宕起伏的,所以他那阴阳怪气的话一落地, 虞笙眼眶就红了,头也传来阵痛,声音沙哑无力:“你凶我。”


    陈砚泽抬眸,瞧见她的发红的双眼,顿了顿,声音平淡毫无情绪波动:“就只能你那话呛我,我不能呛回去?”


    虞笙垂眼,不和他对视:“那你骂我吧。”


    小姑娘的头微微垂着,一副任人可欺的模样,怪让人心疼的。


    陈砚泽自然没舍得说重话给她,憋了半天最后就说了句:“晚上想吃什么?待会儿我带你出去吃。”


    虞笙鼻子发闷,动作缓慢地舀着烤红薯,盯着陈砚泽握着烤红薯的那只手,突然发觉这男人的手是真的好看,五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她过了半分钟,才回答他的问题,“没胃口,吃点这个就好。”


    陈砚泽蹙眉,作势要把烤红薯收回去,“虞笙,晚饭不吃,红薯也没有了。”


    虞笙勺子扑了了空,这才忍不住看他一眼,眼神里带了水光,愣是不开口。


    男人盯着她,她也回视着他,两人目光在空中相聚,始终不肯分离。


    最后是虞笙妥协,她低声道:“我吃晚饭还不行吗?”


    陈砚泽悠悠看她一眼,琢磨出来了,生病时的她吃硬不吃软,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她吃软不吃硬,得顺着她来。


    想到这,他轻笑一声,“乖点不行?非要我凶你?”


    虞笙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下,舀烤红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但她安安静静喂自己,没吭声。


    陈砚泽靠着椅背,两条大长腿随意敞着,漫不经心地盯着虞笙,看她一口一口安静把红薯送到她自己嘴里。


    他盯了她一小会儿,随后偏头打量了一圈这空间不大的休息室,忽然起身,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热水。


    又走到她面前,把水杯递给她,全程没说一句话。


    虞笙快速扫了一眼,把最后一口烤红薯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这才接过那杯热水,喝完后,顺手把杯子还给他。


    两个人虽然目前处于冷战状态,甚至是濒临分手。但其实虞笙也有点不太确定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重归于好吗?也算不上,破镜重圆?应该也不是。


    她又想起之前大学时期,陈砚泽父亲陈淳找自己谈话,讲的那些事儿。


    “小鱼,我知道你是个上进的女孩。多少也知道点你和阿泽高中的事儿,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今天你就当我不是阿泽的父亲,你就把我当成你爸的兄弟。像阿泽这种家庭,婚姻大事往往是父母做主,联姻也是能把利益最大化的一步棋,他以后会不会接管家里企业,这点是变数,但一旦他接管,联姻是必然的。当然就算没有我,他祖父也会出面。”


    以上,是陈淳的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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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输完液之后,虞笙揉了揉僵硬的手,偏头扫了眼正和医生讲话的男人,他身上还穿着西装,下午在导演面前的疏离和矜贵早就消失,周身带着一股烟火气。


    她正盯得走神,就发现这人讲着话,朝着自己这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对上自己的视线之后,他并没有移开。


    虞笙莫名觉得脸红,率先移开视线,盯着地面发呆。


    医生走后,陈砚泽手上搭了件过膝羽绒服,三两步走到虞笙跟前,低眸看了她一眼,“穿外套。”


    虞笙顺着他的意,给自己裹上厚厚的外套,又不知道这人从拿找了条围巾给自己围上,毛绒帽子也戴上,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上了他的车,虞笙才回过味儿来,偏头问驾驶座上的男人,“我们去吃晚饭吗?”


    陈砚泽看着后视镜,慢条斯理地打了一圈方向盘倒车,“不然呢?”


    虞笙哦了声,半张脸都缩进围巾里去。


    汽车驶进公路上,陈砚泽才给了虞笙一个眼神,什么话也没说,又扭头看着前面的路况。


    不知道是不是虞笙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晚的陈砚泽有些不寻常,具体是哪里她也形容不上来。


    饭店是中餐厅,陈砚泽选的,点的菜口味偏清淡,要照顾病号。


    虞笙本来是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吃饭,但耐不住陈砚泽的照顾,最后索性摆烂,不再管他,任由他给自己夹菜。


    买单的时候,虞笙盯着陈砚泽,觉得这人肯定是之前在英国留学的时候经常来这边度假,不然他开车的时候都不需要导航,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


    “我脸上有钱?”服务员走后,陈砚泽回头瞧了虞笙一眼,发现这姑娘盯着自己看个没完。


    虞笙自然地移开视线,半点没有被戳破的窘迫尴尬,视线移开盯着其他地方。


    陈砚泽抬手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敲了敲,轻咳一声,“走了。”


    小姑娘哦了声,乖乖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出了餐厅。


    身高腿长的男人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倒也有意外的和谐。


    异国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今天大概是什么节日,往日没什么人的街道此刻站满了人,两旁的店铺的门框上也布置着节日氛围的贴纸。


    虞笙抬眸看了陈砚泽一眼,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


    陈砚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挑眉问:“怎么?”


    虞笙盯着他,脸上的浓妆早就卸了,此时顶着一张未施粉黛的小脸,纯得不行。


    一度让陈砚泽觉得回到了高中,这小姑娘似乎只长了岁数,还和那个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虞笙没回话,就是安静地看着他,心也倏地变软。


    她其实早在陈淳找她谈话之前也想过如果和陈砚泽重修于好是什么样,想过对于陈家的债款还完之后会不会和陈砚泽之间的差距就没那么多了。


    但陈淳的话让她彻底回到了现实,也让她时间就像修正带一样,把两人之间的阶级差距给抹掉了,但万事回到最初,修正带的白条撕掉之后,那些差距还在,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差距还在。


    如果陈砚泽选择自己,不联姻的话,那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恭敬地对待,是不是就像个普通男人一样生活?每天活在柴米油盐的小事中。


    她不喜欢那样的陈砚泽,她只希望陈砚泽永远高高地悬挂在天上,成为永不坠落的月亮。


    月光照不到她也无妨,只要他还是那个高阶层的人就好了。


    周围的人声,喧嚣声,车流声越来越响,杂乱无章,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乱子,惹得一窝人朝着反方向跑,陌生面孔一个又一个地擦过虞笙的肩膀。


    她朝着陈砚泽走了两步,刚想摇头说没事,就是想叫一下他的名字。


    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变故就发生了。


    砰的一声巨响在后方传来,随后便是女人的尖叫声,街上的人到处逃窜着。


    明明前一秒还是万分和谐的场面,结果下一秒就出了这么大乱子。


    虞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街道尽头站着几个黑衣人,脸被蒙住,看不清面孔。


    她蹙眉,同时手被身后的人紧紧牵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上恐怖袭击了。


    得到这个认知后,铺天盖地的慌乱将她吞没。她被人群挤到了一个边角,后背紧紧撞上墙,疼得她泪花都出来了,人群也将他们冲散。


    在虞笙回神的时候,就发觉自己找不到陈砚泽了。


    又是砰得一声巨响,这次的声音更近了,惹得周围的尖叫声更加刺耳。


    那一瞬间,吓得虞笙腿打弯,差点没站稳跌在地上,还好她紧靠着墙,这才没跌倒地上。


    前方的本地人不停地喊着什么,虞笙一抬头,发觉自己和某个持枪黑衣人对上视线。


    她心里一咯噔,因为看到那人举起了枪,正对着自己。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此地的时候,被吓得猛地闭上双眼,连躲都忘了。


    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做出任何逃生动作。


    虞笙也不例外。


    前方又是一道巨响声,与此同时她隐隐感觉到有人抱住她,挡在她身前。


    眼前一片黑暗,朦胧间,一道闷哼声传到耳朵里。


    远处传来警车鸣笛声,暴.乱被及时制止住。


    虞笙缓缓睁眼,看到陈砚泽盯着自己,视线往下,他手捂着右肩,鲜红又刺眼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她觉得思路被打结了,隔了五秒钟才回神。


    陈砚泽替她挡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