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脱下孔乙己的长衫

作品:《沈园花木深[民国]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贤惠温婉,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妻子,除了他要的那一颗真心,什么都能给。


    蒲希冉见他不说话,想躺回自己位置,免了给他心脏造成更多压迫和负荷。


    才一动,他便将她压下身下,没有询问,总结道:“我才一睡着,你就要走了。我是病了,不是痿了。”


    蒲希冉不得已,乖乖躺了回去。


    两个人交织在一起,总觉温度升高得过快,她小声搭腔:


    “我想出去吩咐小厮过来,搬两块冰。”


    估摸过了一阵,暑气就能散尽了。


    “你不能在这喊一声?”沈林轩听着她的烂借口都头疼。


    “我怕将你吵醒了。”蒲希冉说。


    刚刚明明看着他阖眼,想他许是困了。


    “你动来动去,一阵悉悉索索,我不会醒。”沈林轩说。


    受不了心脏折磨,这回,直接将她推开了。


    既她不喜欢与自己凑近些,他也不勉强她。


    上一刻,蒲希冉还将细腿压在他窄腰上,骤然被他推开,也有几分委屈和空落落的。


    “是我错了,自己的夫人,自然可以调戏。我想,可能是我不解风情。”


    狐媚这事,大抵是需要天赋了,研习不来。


    她还是鼓起勇气,透支了自尊心,凑了过去,小手拨弄他胸前的扣子。


    仰头道:“若是外面的女人更娇柔一些……”


    她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林轩捏住了下巴,恨得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带了一身、其他女人身上劣质的洋人香水味儿回来,她浑然不放在心上。


    现在还想说让他出去找,她是不是想把他气死才罢休。


    “你要是敢说出来,我弄死你。”


    他没弄死她,却也没手下留情。


    蒲希冉在窒息的边缘徘徊了两息,只觉下颌疼得厉害,仿佛骨头都要被他捏断了。


    “滚!我不想搞了,我累了。”沈林轩终于放了手。


    蒲希冉抚着自己胸口,甚至分不清面前的男人,是人还是魔鬼。


    咳嗽一阵,勉强调匀了呼吸,才断断续续的解释:


    “我只是想说,你如果后悔了,想去找外面那些撒娇撒痴的女人……”


    沈林轩不敢再听下去,他想听的是‘我决不允许’,可估摸她八成会说‘我成全你’。


    几下撕开她身上的睡袍,恚怒道:“不是犯贱?那我给你。”


    看来不弄死她不行了,非要弄死她不可。


    分明已经忍下了,她偏又要来激怒他,把他逼疯。


    蒲希冉吻上他的喉结,颤抖不已,渴望的欢愉与不可名状的惊恐交叠。


    他的衣裳只腿了一半,就见她额头有汗流下。


    “别碰我。”沈林轩不许她扶着自己,嫌她脏。


    “到底怎么了?”她俯身在那儿,已使出了浑身力气,可这男人非要跟她对着干。


    他不许她碰他,不敢近一步交缠。


    明明见他在深陷沉沦,就是不肯乖乖就范。


    她不知他在赌气什么:“你别折磨我行吗。”


    若他不肯,她可以退避三舍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骑虎难下。


    “我折磨自己,与你何干?”沈林轩咬着牙关,满眼桀骜不驯:


    “我就想看看,我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抵挡得住对你的渴望。”


    他一向强大的自控能力,绝不允许在她面前崩塌。


    若能控制自己的欲念,是不是也有勇气,将自己的心收回来了。


    “夫君,你不这样好不好?这样会伤身体,那你要怎么样。是我没本事,我不能让你高兴。”蒲希冉几乎快哭了。


    “我的身体已经坏了,还在乎这一点?”沈林轩唇边始终挂着淡泊嘲弄笑意,“无妨,待会儿洗个冷水澡就是了。”


    这是最后一次。


    他厌恶她,又要同她交缠。他想求欢,又要羞辱她,折磨自己。


    快将蒲希冉逼疯了:“我不配做人妻子,以后你还是找别的女人陪你吧。”


    沈林轩合上衣裳,推了门出去。


    她艰难从床榻上爬起来,看着镜中自己狼狈模样,发丝缠绕耳边,樱唇鲜红,脸颊却无血色。


    他还没发泄□□,不知今夜会去何处泻火。


    还是像他说的,洗个冷水澡,这激狂就压下去了。


    她实在无暇顾及他,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一夜未眠,天不亮,蒲希冉已反复清洗了自己好几遍,简单收拾了衣物。


    不想继续待在沈宅,可娘家也不是久居之地。


    她觉得好苦。


    低头蒙住脸,有泪从掌心溢出。


    她想娘亲,只能回到哥哥身边,慰藉对母亲的想念。


    在晨光熹微间,拎着箱子,出了院子,远远地看见沈林轩跟徒弟聊戏、指导她练功。


    在纠正动作时,举止亲密,默契十足似夫妻。


    想过绕路,见沈林轩的目光打过来时,还是从他身边经过。


    他方才聊起京戏,还言笑晏晏的那张脸,瞬间垮了下去。


    即便是这个时候,看他跟小徒弟一块练功、一块用饭,还在抱有希望。


    “是不是最近事业不顺?”


    她总是习惯于最大限度地,去理解他。


    身体生病,怕是在戏台上,不能像从前那般,使出十二分力,尽善尽美了。


    故而惶恐焦虑不安,压抑了太久,无处发泄,才会有那样反常的举动。


    “你别担心,就算不唱戏了,咱们做别的也能活。大不了你歇两年,我养你呀。”她有手有脚,有志气、不怕吃苦耐劳,读过书、识过字,只要肯脱下孔乙己的长衫,干什么都饿不死。


    却听他一口否了:“你养我?能一并养我这戏班么?”


    沈林轩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呓语道:“你恰是说错了,事业非但不是我的病根,还是将我从泥沼里拽出来的稻草。若是我真那等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纨绔,没有什么寄托,只怕现在早选择另一种活法了。”


    不,准确地说,是另一种死法。


    不过若他真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保不齐养成左拥右抱的习气,现在也不会抱着萤火虫的微光,贪图天上的月亮。


    沈林轩自嘲地笑笑,他也不知,自己是被人带有目的的厚爱,以及成角儿前的磋磨熬炼久了;


    还是跟黄花大闺女似的,被人拿了贞洁,便寻死觅活的、也要扒着那人。


    董纯夕见他夫妻二人争执,焉能错过这等好机会,忙见缝扎针地溜缝道:


    “就是啊,还标榜自己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呢。你不花师父的钱先吧,也不指着你养。”


    蒲希冉樱唇紧抿,没同她唇枪舌剑,而是直接无视了这个存在。


    拎起箱子,头也不回地出了浦宅。


    而跟小徒弟一块‘快乐’、‘温馨’练功,传道授业的沈林轩,分明想叫住她,最后却连问她去哪儿,也没说出口。


    想起那张病历单,被小徒弟轻易遗失,看不出半分在意。可能只享受跟角儿在一起的虚荣心?


    又被妻子拿着看了半晚,此刻如何,还不是轻而易举地弃他而去。


    失落的情绪开始蔓延四散,他遏止不住,冷下脸来,在徒弟满心欢喜、还想借着询问腔调的由头,跟他打情骂俏时。


    陡然严厉了起来:“站这练身段,没练好不准吃饭休息。”


    “可是……”董纯夕还想再跟他发个嗲,沈林轩已随手拎起挂在练功场、行头里的鞭子,未找任何角度,便抽了下去。


    他没控制力度,但听“啪”的一声,见那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又快又狠,落在董纯夕的身上。


    骨头仿佛都断了,被打到的肌肤,火辣辣得疼。都比不过对脸上被毁容的担忧。


    她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明明前一秒还温声细语,现在就下手极重。


    她摸上耳后的伤疤,沈林轩又是一鞭子抽了下去,语气冷淡,若深古寒潭:


    “我从前学戏的时候,师父打得比这狠多了,却没人敢像你这样去挡、捂,都得站直了,说一声打得好。要是哭,会被打得更狠。打到血比眼泪流得多才行。”


    “可我是姑娘家呀。”董纯夕小嘴一瘪,眼圈红红的,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


    “那你为什么不待在秦楼楚馆,叉开双腿,躺在那,等着赚男人的钱呢?”沈林轩问。


    “这……”董纯夕丝毫不怀疑,若自己再顶嘴,沈林轩会毫不客气地、再抽一鞭子下来。


    她没有一处不疼,不用去看,便知肯定起了一道道血痕。


    不敢继续顶嘴,心底却有冒出隐约的甜蜜,期待被他打得更狠。


    她想,自己一定是对他太着迷了,所以对于他给的疾风骤雨,都很满足。


    “不是你巴巴贴上来,要拜我为师的么?怎么?打着师徒的幌子,干些男盗女娼的勾当。同行要是知道,哪个师父把徒弟上了,会笑掉大牙。我不缺徒弟,比徒弟更不缺的,是床伴。”沈林轩握着手里的鞭子,将她狠狠羞辱了一通。


    她若再掉一滴眼泪,他会理解成是在对自己的邀请。


    “师父,徒儿不敢了。”董纯夕上了瘾,还想再挨几鞭子,只怕毁了容貌。再不能登台不说,也失去了对师父唯一的吸引力。


    她更希望师父对她滥用私刑,在其他地方,尤其是床上。


    明明彼此心照不宣心术不正,师父却不允许她继续装傻充愣,非要挑开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


    看着沈林轩发疯,戏班里的人噤若寒蝉,纷纷猜测,是不是夫人走了,才让他情绪如此失控,打徒弟发泄。


    只是谁都没说什么,对女人的确要怜香惜玉,可谁叫她的身份是徒弟。


    那些师父打徒弟,可不全是因着徒弟犯错,有时心情不好,两板凳上去,腰就差点折了。


    比起沈老板学戏之苦,对董小姐实在算温和、甚至是偏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