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琼王的日子已经进行月余，同时还要应付不断来袭的起义军，纵有厉副将和程副将坐镇，全军状态也是大不如从前。千竹千鹤没了办法，于是一封加急书信送往皇城，请求帮助。


    救兵当然是太子远莫离。


    尽管远星晨闹着要跟随，却也拗不过远洪帝的旨意，此事复杂，二公主还是在宫中更为安全。


    -


    初始之地。


    琼落枫从山洞中醒来，口渴万分。四处寻找水源之时，却发现这里似乎熟悉，但又有些陌生。于是折返回去拾起了大锤作防身用，便在四处摸索起来。


    不多时，他看到前方有处一光亮刺目，便走入光亮。


    琼落枫转眼便来到了崖底。崖边恰有河流蜿蜒，琼落枫匆忙前去，捧起水便喝。喝水清凉沁脾，异常舒爽。


    可抬头望去，举目尽是山崖，高不见顶且有密林丛生。此时琼落枫才忽然意识到，并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又为何出现在这里。绝情，似乎，要寻找一个叫做绝情的东西。


    可忽然面前闪过字样，让他觉得真是活见鬼了。


    任务:找回自己。


    进行中。


    琼落枫使劲眨了眨眼睛，字样果然消失不见。找回自己是什么意思？


    “远宁国向来平定、富足，此前多年便让你们迁至别州，是你们执意蜗居在此贫瘠之地，如今却以此为理由起义？”太子审着堂下跪坐的几人。


    这几人即是起义的发起者。为首的名曰刚三。


    只见刚三砸吧砸吧嘴:“你们当官的倒是说得轻巧，热浪谷养育了我们一代又一代，岂是能说走就走的？但凡你们这些官儿每年把贪的钱财分我们毫毛，我们都能活得自在。”


    他们把对自然条件和生活的苦痛转嫁给所谓的上位者，自然也有他们的道理。但太子来此，显然并不是为了白白拿钱养着他们。


    崖边有果，果下有水，水中有鱼。琼落枫就靠此过活，虽简单但也知足。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出去的路，这崖底似乎有屏障一般。无论向东还是向西走，千百丈外，就是死路，河是自石缝中的溪水汇聚而成。琼落枫有时脑海中会忽然闪过一两个片段，却不知那究竟是回忆还是幻觉。毕竟有一天早上自己还“看见”了一颗果子漂浮在水面上，随后向空中疾驰而去，这种违反常识的事情时有发生，只能以幻觉来解释。


    待久了琼落枫自然无聊。但任凭怎么努力，就是想不起任何事，越去想，就越头痛。


    热浪城这边，太子经过一番思索，终于琢磨出了一条适合热浪城发展的路来。这里固然资源短缺，但不缺的是什么？人、石！人有使不完的力气，群山有用不完的石头。太子当即决定自皇宫直接拨款下来，建设采石场。尽管这里的石头并非名贵，经过打磨却也适合建桥、建房。热浪州靠山吃山多年，竟没想到将依靠的山真正利用起来，实属可惜。


    那起义军头子们一听，虽然心中恍然大悟，嘴上却硬的很:“你以为我们想不到？你就是想糊弄我一番，假模假样帮助热浪百姓，之后还不是拍拍屁股走人。”


    太子本想着，这几人既然在热浪城一带已经有号召力，让他们带动百姓发展石材生意。但他们既然这样讲，便只好按规则办事了。于是手一挥，从隔壁州调来的州使就心领神会，命人当即将起义者拉下去，第二日菜市口行刑以作警示。


    炎热，头盔，红绿灯。骑着电动车的画面一闪而过，琼落枫只知道场景和现在完全不同，根本不是一个时代。他意识到自己对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和当下所处的境地丝毫不觉得惊讶，这让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天选之人。


    正发呆，视线里闯入一位老者。


    老者沿着河边漫步，一头银发没有丝毫墨色，随意地在脑后扎起发髻。老者身着棕褐色长衫，看似粗布却随着踱步而无风自飘。


    “敢问老人家，我已在这里徘徊多日，却不见出路。我可否跟着你走出山崖？”琼落枫追上去问道。


    老者缓缓转过头，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表情平静:“此为游荡地，飘摇尘世间。理解曲中意，方能破谜题。无左无右释暗喻，高而落，低而潜。”


    “那……您可听说过‘绝情’一物，我只记得我需要带一个绝情回去。”


    “名绝情，似绝情，非绝情。”


    “老人家，我有些听不懂，我只恳求能够跟着您走出去，绝不打扰您。”琼落枫恳求着。


    “救己即救人，人者，自救也。”老者随即轻捋同样银白的胡子，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琼落枫这才发觉老人根本不是走在湖边，而是踏在水上！踏在水上却并未沾染一点水迹。琼落枫呆呆地望着老人水上闲庭漫步，却不料一个眨眼的功夫，老人就消失不见。


    又是幻觉？


    一辆马车在侧门外候着多时，车夫却也不急，只是时不时摸摸腰间沉甸甸的银两便觉得心满意足。不多时，三个朴素打扮的女子匆忙走出，还时不时回头张望，查看着身后究竟有无尾随之人。


    一人撑开竹帘，一人伸手扶臂，另一个女子撑着身旁人的手便先行上了马车。车夫心道，恐怕是哪个小主带着两个丫鬟偷跑出宫玩儿。待三人落座后，车夫轻唤，马车疾驰而去。


    采石场的建设如火如荼进行着，起义军已经被尽数剿灭，剩下的都是愿意改变命运的普通人。贫穷不是错，让人犯错的更多是没有主意的盲从，盲目令人不能明辨是非。有了目标之后，这些平日里就因为生活吃尽苦头的人便心甘情愿全身心投入。不为别的，为了明天，为了下一代都能吃饱饭。朴实的愿望会化成最强大的动力。


    “还是没消息？”太子皱起了眉。


    “回太子殿下，那一日交战，天降异象又遇到火山喷发。山崖之下净是熔岩，在下和千鹤已经寻找多次，并未放过一草一木。始终没有寻得半点踪迹。”千竹的衣衫都被树枝刮破，脚趾从鞋里露出来，这些时日他没日没夜地在荒凉山谷内、山崖下寻找琼落枫，却依旧没有结果。


    “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把琼王找回来！”太子握紧了拳头。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凭他的盖世神功即便遇到猛兽也不怕。只怕……若是真被熔岩掩盖，就再也寻不到了。


    肯定是从高处落下来的。向前是崖壁，向后是山洞和崖壁，河流的东西向都是死路，只能是从高处落下。树影稀疏处定有出口，琼落枫心想着，决定再度尝试攀爬。


    琼落枫此时只是个普通人，毫无功夫可言，徒手爬上陡峭的悬崖自然不可行。又一次跌落后，琼落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捂哪里，因为哪里都痛。再一看，手指都已经抓出了血，恐怕一时半会也不能再尝试了。可是，刚刚明明已经接近那片长在峭壁上的树丛，仿佛都已经看到了云层在叶片之间躲闪。况且，在最高处，他看见了一朵花，比见过最艳丽的花都美，却有种淡淡的孤独气息。就在望见那花的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要的“绝情”便是那花。


    琼落枫感到很气馁，既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逃离不了。


    马车换马车，一路向西南。阵阵热浪令车上人觉得似乎这段快将人肝肠都颠簸断裂的旅程终于要结束了。


    马儿嘶鸣，车猛然停下。不知何时，树林中蹿出了几名猛汉，举着弯刀便向马车走来。


    “糟了，二……二小姐，遇到打劫了。”琳芳从竹帘向外望，不由得吓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怎么办！”芳琳直接缩成一团。


    “不怕。你们俩躲在椅箱中，我去交涉，给钱便是。快，躲起来。”说话之人，正是远星晨。


    “那不行，小姐美貌赛仙，那帮人若动了歹意……还是我来吧。”此时芳琳颤抖着说道，似乎已经准备英勇就义。


    ……


    劫匪见马车停下，便走上前去。那车夫已经吓得尿了裤子，跪倒在马前，止不住颤抖。劫匪当然不会在意车夫，于是向竹帘走去。


    还未看清来者何人，劫匪一行六人便身首异处。车夫刚听见声响，抬起头却只看到一地尸体。不由得吓得当场晕死过去。


    ……


    “诶？”芳琳忽然睁开眼，觉得有些困惑，但张望四周发现自己还在马车里。


    “我们……没事了？”琳芳上下摸索着自己，并无任何异样。


    马车还疾行着。


    “糟了！二公主不见了！”芳琳此刻也顾不上远星晨的嘱咐，下意识还是称呼她为二公主而不是二小姐。


    “啊啊啊！”琳芳也发现了问题，于是尖叫起来。


    马车陡然停下。车身轻微晃动，车夫似乎从前面跃下。


    “干什么？”竹帘掀开，斗笠之下分明是远星晨的脸。


    “啊？二……二小姐你没事？怎么是你在驾车？”


    “我们……怎么了？”


    面对二人的问询，远星晨眼珠一转:“方才有江湖侠客救了我们，将劫匪打跑了。倒是你们俩直接被吓晕了，怎么唤都不醒！我着急去找夫君，不得已才试着驾车。”


    “车夫呢？”琳芳问道，真是造孽了，怎么能让二公主亲自驾车载着自己姐妹二人，这下子完了。


    “他也晕了，我可搬不动，给他塞了点钱就当我把马车买下了。”远星晨不以为然。


    “公主，在下有罪，万万不敢继续乘坐马车了，小的十辈子福气都没资格……”琳芳立刻拉着芳琳跪下来。


    “那你俩谁会驾车？”远星晨无语。


    芳琳二人面面相觑。


    “那不就得了，出了皇宫就别讲那些规矩了。当务之急是赶到热浪城找莫离哥，之后再寻找夫君。别废话，我驾车了。”远星晨说罢又翻身上车，扯动缰绳。


    没有人察觉到远星晨将一柄短剑往袖子里使劲塞了塞。芳琳和琳芳一直以为二公主只是喜欢耍剑玩乐，她们从不曾见过二公主的实力。


    还好只是擦伤，还有一点肌肉拉伤，骨头并无大碍，琼落枫试着舒展身体，发现经过两天的恢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继续尝试爬悬崖。


    可是这一上午竟然一条鱼都没有抓到，确切的说是压根没见到。琼落枫觉得有些奇怪，便脱了衣服决定钻进水里看看究竟。


    高而落，低而潜。


    琼落枫忽然想起老者的话，此刻不就正是在潜？正想着，发现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在不远处出现水下漩涡。待琼落枫赶到，发现里面似乎有光亮闪动。于是又浮上水面猛吸了一口气，再次扎下去。


    怪不得河里没有了鱼，因为都被漩涡吸引来。琼落枫自漩涡盘旋而下，发现里面大有乾坤。如果没有水流经过，这本应该是一处地洞。琼落枫尝试着捉鱼，却由于在水下不够灵活，因而一条都没有捉到。而由于刚刚乱抓，忘记了头顶的漩涡在哪里。


    一紧张，闭气就容易乱。琼落枫此刻觉得胸中困顿，急于呼吸。于是胡乱向上摸索着，寻觅漩涡处不一样的水流。眼看就要憋不住了，却在转头之时，一只大眼游到了琼落枫眼前。


    那哪是一只大眼，分明是一条巨大的鱼。它嘴角向下，通体银色，身后绵延数丈。仅一只眼睛就和琼落枫的半张脸差不多大，琼落枫想着今日必定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要么被淹死，要么成为巨鱼的食物，反正哪个都不好受。


    巨鱼果然调整了方向，张开了嘴。琼落枫看到一排排的尖牙迎面而来。


    “你怎么来了，”太子看到远星晨，惊诧到站起身来，“看你的样子……你是偷跑出来的？！”


    “我自然要来。”远星晨拿过茶杯就饮，又觉得不解渴，端起茶壶直接喝了起来。


    “父皇若是知道，可怎么交代！”太子觉得妹妹的确有些幼稚了。


    “若是你，也会这样。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随后太子将近况逐一说给二公主听，二公主越听眉头越紧。


    “所以，根本就没有遗留的地方？”二公主发问。


    “对。虽然不想这样说，但目前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被岩浆掩埋了。”太子说这话时不敢看向远星晨。


    “不可能，我有感觉到他，他还活着。你们漏了某个地方。”远星晨说罢起身，前去休息。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论，就算他死了，也要见到尸体。


    避水珠。一定是避水珠。否则怎么解释，巨鱼一张开嘴，细长的舌头中间一颗圆珠猛然发出光亮，随后周遭竟然出现了空气泡将琼落枫包裹，使得他可以自由呼吸。


    他看着那珠子，不知所措，而巨鱼也一动不动，并没有将他撕咬。


    琼落枫上半身挂在巨鱼的口里，巨鱼就这样张着嘴，一时间两个生物似乎都在纠结。又过了片刻，琼落枫还是伸出了手，轻轻将那淡蓝色的圆珠拿起，腰腹用力顶住巨鱼下颌，身体便向后漂浮去。


    巨鱼缓缓合上嘴，摇摆而去。


    琼落枫这才仔细观察圆珠，在圆珠周围一臂为圆，都是空气，被水流轻轻推搡着。琼落枫将头埋入，发现可以自由呼吸。这一定是避水珠。


    借着避水珠的神奇力量，琼落枫终于才找到了漩涡。又回到岸上。


    随着山洞越走越近，手中的淡蓝色圆珠竟然发生震动，而且越来越厉害。


    “啪嗒！”那圆珠在距离大锤还有一步远的时候竟然径直从琼落枫手中逃脱，吸附在大锤的空缺处。严丝合缝，仿佛本就是一体。


    大锤升级。


    记忆如洪水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