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多行不益必自毙
作品:《魔尊的女装黑月光》 广场上一时间乱成一团,倒不是众弟子一拥而上,相反,大家一见有毒,纷纷退后,有几位仙君也从座位上坐了起来,走到了座位的后面。
好像有座椅挡一挡,会比较安全。
不止松云倒下了,连那只小白兔晕倒后,雪白的裘毛开始呈现出青紫色。
洛拂笙想过去扶起松云,药宿仙一个瞬移来到她身边,摁住她的身体,“不要碰他。”
她转过头去,已是满眼泪痕,抓住药宿仙的手,慌乱地声音哽咽道,“师傅,你快点救救云师兄。”
一向老顽童的目光此时比谁都要沉稳,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有几根银针。
针尖向下,在松云的几个大穴上扎了进去,银针瞬间变成了墨黑。
洛拂笙又拉扯着他的衣袖,指着旁边道,“还有小白兔,师傅你也救救它。”
药宿仙没有诧异,又换了几根银针,同样在兔子身上也扎了几针。
因恐惧而压抑的人群终于如破开蝉蛹般喧闹出来。
“怎么会有毒,哪里来的毒?”
“你看那小白兔和云师兄都是碰到了药后才中毒的,定然是药里有毒。”
“怎么可能,谁会这么傻,别忘了规则是对方弟子彼此试药。”
“这的确说不通。”
玄殊也是有一瞬间的恍神,他想让洛拂笙识大体,自动认输,没想到她竟如此歹毒,在药里下毒。
啪!
他拍岸而起,再瘦小的身躯在站起来的那刻也有如苍穹。
日逐西滑的阳光从他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暗影,几乎能将洛拂笙吞噬。
“大胆,竟然如此丧心病狂,陷害同门,你可知罪?”
玄遥尊的笑容在脸上慢慢凝结,支着太阳穴的手轻轻颤抖,指尖弹动了一下,正好打在颧骨上。
虽然他的表情还是那副淡定从容,微笑以对的样子,但心里有几分不安感传来。
那日他在小白兔身上下了毒,是为了让它咬伤洛拂笙或是她周围的朋友。
故计重施,她解不了这毒时,自然还会来找他帮忙。
他这种人,断然不会做出主动迎合之事,就算心中对这个女子有几分眷恋,也会以一副高傲的姿势,让她匍匐着向自己爬来。
或许这是一种病态,但他毫不介意,因为他是玄遥的引魂,也是他的童年之魂。
他童年所经历的也是别人所不懂的。
他乐于这种行为。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天都没有动静,这个兔子竟在这个节骨眼自己跑了出来。
看了眼旁边的玄琰。
他似乎并不着急,甚至又打了一个哈欠,那副慵懒困顿的模样好像坐着都能睡着一般。
玄遥尊笑了一下,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玄琰都不着急,他也不用操心了。
洛拂笙急急辩口,“我没有放毒,这药里不会有毒。”
药宿仙的银针扎进了地上的药汁里,片刻银针的颜色未变,通体银亮光泽。
他站起身,道,“这药的确无毒。”
顿了一下,他沉眸想了想,耆宿自是公平公正,“有毒的是这只兔子,松云刚才受伤,伤口碰到了兔子的血,所以才会一并中毒。”
此话说完,连洛拂笙都愣住了。
这只兔子有毒?
“不可能,它从前也咬过我。”
药宿仙凝重地眉心始终未曾松弛,到了此时更加深凝,“这毒应该不是它自身所带,而是有人放到了它的身体里。”
他撩眸看了眼一旁的丹圣。
他面色无常,看上去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抬手端起的酒杯略略不稳,眼底那一抹凝结的黑暗像未央的夜。
他是没有讲话,可他身后司极宫的弟子可不干了。
“这兔子是她的,她还不是想借兔行凶,找准时机向我们投毒。”
“没错,否则这兔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出来?”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只兔子竟然咬了云师兄,这才暴露了毒性。”
“?哭耗子,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冤枉。”
洛拂笙听着这些指责的话,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入得了心。
她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松云和小兔子。
没有入心,自然她也不会辩解。
月宛看了眼玄遥尊,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笑道,“我想小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此事想必另有隐情。”
玄殊虽不是敏感的人,甚至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元隐宗。
但到底是自己做过的事,如果洛拂笙讲出来,他也是难以言状。
如此,他将难题抛给了玄琰。
“二师兄觉得如何?”
玄琰都快睡着了,这一声差点把他吓着。
他支愣着坐了起来,四下遛了下眼神,哼哼哈哈了一阵,方才坐正轻咳道,“这兔子身上有毒,可却是小遥养的,她不怕这兔子咬自己吗?”
下首顿时缄默。
玄殊也默了。
二师兄,方才您真的睡着了吗?
鸦雀无声。
洛拂笙耳边飘过了几声风簌,夕阳爬上了枝头,从枝稍中探出了一个不浓不淡的光芒。
玄琰此意,再明白不过。
投毒的人是想置洛拂笙于死地,或者是想嫁祸给她。
众人的目光都徐徐然看向了丹圣。
丹圣重哼一声,眉目竖起,“玄琰仙尊这是何意,难道是在指责我吗?”
玄琰一摊手,又是一副哭唧唧的表情,“我这不是在就事论事吗?孰是孰非,我也不知道啊。”
他向来喜欢装无辜,这一招百试百灵。
多难对付的人,都得被他骗了。
丹圣把头一转,果然没再呛声。
药宿仙知道洛拂笙心里难过,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坦然笑道,“丫头,如果你真不想让松云白白中毒,就更加不能放过下毒之人。”
洛拂笙如霜打的茄子般果然挺起了背脊,眼中的泪水也慢慢收敛。
药宿仙说的对,她不能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找出凶手呢?
玄琰并不着急,这场好戏他还想再看看。
其实他想看的并不是丹圣。
而是这个引魂玄遥。
这几日他一直跟踪司极宫的人,无意中让他发现这只兔子居然中了幽毒。
此毒无色无味,但意识会被人控制。
而能下此毒者,并不是寻常的弟子,就连丹圣都没有这个能耐。
他将此事告诉了玄遥,玄遥探了这只兔子才发现,下幽毒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引魂。
他有何目的他能猜到。
玄琰问他要不要解了小兔子的毒,玄遥却说这只兔子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至于谁把这只兔子放出来的。
嘿嘿,玄琰笑了。
眼前的局面可是他精心布的局。
而他也有把握,有药宿仙在,他们都会无恙。
药宿仙是谁,就算探出了幽毒,也断然不会讲出来。
这就是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过招,比起自诩聪明却幼稚可笑的人,简直是胜券在握。
他悠悠然地站了起来,早在之前他就想到了办法。
而且是个美妙的办法。
自信地清了清嗓子,刚要显摆一下自己的睿智。
不料洛拂笙早他一步道,“三位仙尊,我有办法可以找出真正投毒之人。”
玄琰眼角抽了下,一身的自信就这么被打击了回去。
三位仙尊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竟然都各有心思的不讲话。
月宛左右一侧首,只好笑道,“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洛拂笙其实也没有把握,但她刚才看了眼丹圣身后的弟子,这才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办法。
“我想请众弟子吃颗话梅,白送的,不要钱。”
玄琰哂了一下,更觉气闷。
为什么他的办法让洛拂笙征用了,他们又没长一颗脑袋。
气蔫蔫地又闭了眼,还是继续睡觉吧。
玄殊紧紧抿着唇,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真是丹圣所为。
那可真是麻烦了。
没错,玄殊不想让丹圣有事,一来是为了元隐宗大局考虑,二来便是怕自己麻烦。
玄遥和玄琰很少插手元隐宗之事,这宗内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一手操办。
若是丹圣不依不饶,搅得元隐宗不得安宁,头疼得还是他。
“胡......”
“准了。”
玄殊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转头看向玄遥。
他托着脑袋,目光懒懒,一派悠闲散适。
再看另一边,玄琰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仿佛在听天书。
他一口气沉回丹田,抬手揉了揉眉心。
洛拂笙对玄遥一阖首,二话没说,拿来了自己的话梅,逐一分给弟子。
众弟子自然高兴,不用花钱白得来的零食,谁会不高兴。
有的弟子还在拿到话梅后对洛拂笙说了句‘谢谢’。
她分到司极宫时,丹圣狠狠地瞪她一眼,“我司极宫不需要这玩意。”
洛拂笙并没有给丹圣好脸色看。
此事不用猜也知道,定是丹圣仙君所为。
她可以不在意他刁难自己,但绝不能伤害她的朋友。
“仙君,这是玄遥尊的意思,难道你连玄遥尊也不放在眼里吗?”
丹圣愕然。
洛拂笙眼廓睁大,本来妩媚的一双狐狸眼竟生出了几分冷感,而且这冷感中有种迫人的威严。
不是来自于她的话,而是她这个人。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时,像是掌握生死大权的尊主,只要动动手指,便可掐死自己。
他不自在地哼了一声,低下头没有讲话。
洛拂笙绕过他,发现他身后的弟子都用一双精亮的眼在等待着她。
想想也是,这些日子以来,别的宫弟子都能买零食,只有司极宫弟子不能。
他们看着别人有灵矿石吃,自己没有,自然心中郁闷。
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吃零食,自然开心。
洛拂笙来到最后面一个青俊的小弟子面前,见他不肯伸手,心里了解一笑,“这位师兄,张开手。”
那小弟子年纪不大,此时已经瑟瑟发抖,声音颤栗,“不,不用了,我不想吃。”
洛拂笙抿唇一笑,双眉爬上了几分冷然,“大家都有,师兄自然要吃。”
前面的弟子以为他怕丹圣责怪,忙过来推搡道,“赵宣,你快拿着吧,我们都拿了。”
赵宣低着头,虽然夕阳余晖暗淡,晚风送来了寒意,但他却是一头的大汗,好像在水里泡过一样。
“我真的不要,我不想吃。”
丹圣似乎明白了什么,此时猛然站了起来,直指洛拂笙,像只失了控的豹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为难我宫里的弟子不成。”
他失了控也失了分寸,几乎是咆哮道,“谁让你这么做的,司瑾宫吗?”
他生性霸道多疑,早就怀疑洛拂笙是迟幕的人。
只是没有证据,今日一急,竟然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讲了出来。
没有参与战争的迟幕冷笑道,“丹圣仙君这是何意,难道认为今日下毒的人是我?”
丹圣仙君咬了下牙,却没有再呛声,而是转身直接上前拉开了洛拂笙。
这一把力量十足,洛拂笙没有站稳,倒在了前面小弟子的身上。
待她站正,寸寸不让,字字珠玑,“丹圣仙君若是阻拦,那便是承认毒是你下的。”
丹圣哪里受过此等委屈,还是被一个小弟子当场怼了。
他又气又急,以眼布遍了红丝,一把抓住了洛拂笙的手臂。迟幕也没有犹豫,一个瞬移将洛拂笙拉了回来。
他本是冷眼旁观之人,除了玄遥主动授意,本不想参与宗内任何纷争,于丹圣的挑衅,他也从没放在眼里。
表面上他不争不抢,和丹圣那种张扬跋扈的性格反差极大,但暗地里,他也收买了不少自己的党羽。
与各宫的关系都算交好。
不似丹圣,他不懂得笼络人心,只知道用功劳抬高自己,压低别人。
孰不知,他早已怨言载道,不得民心了。
他这一动,各宫仙君也都佑护上前。
“丹圣仙君,大家是同门,你无凭无据,怎可冤枉迟幕仙君。”
“依我看,你的这个小弟子不肯接零食,也是大有问题。”
“我看还是让这个弟子出来,我们检查一下比较好。”
赵宣整个人躲在了丹圣的身后,佝偻着身体,全身抽搐得厉害,好像发了羊角疯。
这样一个年纪不大,不谙世事的小弟子,自然受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
心态几乎是瞬间就崩塌。
甚至还低低地抽泣起来。
丹圣伸着脖子瞪着眼,高抬着下巴,永远是一副霸气凌人的模样,“我宫里的弟子,何需你们检查。”
“那丹圣仙君就是包庇,此事定然与这个小弟子脱不了干系。”
丹圣仙君不再讲话,可也没有要退让,仿佛定在了那里,目光凶狠地看着这帮仙君。
每个人都好像是他的敌人。
他恨不能杀死所有的人。
洛拂笙看着这场僵局无法打破,心中也是着急。
她大喊一声,“赵宣,你不怕魂飞魄散吗?”
赵宣本来就精神崩溃到了极点,这句话如当头响雷,吓得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头大哭出来,“不是我下的毒,我只是想等待时机下毒,可以我真还没下。”
丹圣脸上扭曲,怒气直冲头顶,抬腿一脚将赵宣踹出老远,“你个畜生,谁让你说出来的。”
赵宣被踹到地上,鼻青脸肿,他赶紧爬起来,给丹圣磕头,“仙君饶命,弟子愚笨,没有听仙君的话,实在找不到可以下毒的东西,只想站到最后,等待时机将手里的毒洒出去。”
当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
风声簌簌,余晕烧尽。
广场上光线暗淡下来,湖边的灯笼飘飘摇摇,烛光来回摇摆,不知会照到谁的脸上。
而这会儿,偏偏照到了丹圣的脸上。
他脸上惨白,下巴高抬,有种秃鹰临死之前的仰望。
玄殊闭了闭眼,不知道今日之事要如何收场。
丹圣下毒陷害同门,理应散其魂魄。但他可是一个仙君,不是一个小弟子,若是杀了他,要如何对各仙门交待。
此事有损元隐宗声誉,不能草率。
玄琰又像诈尸般醒了过来,还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声音随意道,“都审完了吗?”
他不像来听审的,倒像是来打麻将的。
三缺一,他最后过来凑把手。
实则他才是最高明的那个人。
他早在药膳宫和司极宫施了追踪术,就是想逮住丹圣的把柄。
他早一步知道丹圣交待给赵宣下毒的事,但赵宣真的是很笨,拿着药不知道该下到哪里。
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他故意来晚,偷偷摸摸站到队伍的最后,正如他所说的一样,手里拿着药,想等待时机一洒完事。
只是没想到,前面还有这么一出戏。
小白兔和松云中的毒与他无关,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何况还不是‘欲加’。
他恨就恨,洛拂笙发现事发前后司极宫的队伍里多出了一个赵宣,所以她才想到此人有问题,故意把他给乍了出来。
若真是他给小兔子下的毒,此人手上必定沾染了毒液,他不可能用手接零食。
一切看似巧合,实则明明之中早就有人把这不相干的珠子串连到了一起。
比如小兔子,比如对司极宫的监控,再比如他下面要做的事。
迟幕拱手道,“三位仙尊,丹圣仙君的弟子已经承认此事是他指使。”
丹圣面目狰狞,赤红的眼珠凸在外面,眼睛瞪大,是正常人所不能达到的标准,比兽类的眼睛还要往外突。
脸上的青筋如盘藤般顺着他的脖颈横竖零乱地爬上额头。
他神志涣散,奋怒咆哮,“谁说我承认了,我没有。”
他拔出了剑,完全丧失了理智,朝着赵宣就刺了过去。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溅满了他的口鼻。
赵宣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剑,颤抖的双手从身侧抬起,“仙,仙君......”
不等他把话说完,丹圣迅速拔出了剑,又在赵宣的脖子上一抹。
他的双手随风一扬,身体打着转地倒在了地上,轻得如同一片秋落的叶。
司极宫的弟子都吓坏了,纷纷后退,生怕殃及到自己。
玄琰站了起来,没有片刻犹豫,一掌挥出,正中丹圣心口。
“二师兄......”玄殊阻止不及。
丹圣被逍泯剑一剑穿心。
他几乎没有挣扎,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胸口起伏中,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手臂拼命向上,五指呈鹰爪状,似乎想抓住天上的星星。
只可惜,日月交替之中,只有余晖未尽时,既无日也无月。
他什么都抓不到。
玄殊深深叹了口气,转头慢声问道,“二师兄不觉得这样太草率了吗?”
玄琰收剑,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不以为意道,“他当场杀害弟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呢,我不杀他才难以服众吧。”
玄殊哑言。
刚才那种情况的确该杀,无可厚非。
玄遥看完了一场好戏,唇边还有意犹未尽的笑容。
小兔子身上的毒是他下的,并非丹圣,但玄琰的确有意要置丹圣于死地,且是非常有信心,所以他无需担心洛拂笙会有事。
自始至终,他都是在看戏。
现在戏看完了,他也开始怀疑,到底是玄琰利用了这只小兔子,还是纯属一场巧合。
如果是巧合还好,如果是他发现小兔子身上的幽毒,那他便不能掉以轻心了。
他下的幽毒,除了本尊玄遥,无人能看得出来。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近来玄琰的种种失常表现,目光也变得冷凝。
他吞了金裘灵鼠,少则一年,多则三年魂魄才能聚齐,在这三年里,他绝不能让本尊玄遥坏了他的大事。
他须得多加留心这个玄琰才行。
洛拂笙吁了口气,看着死去的丹圣慷慨万千。
他曾是那么高高在上,却最终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
这场比试没有真正的输赢,赢得永远都是人心。
正欲带着松云回去疗伤时,浮屠宝塔光芒大作,周围一片金芒徐徐升起。
“天尊要出关了。”
宝塔之上,乍开道道闪电。乌云滚袭而来,在宝塔上隆隆作响,仿若旗鼓大震。
宝塔顶尖一团白色光晕冲出塔外,云巅电闪之中,幻化出一个盘莲而坐的老者。
一身道衣,头发已经银白,乌云密布中他被金光包围,双目紧闭,金莲在坐下有如龙腾般流光四溢。
“看来天尊这次闭关,颇有成效,离升仙劫只一步之遥了。”
洛拂笙也和众人一起静静地看着,只觉这天尊架式真的不小,居然坐莲而出,堪比佛陀。
津度天尊睁开了眼,金莲瞬间又化作一个光点,朝着广场的方向疾速飞驰而下。
天空云遣电歇。
洛拂笙没见过这种法术,只觉得那光点冲着自己飞速而来。
她本能地躲到了药宿仙的身后,像小猫一样缩起了脑袋。
旁边有弟子极小声地嘲笑道,“只会躲到自家师傅的身后,还真是会苟。”
“人家修为就芝麻绿豆那么点儿,躲起来也无可厚非,真遇到妖兽总不能等死吧。”
低低的吃笑声,让洛拂笙嘟了嘟唇。
其实那晚后,玄遥尊帮她打通丹田,她现在已经是筑基期修为了。
但她不会运用自己的气泽,所以看上去也才炼气期。
她心里咕哝:遇到危险自然要躲起来,这是人的本能,有危险自然高个子来扛。
她又不是肩负着拯救天下苍生的使命,当然不想等死。
光点在落地的瞬间化成津度天尊。
众弟子纷纷跪倒,齐声高呼,“恭迎天尊。”
身后站着的几位仙君接道,“恭迎天尊。”
最后才能三位仙尊,“恭迎师傅。”
月宛跟着温婉唤道,“师兄。”
洛拂笙离得不算远,抬头看那天尊。
一身道袍,花白的头发,气色并不算太好。
气色一说,并非道家有此一说,凡间百姓也讲究气色。
气色好的人,天庭饱满,满面红光,气色不好的人,印堂发黑,面色暗淡。
不同的是,普通百姓只就身体病恙来论气色,而道家是以气泽盈缺来论气色。
这位津度天尊印堂倒是不黑,只是脸色淡白,白眉间一颗黑色小痣略略抬显,眼底有些乌黑,精神也并不是太好。
看来这升仙劫真不是个好东西。
洛拂笙想。
玄琰最先上前一步,向师傅请罪,“弟子处死了丹圣仙君,未征得师傅同意,还请师傅责罚。”
津度似有些疲累,虚抬了下手,让玄琰退下,拾阶走向玄遥。
他的脚步极轻,似踩了风,身体一移便来到了玄遥面前。
玄遥尊刻意收敛了几分笑容,神色如常。
引魂除了本体,谁都看不出来,任大罗神仙来了,也是一样。
津度抬眸打量了玄遥几眼,声音淡肃道,“我听闻你和洛拂笙一战打开了天地之心的屏障,你又以一己之力封印的屏障,道印可有损伤?”
玄遥尽量收敛笑意,答道,“有些损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津度只是阖了下首,侧眸对下面的众人道,“今日上元佳节,你们不必在此久留,可自行离去,”转过目光,逐一打量了眼前四人,“你们随我来。”
浮者宝塔,乃是升仙劫前修者的居所。
元隐宗有十院,除了三位仙尊和月宛各居一院外,其余几院皆是从前飞升的天尊所居。
津度自从突破了大乖后期,便从登临院搬到了浮者宝塔。
塔关则为闭,塔开与寻常的塔并无区别。
九层宝塔,通体金碧,塔基四十九阶,塔身层层密檐,塔顶须弥托起八重塔刹。
最上面的宝珠可呼风唤雨,是为入仙阶的必经之地。
抬阶七七四十九,重金塔门开启。
津度坐于蒲团之中,一身道袍盖过自己的膝盖,他双手捏诀放于膝上,目视着眼前四人,神色较刚才在广场时略显悲悯。
“天地之心乃是天下万道封印的钥匙,一旦开启,不知有多少封印被打破,有多少妖兽破印而出,为祸苍生。”
玄殊恭瑾答道,“我已派弟子走访各仙门,确是发现一些妖兽的踪迹,之前我们师兄弟三人也商议过,打算巡猎。只等师傅出关,禀明此事。”
津度天尊点了点头,眼底还是有些担忧,“洛拂笙现在如何?”
玄遥淡定道,“自我与他一架后,他便不见了踪影,现在鬼王楚令也在到处寻他。”
津度声音平仄,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但旋即说出口的话却暴露了他的成见,“魔门与我仙门交恶,洛拂笙死不足惜,就让鬼王去寻好了。”
他低眸沉吟,觉得此事事关重大,绝对要釜底抽薪,不能留下后患。
“这样吧,你师兄弟三人此次一同前往,各宫的仙君及一名弟子跟随,可兵分两路。另外通知各仙门,若愿意也可以一并巡猎。按照例来的巡猎规则,斩杀妖魔最多的弟子可获得一次晋极的机会。”
他着重了语气,再次强调,“上古封印的皆是恶妖恶兽,不但为祸天下,还妖术非浅,你们一定记住,不可留有后患。一旦放任它们胡作非为,将会为仙门带大灾祸。”
“弟子瑾记。”
玄琰随性地笑了笑,他在津度面前一向如此,不太拘瑾。
一来是他的父亲乃是上一任的仙君,与律度交好,他自幼便是在元隐宗长大的。
二来他这人就是这么个性子,所幸津度也习惯了。
他不着调地问道,“师傅,药宿仙一把年纪了,是否也要跟去。”
津度瞥他一眼,有点无力感,“药宿仙就算了。”
这位药宿仙乃是他的祖师爷,他哪里请得动。
“我看他那个小徒弟倒是聪明伶俐,可以一道跟去。”
玄遥尊眼睛一亮,不着边际地挑了下眉。
月宛看在眼里,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楚,她对津度笑道,“师兄,我也想出去走走,不如就让我跟着他们一起去吧。”
津度的眉眼终于有了一些笑意,“月宛想去呀,也好,你从来没有巡猎过,也是要多加锻炼,”他看向玄遇,又严肃下来,“你记得多加保护你师叔。”
玄遥尊只是轻浅笑着,并未答话。
津度凭空一挥手,地上多出几支竹签。
“按照规矩,巡猎前抽签看此行的凶吉。”
四人对视一眼,鱼贯上前抽了一支签。
玄琰展签挑眉道,“安,看来我此行可顺顺当当。”
他将签文交还给津度。
玄殊也打开了签文,登时眼睛瞪大。
玄琰凑过去一看,差点笑喷,“情?”
斜了玄殊一眼,取笑道,“难道师弟这次会遇上自己的命中道侣?”
“二师兄休得胡说。”玄殊很不高兴。
月宛看了眼自己的签文,上面写了一个“平”字,她看不懂,但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规规矩拒地将签文交给了津度。
交完后,她无意中瞥了眼玄遥的签文。
“怎么玄遥尊的签文是空的?”
玄遥尊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师傅说过,无签文未来渺茫。”
津度也是眉心一蹙,略感担忧,“空签文的确命数不定。”
他抬眸。
眼前少年珠光玉润,眉宇已经有了仙相福气,他本就长得俊美,现在得了道印,更是仙气隆盛,衬得他俊朗飘逸。
这是他当年舍命救下的徒儿,他看着玄遥长大,对他寄予了厚望。
但道途漫漫,劫数无尽,他有心亦是无力。
“玄遥,你须凡事小心谨慎,不可行差踏错半步。”
“徒儿瑾记。”
玄遥尊并不在意,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未来渺茫。
不仅是他,还有本尊玄遥。
这签十分应验。
夜色迷蒙,墨夜无星,头顶一望无际的黑暗,有如铺了一张硕大的墨纸。
墨夜之下树影黑冥,伫立如魅。
比鬼门赤夜天还要恐怖。
玄琰进去卷棚时。
床上的少年衣襟微敞,全身大汗湿透,他脸色苍白,微微阖目,一只手肘支在床上。
他的心口隐约用灵气渡出来的两个字,正在一点点钻进他的心脏。
这灵气每钻一寸,他就疼得紧握一下手掌,直到灵气全部钻了进去。
他微微仰头,泪水流着他的脸颊流下,长睫轻轻颤抖。
玄琰大惊,连忙走上前去,俯首又看了眼他的心口,似乎不愿相信,但不得不相信,“师兄,你这是何苦,无形刀虽无伤无血,但却痛至骨髓,你在自己心上刻字干什么?”
问完,看着他心口的字,又觉得自己情商有点低,明知故问。
玄遥拉上自己的衣襟,身体坐正,云鬓之下一双漆黑的眸,丝毫没有半分异样,仿佛苦痛与他无关。
“师傅出关了?”
“是。”
“他没有看出引魂的异样?”
“那家伙挺能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玄琰勾唇一笑。
引魂可是玄遥的童年之魂。
他的童年竟是这种人?
玄遥瞪着他,一字一句道,“这次巡猎,我也要去,你想办法。”
玄琰......
他看了眼玄遥的心口,想着再嘲笑一下自家不厚道的师兄,“师兄用无形刀在心上刻上小遥的名字,难道是想借此牵制引魂不伤害她?”
玄遥抿着唇,深不见底的漆眸仿佛一把绝世好剑,随时都会把他绞杀。
玄琰对眼神实在对不过自家师兄,自如缴械投降,“好好好,当我没问。”
他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我已经想过了,师兄只能当成我的弟子,不过师兄现在这副尊容,可能会被人说闲话。”
玄琰生性不羁,久传风流,如今出门带个女弟子,不被人说闲话才怪。
但此事也是没有办法。
不用玄遥提及,他早就想到了。
洛拂笙既然要去,玄遥一定会跟去。
再者说,如果引魂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不能保证自己应付的了。
这一路上可能隐患重重,他不想再给自己制造隐患了。
玄遥并不徐意,“无妨。”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静得像是一幅墨画。
无形刀刻的并不是字,而是绞人血肉。不见血不见伤,刀刀刻在人的骨髓里。
但无形刀却是唯一能刻在心脏的法器。
那日玄琰给他看了小兔子的情况,他便知道那是引魂下的毒。
心里一个念头便萌生了出来——
他想杀了洛拂笙,杀人灭口。
或许从前的玄遥可以相信自己能保护好她,但现在的他无法保证能时刻护她周全。
魂由心生,心停魂灭。
心上刻字,等于制约住了引魂的心念。
此行凶险,他既然无法护她周全,那便让引魂心甘情愿代替自己来保护她好了。
登临院中的玄遥尊从醒梦中坐了起来,心底一抹酸楚的渴望犹然而升。
他抬手捂住了心口,转头看向窗外的夜。
眉心轻轻一蹙,为什么他突然好想洛拂笙。
好想念,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