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不可避免的,姜妱...

作品:《不共楚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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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避免的,姜妱对那个即将到来的孩子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好奇心,她追问之下得知了那孩子大名唤作“郑嘉”,小名叫“阿宝”,比殷宪小了三岁多不到四岁,依照从魏国到秦都的距离,中途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将近两个月后,这位小皇孙就抵京了。


    “到时候他住在哪里呢?”姜妱问道。


    “不知道,还没来得及想呢,不过应该是在宫里。”殷宪眼珠一转,随即状似无意道:“只是那孩子只身入秦,也没有亲人相伴,阿爹在前面要总督战事,回去后又要照顾安儿,怕是腾不出手再去管他了。”


    姜妱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见她面上露出不忍的神情,殷宪这才道:“娘娘,不如到时候您帮着看顾一下那孩子……用不了多久,就是让他在宫中安顿下来,免得他骤然离乡,人生地不熟不能适应。”


    姜妱没有一口答应,只是道:“还有几个月的功夫,到时候再说吧,一国的太孙,想必教养的极好,心中定有自己的主意。”


    殷宪也不再劝她,转而道:“总之,那个郑嘉来了之后,您不许因为他年纪小又可怜就偏心。”


    “心肝。”姜妱爱怜的捧着女儿的脸颊亲昵的揉了揉:“除了你,我还能偏心谁?”


    不是还有殷宴呢么——这话殷宪在心里默默道,只是这时候她只想着独享母亲的宠爱,不想主动提起别的孩子来分薄这份爱意。


    殷溶几乎把这个宅子当做真正的寝宫,除非是忙到后半夜,不然日日都是要回来睡的,但是殷宪和殷宴姐弟俩却不能每天都出宫,偶尔被允许来看望母亲,也是两人一起居多,殷宴现在正在学说话,咿咿呀呀的占据了姜妱大半的精力,而相比之下殷宪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也不好意思当面把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弟弟撵出去。


    所以,像这样单独与母亲相处的时光就显得格外珍贵了。


    说实话,对姜妱来说,学着怎么做个母亲和儿女相处也是才开始不久的事。


    在她还是“姜妱”时,住在宫里,殷宪每日都要来椒房殿晨昏定省,殷宴住在宣室殿,与椒房殿极近,不过是抬脚就能到的距离,见面远比现在要方便和频繁。


    但是那时候姜妱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应付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病痛几乎耗尽了她所有


    的精力,她之前说过她不喜欢孩子的话不是说谎,那时候她真的没有感受到那种人人称颂的“母爱”究竟是什么感觉。


    或者说她不是不想去爱,而是没有力气爱了,而在姜妱的观念中,一个母亲必须要爱自己的儿女,若是不爱,那就是错的,是无法原谅的罪过,这样潜意识的想法又反过来加重了她的心理负担,恶性循环之下,逃避与他们相处就是无可避免的事。


    甚至临死之前,她满心想着的都是期待解脱,迫不及待的摆脱这诸多的束缚和痛苦,完全没有想过殷溶或是孩子哪怕一瞬间。


    直到今生作为褚秾华与两个孩子重新相遇,姜妱突然便清晰地感觉到了从心底里升腾出来的爱意——只要见到他们,她就能清楚的感受到她作为母亲对于儿女的爱意,这不需要任何的外物来挑动情绪。


    过往的一切就像是翻涌着的泉水一样全都自发地涌上了心头,他们在她的腹中与她血脉相连的九个多月,从小猫那么大一点点长高,会走会跑,会自己吃饭,殷宪小的时候是个小话痨,完全不在乎姜妱的冷淡,守在她病榻前小嘴吧嗒吧嗒能自言自语说上一个时辰,而殷宴不会说话,但是他偏偏能分清楚母亲和其他人,也喜欢蹭着蹭着蹭到姜妱身边依偎着她,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喊饿喊渴。


    姜妱原本是个十分善于爱人的人,她的爱意是那么充沛,对所有人,她都可以毫不吝啬的释放她的善意和爱,偏偏等自己的孩子出生时,她失去了这样的能力,以至于重新找回来时,她自己都忍不住惊讶——惊讶于自己那时候的铁石心肠,竟然真的能做到不为所动,便是偶有触动,那一点心湖上泛起的涟漪也完全动摇不了她倦怠疲惫,一心寻求解脱的执着。


    所以,这次重回西京,姜妱才开始重新摸索着如何和孩子们相处,不过还好,以她的性情,即便不去刻意做什么,就已经足够好了。


    又因为姜妱知道自己不想住在宫里,没办法像其他女子一样时时刻刻照顾孩子,反而要他们跟着跑来跑去,心中又多少有些愧疚,于是一旦殷宪或是殷宴出宫过来,她必定是要空出时间来陪他们。


    这样一来,殷宴还罢了,殷宪每次来其实都是跟来姜妱这里上课的学生岔开的,彼此等闲见不到面,所以她眼不见心不烦,也没有因此闹脾气。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入了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等到腊月时,京城已经连下了几场大雪。


    虽有“瑞雪兆丰年”的老话,但是过犹不及,今年的天气冷的有些过了头,雪大的几乎要成灾,京中又为了这事忙作一团。


    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现在正打的焦灼的主战场在南边一点,气候要稍微缓和些,士兵们暂时不需要一边抵御严寒一边上阵杀敌。


    要说秦国确实是有些运道的,要是去年遇上这么冷的天,那漠辽指不定还能再苟延残喘一阵子。


    姜妱现在身体还算健康,入了冬之后就着了一次凉,白白惹得一堆人哭天喊地跟天塌了似的,最后吃了两剂药自己就好了。


    眼见着年关将至,姜妱又病了这一场,便给那几个女学生放了假,自己也窝在家里好好休息了几天,但是等她想出门时,因为怕她又生病,下人们都一迭声的劝阻。


    自己懒得出门,和被人拦着不让出去当然是两回事,这样在房中待了几天,姜妱觉得闷得很了,总觉得坐立不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丝萝观察了她许久,在她又一次出现了愣神发呆,手里拿着茶盏半天却忘记喝的情况,想了一下还是道:“娘娘,不如我们出去转转,您透透气也养养精神。”


    姜妱听得有些意动,她自从前世生病之后是不爱出门的,不光不爱出门,还讨厌见人,但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倒是越来越轻了,这座府邸再怎么精致再怎么美观,也只是一个宅子,总有逛完看够的一天,她不知不觉,就开始渴望到外面去走走转转。


    她也想去看看新的风景,新的人。


    倒是赵媪等人一听,又连忙给丝萝使眼色,接着凑到姜妱边上,七嘴八舌的劝道:“不如等开了春再说吧,现在外头天这么冷,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奴婢们担待不起啊。”


    “是啊是啊,您的身体要紧!”


    丝萝立即皱起了眉。


    姜妱见她们如此惶恐,便笑着安抚道:“不怕,我这几天不出门,等暖和了再说……”


    下人们这才放心,姜妱垂下头,轻轻啜饮着那盏捧在手心里的茶。


    丝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下没说什么,等人都走了才蹲下来看着姜妱道:“娘娘,您要想出去就去嘛,为


    什么又改口说不去呢?”


    姜妱道:“也不是很想……”


    “哪里不想了!”丝萝眉心一皱:“您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那些人辖制住,这人窝在屋子里久了没病也要窝出病来,他们倒是怕您着凉他们担责任,可是您的心病……”


    “没关系。”姜妱握住丝萝的手,轻柔嗔道:“管家婆,哪里操得那么多心事——我不光是怕生病连累他们受罚,主要是觉得现在正下大雪,粮食又不够,城外不止有多少人要冻死饿死在今冬……”


    “亭威侯夫人和静娘子不是说今冬的高门女眷会有布施,您还随了好多呢。”


    “话虽如此,但是……”姜妱摇了摇头。


    “既然您这样担心。”丝萝道:“不如亲眼去看看?”


    姜妱眨了眨眼睛。


    *


    西京城外,降雪稍停,一辆并不如何起眼的马车跟着前面的一辆缓缓从城门驶过。


    车内姜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向外探头,一边道:“怪不得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好不容易等到雪停了,这天气居然一点也没暖过来。”


    一旁的曹静跟她挤在一起争着往外看,她穿的就轻薄多了,不像姜妱这样险些连脸都要埋在围脖里,不仅轻薄,活动还更加自如,此时经不住笑话道:“姐姐也太小心了,你这样子下了马车还能走动么?”


    姜妱动了动脖子,觉得确实不好动弹,便示意丝萝帮着把最外面一层棉衣艰难的脱了下来,这才喘了口气道:“是底下的人太紧张了,我前些日子病了几天,闹得人心惶惶的,也就随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