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姜妱陷入了长久的...
作品:《不共楚王言》 《不共楚王言》全本免费阅读
姜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俯下身子,将头埋在女儿的掌心里,喃喃道:“对不起……”
殷宪摇摇头,像是以前姜妱抚摸她一样,摸了摸母亲的头发:“您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母亲,若换了我,我会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我,提刀把所有人的头砍下来才解气呢。”
饶是姜妱心中忧虑不安,听她这话说完,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真的,”殷宪撅了撅嘴,眼里却透着一股认真的劲头:“您信不信?”
她这个样子真像她父亲,姜妱温和的看着殷宪:“你们是我的儿女,不能给你们我有的一切,难道不是我的错么?”
殷宪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希望您爱我……但是也理解您不爱我,娘娘,您明不明白。”
姜妱不明白,她有着满腔的爱意,这每一份的爱都是无私的,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既然有这么多的爱意,自然就该毫无保留的给予应该得到的人,孺慕之情给予父母,友爱之情给予弟妹,夫妻之情给予丈夫,怜子之情给予子女,仰慕尊敬给予上位者,悲悯怜惜给予下位者。
既然她有,那么每一份保留都是罪。
但是殷宪完全不这么想,她想要母亲爱她陪伴她,想得抓心挠肺夜不能寐,但是若是易地而处,她不仅做不到姜妱的愧疚,以她的想法,什么儿女丈夫,要真是在自己不想要的情况下强行给她的,那她不当场掐死就算客气的了——真掐死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她忍着没跟姜妱说,主要是害怕吓到她。
也怕她觉得她是个残忍的孩子。
她不残忍,她很乖巧,很懂礼貌,在母亲身边,她会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孩子,她发誓不会强迫姜妱做任何事,她会比父亲更善良,比弟弟更懂事。
她想要母亲心甘情愿,开心快乐的陪在她身边。
这些条件缺一不可,谁要是想要破坏母亲的“心甘情愿”,谁就是她的敌人。
这是殷宪从她父亲的失败上吸取到的最重要的教训。
*
这座驿站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姜妱陪着殷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行人就又上路向着秦都赶去。
秦国的驿站安排的很合理,每天赶路,到晚上正好就能再下一个驿
站落脚,一路畅通,完全不需要风餐露宿。
但是这对姜妱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一路甚至没有任何晋国的消息或是来探查的人,要么就是那边完全没想到皇后的失踪是跟秦国有关,要么就是这一路走的官路,让人完全找不到可以利用的空隙。
前者的可能性不太大,因为秦国人前脚刚走,后脚就发现皇后失踪,无论殷溶留了什么后手,傅初鸿都不可能全无怀疑。
眼看要不了多少天就要进京了,姜妱心里着急却毫无办法,一旦回去,那就是没有回头路,想要走,恐怕除了像上一次一样一死了之,别无他法了。
反倒是真正背井离乡的丝萝看着一天比一天冷静,到了后来更是完全看不出什么慌乱焦急,还能在服侍姜妱的同时连殷宪也一同照顾了,她是个细心妥帖的女孩子,比那些毛手毛脚,端杯茶都能撒一半的侍卫们强多了。
这天晌午,他们在一条小溪边落脚略作休整。
姜妱找了块石头坐下,丝萝接了刚烧好的水泡了一杯茶送了过来,姜妱摇摇头拒绝了:“给阿宪送去吧,我不渴。”
丝萝点了点头:“您还是到马车边上坐坐吧,这里没人看着,要是有危险就糟了。”
姜妱也不想让她担心,便往营地的方向走了一段才重新坐下,这里能隐约看到正在休整的侍卫和他们的马车,隔得不算远。
等丝萝一走,她就坐在溪边,清空脑海中一切乱七八糟的杂念,望着溪水纯发呆。
她没做好回到故地,重新见到那些故人的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若是真的有机会再回晋国回遭遇什么事,一想都觉得满头乱麻,丝丝缕缕的让她无从下手,只觉得自从离开东京参与这次无疾而终的会盟之后,一切就脱离了掌控,往她完全无法预知的方向狂奔。
也只有再独处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摒除杂念,让时时刻刻都在混乱思考的脑子清净片刻。
但是这清静看起来也不长久。
当姜妱望着溪水俯身,想要用溪水洗一把脸清醒一下时,清澈的水底除了映出了姜妱自己的脸,还悄无声息的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啊——”
姜妱吓了一跳,她迅速直起身子回头,看到殷溶低着头站在自己身后——这倒是没有让她觉得意外。
姜妱平复了一下受惊的心跳,捂着胸口蹙眉看着他。
这几天殷溶其实有在注意不常在姜妱面前出现,大多都是让殷宪陪着她,但是这么冷不丁的一冒出来,倒是让姜妱吓了一跳。
殷溶可能也发现自己吓到姜妱了,表情便有些讪讪的,虽然没有立刻离开,但是头也垂的更低了些。
姜妱见了,被惊了一下的那一点怒意也不好算在他头上了,便叹了口气,道:“什么事?”
殷溶一贯挺拔宽阔的肩膀垂下来显得不如平时那么精神,他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因为两人之间还隔了一点距离,姜妱没有听清楚,便侧了侧耳朵:“你说什么?”
殷溶便往前走了一步,见她为了听清楚没有表现出抗拒,便慢慢的蹲下来靠近了一点,低声道:“你……不怕水了么?”
怕水?姜妱有瞬间的疑惑——她又没有患疯狗病,哪来的怕水?
但是很快,她就理解了这话的意思。
殷溶口中的“怕水”不是指对水的恐惧,而是指姜妱在生了安儿之后心病骤然加重,遇到湖、河或是池塘之类的地方,总是会克制不住想要跳进去,那是一种连本人都无法控制的行为,就像是她爬上稍微高一点的楼房就会想要往下跳一样,为此殷溶填了秦宫中的所有水观,也封死了超过两层的宫殿。
姜妱重生在褚皇后身上之后,这种症状就不翼而飞了,几乎让姜妱觉得这并不是“心病”,而是“身病”,不然人还是那个人,怎么换了身体就好了呢?
姜妱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想说谎话吓他也不想当真像殷宪说的一样承认自己是谁,便道:“我不怕水,你多虑了。”
殷溶的神情松了一下,唇角也弯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角度,他不动声色的往溪水中撇了一眼,发现这个笑容还算好看,并不像平时那样僵硬古怪,这才放心的笑了一下。
“那就好……我不是有意打扰,就是担心……”
姜妱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发怔。
殷溶一时也没有说话,他就这么看着姜妱,过了一会儿,终于道:“阿宴……”
这名字一出,姜妱立即抬起了眼皮,紧紧的盯着他。
殷溶完全不敢
卖关子,接着便道:“前面是卫国公领兵驻扎的地方,阿宴现在他那里……我们明天就把他接上一道回京。”
怪不得殷溶敢把儿子一个人放在半路上,卫国公家中世代忠良,与皇室关系密切,却从不参与储位斗争,也不在朝堂上结交任何朋党,一门心思的走孤臣的路,就连遇上殷泽那样的皇帝都忍着他的各种作死,一开始死心塌地的效忠,直到卫国公世子莫名其妙的客死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