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姜妱的手顿住,眼...
作品:《不共楚王言》 《不共楚王言》全本免费阅读
姜妱的手顿住,眼带疑惑道:“这是……”
许致捂着胸口,神色很不自然:“是,是臣母赠臣的手帕……没什么特殊的。”
姜妱的手指动了动,只觉得方才的触感完全不像手绢,那么粗糙,怎么会是手绢呢?
但是她一时想不到究竟是什么料子,又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因此也就没有再多追问。
她收回手,重新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道:“回去问问你父亲,我的孩子是怎么死的,或许你就能理解我了。”
她这话几乎就算是明示了,许致的手不自觉的揪紧了自己衣裳。早在行宫之时,他只就知道皇后是因为怀疑淑妃却没有证据,最后与皇帝争执才被逐出宫的,当时他只觉得皇后愚蠢又荒谬,但是此时,看着姜妱泛着冷意的眼睛,却再也不能说这是污蔑了。
“您、能确定么?”
姜妱道:“何必问我呢?你若是问你家里人,他们必定会告诉你实情的,那不是比我的话更可信么?”
“不,我信您,殿下,您亲口告诉臣,小皇子的死,确实跟淑妃有关么?只要您说,臣便相信。”
姜妱抿了抿唇,回答道:“我有所有的证据,若你想要确定,回京后自然能看到。”
许致立即质疑:“既然有证据,您为何不禀明陛下,正大光明的处置姑母呢?”
“你们有大皇子。”姜妱垂下眼睛,直言道:“我不认为陛下会为了夭折的小皇子而处死淑妃。”
许致怔住了,他并非为了这个答案而感到震惊,而是悲哀于自己可笑卑微的情感——在这个时候,他听到皇后的话,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别的,而是窃喜于她对皇帝的猜忌与防备。
——在这种时候?许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许致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极其危险,但是他克制不住,就好像心脏完全不由得自己控制,每一分的跳动都有它自己的想法。
但是姜妱已经不再想要跟他继续说下去了,她今天说得够多了,实际上本不应该跟许致说这些,或许是因为她这些日子已经积攒了太多不该说也不能说的东西,才在这种时候多说这些话。
“许大人,你退下吧。”姜妱轻声道:“这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没有意义?我、我……
”许致突然昂起头看着她,但是在真正看清她美丽的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黯淡又疲惫的神情时,却突然语塞,嗫嚅了半晌,最后只能垂下头,捏紧了拳头,咬牙道:“……无论如何,我发誓,这次的事都不会发生了,您放心。”
姜妱看着他,不禁在心中暗叹了一下,以许致的年纪,在姜妱眼里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无论是在家族中还是在皇帝面前都备受宠爱,就算当庭殴打朝臣这种事都能全身而退,他大概从没有尝过这样左右为难的滋味,似乎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处于这样的境地无疑是痛苦的,但是再小的孩子也终究会长大,要不了多久,或许他就知道这样左右摇摆并没有益处,他会明白该怎么选择的。
所以姜妱并没有相信少年人如此轻易的誓言,但是她感激他的善意,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不是敌人。
许致大步从帐中走出来,被冷风一吹,浑身冰凉黏腻的感觉,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已经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一路往前走,遇上的人看到他都纷纷让开,见他的气势都有些不敢靠近,只有一个他麾下的副官有些担忧的劝了一句:“都督,您最好还是休息一天吧,您的眼睛全都红了……”
他都没敢说上司的鼻头都有些泛红,就像是……哭过似的。
许致深吸了一口气,胡乱的点了点头,继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奔跑带来的窒息感让他暂时忘却了方才那样锥心的难受。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一路直到大江边上才停下,望着滚滚的江水,方才被风吹过的鼻头一酸,竟然留下了眼泪。
这对他来说是极其罕见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自从孩童时期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但是今天却只觉得心头无尽的酸楚,眼泪并不由得自己控制。
他捂着脸,坐在了江岸边的石块上,过了片刻,好不容易平复好了情绪,便伸手想取手帕,但是取出来的确实一块白色的不规则的纸张。
许致怎么舍得用它来拭泪,他用衣袖擦了把脸,将手中柔软的纸展了开来。
原来这竟是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面。
许致怔怔的看着这被自己小心翼翼的从骨架上拆下来的纸面,想到当初从皇后手中得到它的场景,只觉得无比
讽刺。
他用眼睛又一次将已经牢记于心的每一个线条,每一份笔墨都描绘了一遍,回忆起那双温柔优美的眼睛,慢慢的沉溺到了回忆中。
就找他无知无觉的在回想行宫中跟在姜妱身边的时光时,一贯敏锐的听力却不合时宜的发挥了作用,身后的脚步声让他受了惊吓,心虚之下下意识的攥紧手里的东西,又立即想要往怀里塞。
没想到忙中出错,他心中慌乱,手一抖,那张纸竟然脱手而去,轻飘飘的落到了奔流不息的江水中。
这一下,许致一下联想到了那人从马上跌落,从自己指尖下坠落到江中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心头肉被硬生生的剜下来一块,痛得浑身一颤,甚至来不及看身后的来人是谁,就一头扎进了江中,想要将纸张捞上来。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就像当初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皇后坠江时毫无办法一样,即便是这仅有的一个念想,他也留不住。
殷宪在岸边抱着胳膊,看着那个晋国人在江里面找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被冻得嘴唇乌紫,就快要游不动了才爬回岸上。
身边的曹无恙皱眉道:“他是在找什么?”
殷宪冷笑道:“谁知道他在发什么颠,原本就心怀叵测,那个马鞍上必定有他的手脚,晋帝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把他放出来了,还不是欺负……真当我能就这么算了?”
她倒是不怎么怕被晋人看到曹无恙跟自己走在一起,因为那天宴会上晋帝就随口答应了借这个“画师”来给她画肖像,殷溶自然不稀罕,但是殷宪考虑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跟他打个招呼,不然……多少有点没礼貌了。
现在许致上了岸,浑身湿透了,比之前还要狼狈十倍,他甚至都没有多看殷宪一眼,只是踉踉跄跄的与二人擦肩而过,整个人失魂落魄丢了魂一般,似乎是受了什么打击。
殷宪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江边。
曹无恙见她俯下身去,半边身子探到江上,当时就吓了一跳,他急忙拉住她:“阿宪!”
殷宪却不慌不猛的从江边河堤上斜插着的一节树杈上拾起了一样东西。
原来她对许致印象还算深刻,见到他在江边发愣时便格外留意了,许致方才心神不定,在江里盲目的寻着这一节小小的纸面,无异
于大海捞针,但是殷宪则旁观者清,非常冷静的发现从许致手中落下去的东西只在江水中沾了瞬间,就被席卷到了这个隐蔽的树枝上。
她可不是姜妱那样见谁都要去帮一把的人,她知道许致在两人坠江一事上绝对逃不了干系,既觊觎自己的母亲,还下手加害于她,以至于殷宪巴不得许致就这么掉进水里淹死算了,还省得自己出手报仇,更别说提醒他失物在哪里了。
此时许致已经离开,她便好整以暇的把东西拿到了手,倒要看看让这人这么紧张的到底是什么。
曹无恙也有些好奇,他也凑过来,亲眼看着殷宪将手中微微打湿的纸打开展平。
这纸上的墨迹已经过了一年多,已然十分干燥稳固,即便是有了水渍,也只是在边角处微微晕染,不碍着什么。
两人都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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