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凌霜的意外夜访，犹如一道飓风，搅得本已是波涛汹涌的海水更如碧落黄泉。


    叶初羽的计划被打乱，不免犹豫:"乘愿，你也听到了吧，你怎么想？"


    驻在其神识里的乘愿对她的所想一清二楚，他一贯沉稳，劝道:"初羽，我建议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叶初羽竭力冷静，可心还是砰砰急跳:"陌凌霜的话不假，重生前我被困在魔族时，对于魔君那件事情也曾有所听闻，这次，或许就是个机会……!"


    乘愿反问:"可真的能相信陌凌霜吗？她曾经的所作所为，既然她能背叛仙族，按理说，为了保命她也能背叛魔族，不过，再退一步想想，万一是个圈套呢？明晚也是我们能逃离魔界的绝佳机会。"


    "逃离？" 叶初羽冷哼，"我不想逃。乘愿，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那些……" 她的心起伏剧烈，攥紧双手，"你也看到了，魔族攻打仙族的意愿很决绝，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 时间紧迫，可我那边还没有一切就绪，他们袭来的话，我们的扶桑仙境必定会失守，结局或许就会如重生前那样…… 不，我绝不允许! 这一次，我必须逆天改命! 如果能杀了魔君，就是断绝根源!"


    叶初羽心涛翻腾，内里凝起一股至强的灵力似乎能倾天复地，这让乘愿也吃了一惊，竟然她已如此强大，超越了仙族的顶级，稍加时日，她也能达到上神的力量。


    "初羽，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感受，我…… 这次有我在，也绝不允许再有之前的那些事情! " 乘愿用自己的元神之力，一边平复叶初羽激荡的心绪，一边说道，"我也不曾料到魔族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当初我还加强了仙族的结界防护，谁知，魔族竟然制作了这么一件神器，欲借仙族之力来破之…… "


    他停顿良久，思索有何两全之策:"或许，有个办法，我们可以试试。"


    乘愿向叶初羽提议，叶初羽的面色逐渐异样，五味陈杂，一双晶亮的凤眼睁得偌大:"这…… 可是，那么做的话，你会怎么样？!"


    "我自有打算。" 乘愿淡然回道。此刻，他很想将她拥在怀里，却只能用元神之力在叶初羽的心魂里轻轻转动，安抚，"你这么问，是担心我吗？"


    叶初羽的体内似被柔软的羽毛撩拨着，心底生起一股夹杂的情绪，鼻子便酸了起来，她知道自己骗不了他，可是嘴上继续强硬:"我担心，假如你回不来，你的那些仙族子弟们又会来寻我替天行道，到时候，我只能将他们赶尽杀绝!"


    "你不会的。" 乘愿笑了笑，"我最知道你，再没有比你更想寻求公正的人了。初羽，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改变仙魔两道，终止两族间无休止的战争，唯有你，能够做到。"


    叶初羽抬手揉了揉眼睛，擦去几粒还未成型的该死的泪花，心语道:"乘愿，不久以后，会是你我的…… 总之，那个时候必须将圆圆造出来，你记住了!" 她顿了片刻，又低声道一句，"所以，你别死了。"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可若仔细听，字里行间尽是细微颤动的音符。


    明年的今日，到那时，她与他所有的牵绊，或许就能彻底了结。


    蓦然，叶初羽察觉自己的心魂间，乘愿正在将气息慢慢地化成一枚心。


    "初羽，明年的今日，便是我娶你的日子。"


    乘愿将那道心型变成两颗心，朦胧的气息环在一起，难解难分。


    好一会儿，那两颗心才逐渐消融在叶初羽的神魂里，随即，却在一汪暗色中，忽地又燃起缤纷的烟花。


    那些跳跃的烟花在叶初羽的心里四处飞舞，固执地掠过她的每处神识，从她的眸光里透出时，就像似揽尽一场流星雨。


    叶初羽眨了眨眼睛，终究没能说出狠心话。


    .


    魔界无昼，当虚空那轮血色的圆月变成金光璀璨时，夜晚就过去了。


    今日，叶初羽换了件青色衣裳，她就住在阿娘曾经住过的寝屋。此处的装饰一如从前，连叶琴歌生前的穿戴饰物也都留存着，即便没人住时，因着魔君的吩咐，每日也会有侍女前来打扫。


    "小公主，老奴记得很清楚，您今日穿的这身天青，是君后最喜欢的颜色，老奴这么看着，更觉得你们母女俩，长得很相像!" 吴嬷嬷在旁侍候，就是那位自称与叶琴歌相识的侍女，"君后她呀，为人温柔善良，喜欢穿这般素雅的衣裳，笑起来时，就是一位纯正的仙女。"


    叶初羽定睛看去:"吴嬷嬷，你能不能，给我讲些我娘的往事？"


    吴嬷嬷点了点头，带着笑容回忆道:"在我们魔界，以权势力量为尊，君后她身居高位，却从不恃强凌弱，还经常助人为乐，比如小到种植庄稼，如今我们的某些品种的谷物收成，还受恩于她呢! 你也知道，两千年前，我们魔族曾受仙族所驱，不得不生活在人界之外的异空间，环境不佳，资源贫瘠…… 所以历代魔君总想收复失地，会不断地发动战争，哎，其实我们魔族大部分人，谁不想过安稳的日子呢……"


    叶初羽若有所思，就是说，魔族发动战争，并非全是出于贪欲和邪恶的本性，与仙族史上所记载的，实有出入。


    吴嬷嬷在一旁啧啧叹了两声，回到正题:"君后还曾说，魔族也有许多好人，就如仙族也有败类，仙魔两族之间的不共戴天之仇乃是上古之事，所以她屡次劝说君上，能否与仙族议和，只可惜，这些想法与魔界的传统理念格格不入…… 哎，君后作为仙族，在魔界定然不怎么快乐，可她还是与人为善……"


    叶初羽十分动容，又静静听了一会儿吴嬷嬷的讲诉，愈加敬爱自己的阿娘。与此同时，她对魔君的仇恨更为强烈。


    今晚，命运的齿轮能否逆转，就看今晚!


    在此之前，还有几件事情要办了。


    叶初羽定住心神，走出宫殿，一众魔将随行其后，说是保护，实为监督，叶初羽就当视而不见，淡定如常。


    此时，那轮红月已变成金日，照得魔界亮如白昼，甚至有些刺目。


    叶初羽快步行到城门那里，眺望高处—— 果然有具人头被悬在那里! 血肉模糊，已辨不出五官模样。


    这一刻，她极想跃上城门将头颅取下，还锦文一个死后的安宁，然而她不能在关键时刻冒然为之…… 叶初羽心里沉叹一声，装作不知，向旁边的守卫问道:"这人头是何时挂上去的？属于哪位？"


    守卫们认出是叶初羽，纷纷激动跪拜:"小公主，是昨夜子时挂的，听说是那群仙族领头的那位。"


    叶初羽昨天一战成名，事迹已经传遍魔宫上下，看来众者对于她的力量很是服气。她趁机套话:"这人的身体在何处？其他仙族子弟的呢？"


    "回禀小公主，他们都死了，被扔在地牢里面。" 随行的魔将恭敬回话。


    叶初羽暗自咬牙，没再说什么，快步离去。


    跪在地面的守卫们抬起头，怔怔地遥望她的背影，流露着崇敬的目光。


    "我从没见过，这般的美人，这般有气势的美人!"


    "对对，即圣洁，又霸气，不像仙族，也不像魔族。"


    "她究竟是…… 何方神圣？"


    此刻，叶初羽已经行得远了，她想在离开魔界时，到他们的民间略作探访。


    曾经她被劫持到魔界时，一直被关在地牢里，从没有机会出去走走，所以对于魔族的生活状况不曾了解。


    然而当她亲眼目睹之际，感慨油生。


    这儿的民间，与仙境和人间相比，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原来魔界也有阡陌纵横的田地，有熙攘热闹的集市，有为生计奔波的男女老少，有玩耍的孩童，有相依偎的情侣……


    魔族，并非各个都是凶神恶煞。


    "姐姐。" 市集中，一个小女孩从叶初羽身旁经过，拉了拉她的衣袍，羞涩地道，"姐姐的衣服真好看! 我只在画上看过呢，像蓝蓝的天，我们先生说，人间有漂亮的蓝天。"


    魔界确实没有蓝天白云，作为异度空间，这里的日月都是用法术所造，包括天，这里的天空只有无边无际的白茫茫。


    没有碧空万顷，更不会有霞光旖旎。


    叶初羽俯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浅浅地笑道:"有一天，你也会亲眼看到蓝天白云。"


    .


    傍晚时分，在一众魔将的陪同下，叶初羽回到魔宫，确认了那些仙族子弟的尸体确实被堆在地牢里，干枯如柴，灵力已被吸尽，元神也被取出。看来陌凌霜昨夜说的那些不假。


    此刻，金日缓缓地变回红月，天色逐渐转暗，星光鸟又开始劳碌点缀夜空。


    差不多是时候了!


    叶初羽来到洛无羁的屋里，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从头到脚，将他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


    乘愿的声音在她的心魂里响起:"初羽，准备好了吗？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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