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夜夜心(下) 顾宣!我要……

作品:《东风顾

    这一场初雪足足下了半个月,天地如同被装入了一个水晶盆里。这日,雪终于完全止住,紫英也终于驱清炭毒,回到了水榭。


    她急切地冲到屋子里,只见几个火炉子里烧得正旺,火苗腾腾地跳跃着,火炉子上方伸出去的瓦管将整个屋子烤得热烘烘的。而其华正与乌豆头挨着头睡觉,面容是那般恬静秀美。


    紫英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喜地奔出去:“侯爷,烧终于退了。”


    顾宣正披着狐裘静静地立在屋檐下,听到紫英的话,他唇角勾了勾,很快又恢复平静。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把玩着手中一把匠人用的铜锉刀。


    紫英看见那把铜挫刀,认出是七叔公素日用惯的工具,面色大变,“卟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顾宣淡淡道:“她若清醒过来,该怎么说,你知道吧?”


    紫英沉默顷刻,低声道:“是。”


    “按理,你这条命是万万不能留的。”顾宣把玩中手中的锉刀,道,“奈何她醒过来后不见了你,定要和我拼命。没办法,只得委屈一下折老爷子和令尊令堂。”


    紫英不敢接话,只是不停磕头。


    “这里就交给你了,每天会有人送吃的来,有紧急状况你就到窗户边招招手,会有人看见的。”


    顾宣回头看了一眼,终是没有进屋。他跳上小舟,用浆橹拨开薄脆的冰,慢慢划向岸边,再未回头。


    紫英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回到屋内,她看了看火炉子,又看向炕边堆置着的布条、炕上斜放着的小几、笔墨,眼中渐涌疑虑。她走到床前,慢慢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不禁微微变了颜色。


    ****


    其华是被闷醒的。


    她睁开眼睛,眼前黑乎乎、毛绒绒的一团,正压住她的口鼻,她慢慢清醒过来,气得喝了一声:“乌豆!”


    乌豆便将屁股从她的脸上挪开了一点,又凑过来舔了舔她的脸。


    紫英正靠在一边打盹,听到动静一跃而起,冲过来唤道:“夫人!”其华冲她笑了笑,紫英喜极而泣:“您认得奴婢了?”


    其华声音虚弱地说道:“你先弄开它。”


    紫英忙抱开乌豆,其华却忽想起去年的秋天,沈红棠撒手人寰之后,乌豆仿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总怕其华也离它而去,但凡她早上醒来得晚一点,它就会将屁股压在她的脸上,将她闷醒。


    她心中一酸,轻声道:“让它睡我旁边吧。”


    紫英便知道她这是完全清醒了,喜道:“谢天谢地,您终于好了。”


    其华转头看了一下屋内,疑道:“这是……”


    “这是别院的水榭。”紫英字斟字酌地说道,“您伤口腐烂恶化,昏迷不醒,我不得已,求侯爷请了医女来,医女发现您的伤口后,我就哭着说是您回娘家的时候贪玩,爬树去掏鸟窝,不小心倒栽下来,正扑在一块碎瓦片上,怕被别人笑话,所以一直瞒着。”


    其华沉默片刻:“他信了吗?”


    紫英忙道:“医女没说什么……”


    其华打断了她的话:“我是说,侯爷有没有说什么。”


    紫英心跳如鼓,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其华轻轻笑了笑:“罢了。”


    紫英一时间满头雾水,其华却又看着她微笑:“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们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去做。至于做不做得成,那就看天意。”说到“天意”二字,她心情格外复杂,从被中伸出手,慢慢握住紫英的手,“紫英,这一刻,我真的感觉到,你就是我的亲人。”


    紫英的泪珠成串掉下来,哽咽道:“您刚好,先歇着,别多说话。”


    其华无力地点了点头,阖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她又睁开眼睛,问紫英:“我这回病得糊涂,来水榭前的事情记得大半,但在这里的事情几乎都不记得了。紫英,我发高烧时,可说过什么胡话?”


    紫英摇了摇头:“没有。您高烧的时候只是昏睡,有时叫一两声娘。”


    其华再细细回想一番,又问:“那这段时间,是你一个人在服侍我吗?”


    紫英犹豫一瞬:“是。”


    其华轻轻问道:“每天晚上是你抱着我的脚,替我按摩的?半夜起来喂我吃药喝水、帮我换药的,也是你?”


    紫英微微低下头,轻声道:“是。”


    其华呆了片刻,又悄声问道:“我依稀记得总是有人在为我抹身子,是你吗?”


    紫英的头更低了,声如蚊蚋:“是……是奴婢。”


    其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声道:“那就好。”


    可她却怎么也无法安心地睡去,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双脚也是空落落的,踩不到实处。她阖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眼睛,问道:“外面结冰了吗?”


    紫英捅开窗户看了看,回道:“湖面只有薄薄的冰,且有些地方还没有冻上,雪倒是挺大的。”


    其华“哦”了声,半晌没有再言语。


    ****


    这日哺时,外头有浆橹拨开薄冰的声音,有人送新鲜菜蔬来了。


    紫英奔了出去,与来人说笑了几句。


    其华叫道:“紫英,请这位将军进来喝口热茶,我有话要问。”


    来人是麒风营的一名校尉,正冻得直搓手,听得六夫人称自己一声“将军”,心中喜滋滋的,嘴上连道不敢。他进了屋子,喝了口热茶后在屏风外躬身道:“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其华道:“侯爷呢?”


    “侯爷这两日每天上午去兵部,下午则在俯仰轩。听说是快到年关了,事情特别多。”


    其华又关切地问道:“大嫂可好?”


    六夫人与大夫人妯娌和顺是顾府出了名的,校尉忙道:“大夫人很好,前日是于妃娘娘寿辰,大夫人还亲自进宫祝寿,是属下负责护送的,瞧着她气色不错。”


    “那就好。”其华十分欣喜,又随口问道,“其他人可都好?大侄子呢?”


    “都好,黄夫人生了位小公子,阖府都很高兴。倒是小侯爷不在府中,圣上命他和礼部官员去勘定嘉和公主出嫁的路线,说是只待开春河面能过船只,便要将公主嫁往燕国。”


    其华淡淡地应了声“哦”,唤道:“紫英。”


    紫英便拿了个银锞子塞在那校尉手中,校尉连道不敢,正推辞间,忽听二楼“咚”地一响。那校尉瞬间变了脸色,抽出了腰间佩刀。


    其华正待说话,校尉已打开窗户,掏出一面三角形的旗子向着对岸挥动了几下,又回头低声道:“夫人别怕,咱们的人很快就会过来。”


    其华讶道:“就这么挥动几下旗子,他们就知道这里出了状况?”


    “是,夫人,这别院四角有望楼,不分白天黑夜都有弟兄值守,只要这边有一点动静,他们就能看见。”


    “哦?是一直如此,还是只有你家侯爷住在这里的时候才这样?”


    “回夫人,平日只有两班兄弟。但前段时日,侯爷和夫人您来了后,便是四班兄弟轮流当值。侯爷前日离开时,还嘱咐小的,继续加强警戒,不可让人惊扰了夫人。”


    紫英急得面色变了几变,但那校尉浑没看见。


    “真是辛苦弟兄们了。”其华微笑道,“不过可能是一场误会,让弟兄们不用过来了。”说罢,她轻轻地吹了声口哨,片刻后,乌豆翘着尾巴蹿了进来。


    校尉恍然大悟,忙到窗前再打出旗语,又连声告罪。其华笑道:“何罪之有?这里有一坛酒,你拿回去,让弟兄们不轮值的时候喝,只别让你家侯爷知道了。”


    校尉见紫英抱出的是一坛汾水白,顿时喉咙里长出手来,他连声道谢,欢天喜地抱着酒坛去了。


    紫英回身,既不敢直面其华的目光,又想从她的面色里觑出点什么来,但其华神色淡淡地躺下,仿佛方才她并不是在套话似的,又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


    第二天,其华又陷入了昏昏沉沉之中,嘴里还不时发出喃喃呓语。紫英查看伤口,并未见恶化,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其华又伏在床边哕呕起来,紫英吓得赶紧拿着块布条到窗口挥了一会。


    不到一刻钟,顾宣便赶到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紫英道:“夫人刚吐了几回。”


    顾宣心中一惊,趋近细看,只见其华正陷于昏睡之中,嘴里还喃喃地念着什么,怎么摇也摇不醒,他问道:“伤口怎么样?”


    “奴婢看着没有恶化,也没有发烧,就是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吃坏了东西?”


    “入口的东西都是干净且煮熟了的。”


    顾宣端起紫英刚熬好的一碗药汤闻了闻,也没有异样。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何处出了岔子。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其华忽□□道:“水……水……”


    紫英刚要去倒水,顾宣已就近倒了。他坐到床边,动作极为自然地将其华抱在怀中,送了杯子到她唇边,像哄孩子似的:“来,慢慢喝。”


    紫英深勾着头,恨不得整个人都躲到地板下。


    其华僵了一瞬,抢过杯子,泼向顾宣,顾宣猝不及防,半边身子瞬间被淋湿。


    其华将杯子摔到地上,瞪着顾宣,神情说不上是羞恼还是气愤,哭道:“顾宣!我要杀了你!”


    顾宣犹没有意识到,哭笑不得地道:“这是又犯病了?”


    那杯水恰好泼在了他的脖子上,顺着脖颈往下流,湿溚溚的,极不舒服。顾宣想起这水榭中放有自己的换洗衣物,对紫英道:“你先安抚她一下,我去换身衣服。”说罢走到内间,将衣衫脱了下来。


    他方带上门,其华恨恨地一抹眼泪,跳下了地。


    紫英抬起头,正要出声,却见其华对自己做了个手势,连忙将已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其华赤着脚往前走,同时又打了个手势,紫英心领神会,拿起扫帚来扫地上的碎瓷片。这水榭皆用木头搭建,墙壁是由一块块的木板榫接而成的。许是年代久远又或是有人曾经撬动过,有一处木板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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