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沉沦(五)

作品:《规则怪谈:从入门到入土

    温念试图挽回这疾驰的进度,她试探道,“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我吃到了很难吃的东西。”玛丽说。


    她神色恹恹,手捂着肚子。


    温念心说什么东西还能比你今天早上吃的那些粘稠物难吃?


    但对于一个可以把PVC卡嚼碎咽进去的小孩,你当然不能拿普通的味觉标准来发表看法。


    “你是……”温念压低身子和她平视,并斟酌了下用词,“吃到什么干净东西了?”


    玛丽撇着嘴看着她,表情很委屈。


    “就是你不好,”她伤心地说,“那么冷的东西,现在我的肚子里太冰了。”


    温念眨了眨眼。


    温念决定再试着讲讲流程。


    “我今天想早点休息。”玛丽抢先说道。


    她指着桌上的《崇德镇童话集》,但脸上并没有任何期待之意。


    温念左手的腕表上,时针不留痕迹地往后拨去两个小时。


    *


    “


    我们爱你


    你爱我们


    你要


    爱我们


    ”


    ——摘自《崇德童话集》第78页


    *


    “一张也没有?”凯斯在办公室内咆哮道,“你确定仔细翻查过了?”


    他面前的外卖员神色从容,甚至眸子里还不加掩饰地放着欣喜。


    “当然,我有仔仔细细查过。”她说。


    “一张也没有……”凯斯跌坐在椅子上。


    那个新来的保姆是一天把所有禁忌都犯完了么?


    他咬牙切齿地想。


    “这里还有我什么事情吗?”被晾了几分钟的外卖员开口问。


    “没有,出去吧。”凯斯不耐烦地挥挥手。


    王文雅关上门。


    她实在是用尽全力来克制住自己的颤抖,才能免于当场在凯斯的办公室笑出声来。


    就……很难不高兴啊。


    王文雅轻轻抚摸着塑胶手机壳上略微凸起的痕迹,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夹层里面折着一张写有她名字的车票。


    坦白来讲,在看到红屋后门推车上没有一张画作时,她还是有点慌乱的。


    感谢这阵慌乱,让她在车里乱摸了一阵,搜出了这张不甚明显的车票。


    接下来只需要知道停靠站点在哪就好了。


    【江迟月】:统计一下,现在有多少人获得车票了?


    ……


    【江迟月】:目前群内人数13人,共有12人寻得车票。


    【江迟月】:接下来,全力搜寻车站地点。


    *


    玛丽非常,非常不喜欢新来的这位保姆。


    “如果你饿了,你就出来用餐。”对方试图和她讲道理。


    “我需要吃东西。”玛丽站在离房门三步的距离,根本不为所动。


    若不是受到限制,她一定在打开房门后的五秒内就说完这三遍话。


    “但你要走出来吃东西。”对方还在尝试说服她。


    “你可以抱我出去,”玛丽张开双臂,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我会很乖的。”


    “只能这样了。”保姆轻轻地说。


    玛丽看着她的身影从右边起步离开。


    “你在干什么?”对方在视野盲区里,玛丽徒然生出了几分不安感。


    重物和地板摩擦的刺耳音量盖过了她的声音。


    玛丽的笑容逐渐僵住。


    “不出去也可以。”


    温念拍了拍她昨晚从一楼搬上来的“玛丽专属餐桌”,又朝左走了两步,拉过来一把小椅子。


    “吃饭而已,从来不需要拘泥于什么场合。”她继续说道。


    餐桌就在面前,已经无法强制要求对方了。


    玛丽脸色阴沉,她握住勺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浓汤。


    不过……


    进食间隙里,玛丽往温念的方向看。


    她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眼圈泛红,瞳孔压抑地紧缩成两个小点。


    整个人精神像在暴雨中强撑的油灯一样,摇摇欲坠。


    不就搬张小桌子椅子,至于一副辛苦劳动一晚上的样子么。玛丽想道。


    “参加完今天的聚会后,凯斯会辞退你。”玛丽吞下最后一口汤,用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


    “嗯。”温念回答道。


    不是没有意料到。


    签署工作合同时,温念用了很久去研究上面的条款。


    上面的意思明明白白,没有劳动保障,说辞退就辞退,工资干满七天后才会结算。


    “这里还有别的工作岗位缺人么?”那时温念问道。


    凯斯笑了一下,说玛丽保姆的工作机会很珍贵,如果外来者连这份工作都把握不住,别的岗位也没必要为对方开放。


    连续的催促声后,温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啊。


    温念揉了揉眼睛。


    通宵过后的精神状态当然不会好。


    她不会是第一个被辞退的人。


    昨晚,送玛丽回房间后,她带着第一天在红屋里翻出的三支手电筒,连夜浏览完了所有地图上标注的地点。


    ——不过没进去,只是看看外围。


    前人留下的印记不负所托,果然让她找到了心中的目标地点。


    一座废弃的小屋。


    信箱里放着一张便签。


    【如果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已经或即将被凯斯辞退了。恭喜你,熬过了最关键的五天!小屋内较为安全,可以适当放心居住。


    小屋内没有食物等基础设施,但最长的撤离时间也不过三十二(数字被划去)三十五小时,环境差点就差点,保命要紧。】


    温念数着长达三天的进度差异,默默叹了口气。


    抬手看表,此时正是凌晨的两点二十八分。


    还够来回几趟。


    慢慢地,红屋的冰箱和食品柜空了七天的份量。


    保姆洗手间的一次性用品,也被顺走不少。


    最后一包小饼干被放在小屋栅栏边的食品堆上后,温念拎起清空的小推车,尽量不让它和地面接触。


    轻拿轻放,格外谨慎。


    *


    玛丽在早上九点才宣布准备好了。


    “你不是在等我,你是在等镇长他们布置好我的聚会。”玛丽说。


    校车没有来。


    温念和玛丽出门后,只有凯斯和他的汽车停在红屋门口。


    他神色忧郁,面容比上一次见面更为沧桑。


    “今天学校不开放,”凯斯说,“镇长家举办聚会,我带你们直接去那里。”


    汽车内的气氛沉闷到了极致。


    “你为什么不说爱我?”是玛丽率先开了口,她的语气硬邦邦的,“凯斯,你很少对我表达爱意。”


    凯斯握住方向盘的手收紧了几秒。


    他的声音苦涩而沙哑,“我爱你,玛丽。我们崇德镇所有人都爱你。”


    “那你呢,念温?”玛丽转过头。


    温念朝座椅上挑了下眉——她们之间的距离能再塞下两个人。


    答案不言而喻。


    玛丽又撇下嘴,自顾自地念叨道,“如果是她,她会一直说爱我,说很多遍爱我……”


    “谁?”温念问。


    “是……”玛丽的眼神变得迷茫。


    “是崇德镇的所有人。”凯斯斩钉截铁地说道,“好了,我们到了。”


    *


    大厅里人圈包围着人圈。


    玛丽进门后,迅速被簇拥到了人群的最中心。


    她端坐在铺着三层天鹅绒垫子的巨大红木椅上,像法官一样,检阅着所有在她面前的人。


    即使这里有近百人,但仍然静得可怕。


    第一个说话的家庭出现了。


    一对夫妻牵着他们孩子的手,挤着笑容到了玛丽面前。


    “玛丽……”父亲嘴唇颤动。


    玛丽并不看他,反而注视着前面举着一张童画的小男孩,目光充满怜爱。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画……”男孩说,他的声音接近哀求,“你添一笔就好了,只要一笔……”


    他的父母手里都提着蜡笔盒子。


    “乔纳森,你爱我吗?”玛丽说。


    “我爱你!玛丽!我当然爱你!”男孩不假思索道。


    玛丽开怀地笑了。


    她接过对方母亲的笔,在上面添了一道。


    温念靠着二层的栏杆,垂眸往底下看。


    原来本子上的“被排除在外”是这么个直观意思。


    以三人为组,轮番举着画好的画求玛丽往上多加几笔,有序而沉稳。


    只有镇长和凯斯是独立的,两人一个站在大门口守着,一个就站在玛丽的身旁。


    没人在乎她的活动。


    她在一楼大厅里停留的那三分钟里,受到了成吨群体排斥的目光。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找那间“锁住的房门”。


    温念手里攥着一条铁丝,开始顺着二楼挨个排查。


    撬锁这个技能,她一般不用。


    十四岁那年被温响第二次丢进山野后,温念痛定思痛,开始学习各种求生技能。


    除了野外的,城市里也不能落下。


    包括但不限于这门“手艺”。


    楼下的进度比她想象的快得多。


    温念查到三楼时,第三十七个小孩正好轮完,大厅霎时变得异常喧闹。


    就和她第一次见到校车上孩子们乱声说“我爱你玛丽”的动静如出一辙,并再更喧闹,无序些。


    毕竟这回还有大人的赞美。


    找到了。


    镇长家内部的门锁全是些简单的锁孔,温念垂着头,往里试探着。


    门开得很快。


    甚至好像没用她撬锁。


    里面黑得像只有墙一样。


    温念举着手电筒打在房间内部。


    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天花板上吊着一具尸体。


    她的个子不高,倘若温念没举着光向上探查,可能都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光逐渐照亮至她的面庞。


    “……玛丽?”温念惊愕道。


    一个金属铭牌从她的身上掉了下来。


    上面刻着一个名字:【爱玛·格林】


    温念捡起它的刹那间,在大厅里的三十七名孩子和玛丽同时开始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崇德镇的夏日也在这声音中彻底宣布告终。


    向下沉沦。


    【夏日沉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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