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他，在场的，凡是听到这句话的人，都被震惊住了，在他们看来，惠斯大学是全国有名的贵族学校，对接的是上流社会的高干人才，怎么会出现一个乡里来的穷小子？


    “村里来的？”庄子昂觉得新奇，便一个劲地追问：“那村里长什么样啊，#￥*&#&，而且路还没修……”


    魏明远哈哈笑道：“庄哥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去过？”


    “谁会去那种地方啊？是人住的吗？怪不得，你看——”庄子昂向前一指，补充道：“从村里来的，就这副狗样子，人都缩水了。”


    宋阮低着脑袋，神态极不自然又窘迫，庄子昂旁敲侧击几下，就引得周围人纷纷加入探讨。


    祁阅没有打断这火热的聊天氛围，受害者正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茶几旁，以一副低头姿态交缠双手，手指上下摆弄不停。


    有人欢喜有人忧，忧只在宋阮一个人，其余所有人都在以他为笑柄，不断进行抨击，时不时看着他的模样嗤笑，或是对他指指点点，咂嘴感叹世上奇怪的人真是层出不穷。


    很可笑吧，像个傻子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对接踵而至的嘲笑，只能被迫抗住，宋阮想自己或许不该来这所大学，这个他曾经向往的地方，到如今竟衍生成噩梦般的存在，渴望能寻条出路，未曾想陷入一摊无法抽离的泥塘。


    天花板上的吊灯散着多色彩光，祁阅盯着它，吹向清脆的口哨，就像他刚才捉弄完宋阮一样，浑是悠闲。


    几个人越聊越嗨，聊到最后庄子昂突然站起，上前一把搂住宋阮。


    他压下身弹宋阮脸上的口罩，指着自己问：“你喜不喜欢我？要不要当我的小情人？钱肯定是少不了你的，每月还有额外补贴，怎么样？”


    宋阮全身绷紧，大气不敢出。


    庄子昂仍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看到对方没有做出表率，便凑得更近，勒得更紧了。


    “你不喜欢我，啊？”


    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可宋阮只是摇头，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摇头。


    庄子昂并没有恼火，反倒是松开宋阮，朝周围人唏嘘：“这小子眼光还挺高。”


    宋阮咳嗽几声，摸着自己的脖子喘气。


    “哎呀呀，你不是喜欢男人么，庄哥这么优秀的男人都不喜欢？你的眼睛被猪拱了吧。”


    庄子昂坐回沙发，重新揽过身边的女人：“得了吧，他不喜欢还是我的福气呢。”说罢，他上下打量宋阮，不解道：“看你这一身便宜货，家里应该没几个钱，也不知道怎么上的惠大。”


    “该不会是给男人m屁股吧？”一个声音对此分析。


    “啊？”话音刚落，有人惊讶捂嘴。


    “谁？”庄子昂眼一直，眉一皱：“哪个男的，你说出来我保证不笑他。”


    祁阅略感疑惑，回想自己的社交圈里，好像并没有以这种事为乐趣的人。


    不过公子哥以为的男人，当然是不存在的。


    宋阮没有回答，自始自终，他都在充当一个哑巴的角色，这个包厢里的人，能玩笑似的说出“卖”这个字，把他憧憬的美好爱情，描绘得污秽不堪，又能随便贬低他的身体，亵渎他的情感。


    如恶一般的存在，将他的希望一点点磨灭，好在这些他都可以忍受，直到听见这句：“难道是你爸做了什么不正当的事？他也在m？”


    “也在给男的m？”


    宋阮疯了，当即就拿起桌上的酒瓶对准庄子昂，未开封的路易十三，擦过额头进而飞越沙发，哐当一声酒瓶滚落在地，瓶身碎成了几块。


    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事，完全猝不及防。


    “哇，十几万没了呢。”


    众人皆膛目结舌，只有祁阅盯着地上已成碎片的酒，第一时间发出惋惜。


    庄子昂扶住额头痛苦拧眉，女人呆在一旁不知所措，脸上神情担忧。


    “你凭什么说我爸爸，你知道什么啊！凭什么说他m！”


    全程，宋阮都没有多说一句话，一个字，唯独此刻，情绪如洪流般喷涌而出，以无法阻拦之势冲破阀门，淹没他的理智。


    几个小弟正想替大哥出气，怎料庄子昂先一步起身，抡起拳头朝宋阮的脑门怒砸一拳。


    “你妈了个蛋，叫什么叫啊！你有什么资格叫！狗东西敢砸我，今天我让你爬着出这个门！”


    宋阮被推倒，按在地上无法动弹，他试图反抗，可体型的差距造成的悬殊不是一点半点，庄子昂愤怒地施以拳脚，又觉得还远远不够，便抄起桌上剩余的一瓶酒，想以相同的方式还给对方。


    祁阅正看着戏，见到这个动作连连遏止：“欸，还砸，这十几万你出啊。”


    这假意的劝解，庄子昂并未听取，他举起右手，上抬至最高点，宋阮睁着眼，能清晰看见瓶底的酒越来越近。


    而当落下之时，酒瓶却突然定格在空中。


    秦放紧扣住那悬在半空的手，顺势夺走酒瓶，跨过两人之间。


    “你疯了，这样一砸，人直接没了。”


    庄子昂抬头，见秦放将酒递给别人，就跟炸了毛似的怒吼：“干什么啊秦放！他能砸我我不能砸他？！”


    祁阅见原本老实坐在沙发上的人出面阻拦，也变得不乐意起来：“你拦他干嘛，跟你又没关系。”


    秦放盯着地板上奄奄一息的宋阮，陷入两难抉择，和庄子昂相处这么久，他比谁都清楚对方莽撞冲动的性格，特别是下起手来毫无轻重，虽说宋阮这个人在他看来微不足道，但总归是一条人命，要真闹出点什么也不好交代。


    但祁阅不想让他插手，他就不能硬插这个手。


    “别把人给整死了。”


    秦放最终只告诫一句，便绕过二人来到原先位置，之后他并没有即刻入座，而是盯着旁边圆桌上的物品思考。


    那是他随身携带的东西，片刻，秦放将其揣入怀里，正想绕过沙发从外围离开，忽擦过一个酒杯，砰地一声落入地面。


    顺着酒杯的轨迹，他看见祁阅抬起右手，做出一个向外抛的动作，焕彩灯光下，若隐若现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警告回放


    秦放被定住，不敢向前也不敢退后。


    等不到他做决定，祁阅提前转移视线。


    宋阮伸出双手挡脸，可肚子、腿，还有头顶都在被反复殴打，庄子昂边踹边让他认错，宋阮张着嘴，啊啊叫出两声，发现根本说不出话。


    于是庄子昂认定他是死也不想认错，就起身，招手让兄弟们轮番出击，四五个男生蜂拥而至，抓住宋阮的手和脚，用脚踩或是用拳砸，把能用的招数都尽数使上。


    事情发展至此，魏明远实在不忍直视，好几次想转身调整心态，却见祁阅撑住下巴，浑是兴致地观赏着地上的撕打。


    他的目光终不看秦放，秦放默默坐回了沙发。


    女人从粉色包包里拿出药品，细心给庄子昂上药，“别气了庄哥，咱不值得跟这种人较气。”


    庄子昂泄了火，也怕把人给打死，就让兄弟们住手。


    人群散开，躺在地上的人蜷着身子，做出一副抱头姿势狼狈不堪。


    祁阅捂着嘴，嘴角渗出涔涔笑意：“不是，你能不能下手轻点啊，人砸你一个额头，你毁人家全身。”


    宋阮无力辨认话中的内容，因为疼痛正在充斥他的大脑，现在的他爬不起来，回不了学校，明天的课大概也不能上，宿舍门禁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如果过点，他就不能进去，先不说缺寝，他今晚谁睡在哪里都是个问题。


    不过这些都不是当下首要考虑的事，当下之际，他只希望没有下一个惩罚来临。


    夜十点如约而至，躺在地上的人却未见好转，眼看已近深夜，魏明远小声提醒：“祁哥，都十点了，咱们该散场了吧。”


    祁阅正有此意，忽想起地上有一副死尸般的身体，惹得心烦，便道：“庄子昂，人是你打的你不弄出去？”


    庄子昂向下瞥一眼，嫌弃地咂咂嘴：“谁带来的谁负责呗，来来来魏明远。”他向前招手，指向其道：“这个人交给你了，我不管啊。”


    魏明远面露难色，却只能无奈答应，在祁阅的命令下，众人纷纷起身，脚步声哒哒乱做一团。


    祁阅转头，语重心长道：


    “你跟这个人讲，那瓶路易十三，十四万。”


    他用手比划数字，一下一下沉重地拍打魏明远肩。


    魏明远一秒三点头：“肯定！肯定！我肯定让这小子赔。”


    祁阅松开他，朝后走一把勒住庄子昂的脖子。


    “你小子打人真狠，人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死了就死了呗，咱待会儿去哪啊？”


    “去找那人算账，把他店门砸了。”


    “别别别，我就不去了，酒店里的妹妹还在等着我。”


    “哟，你怀里这个不要了？”


    “她又不介意，对吧？”


    众人离去，笑声渐行渐远。


    诺大的包厢内瞬间只剩两人，寂静得很。


    魏明远走到宋阮跟前，伸脚去踢对方的背，语气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欸，起来了起来了，老子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宋阮艰难地张嘴，一张嘴口腔里就灌满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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