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妈妈晚安

作品:《我的店主不是人?!

    她的脑子空了一瞬。


    “是妈妈,楠楠,是妈妈来了。”


    孩子仍是叫着妈妈,声音微乎其微。


    她的脸上泪影绰绰,多年以前的影子和现实交融。


    “我当时在石头上面问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听起来像是在责备孩子的不懂事,其实是在对自己的责备和反省。”


    原来,楠楠走出帐篷以后看到一个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座废墟前,哭着叫喊着妈妈,上前问询一番,那小孩子也没有表述清楚,直接就拉着楠楠围着废墟找他的家人。


    围着找了好久,他的母亲刚从废墟中逃出。


    余震偏偏挑好了时间,偏要在人们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降下死令。


    很快,他们身下松动,猛然坍塌,身为母亲收到本能支持护住了两位稚子,自己却在石板深处,被埋藏于地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失,救援的时间已经耗费了很多,楠楠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儿!这里有人。”不远处有人招手大喊。


    在同一块巨石下的另外一边,也有两个孩子。


    人力和时间都不够,压在楠楠身上的石头太大也太重了,移开所需要的能力消耗太大,然而在另外那边,移开重物要容易地多。


    也就是说,另外两个孩子更有机会生还。


    拿着铁锹的消防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对张韶摇摇头。张韶的希望彻底破灭,她呆呆地望着那堆石块,半晌,她听得石块底下传来一句:“妈妈,不要走好吗……”


    但别的小朋友也想回去找他们的爸爸妈妈。


    她的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眼泪随着干涩地泣声爆发而下。


    “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孩子微弱地哀求道。


    对于张韶来说,无疑是残忍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困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是救人的,但是却无能为力救出自己的孩子。


    来来往往奔走地少年也在橱窗外渐渐消失身影,店里的氛围温馨静谧。


    张韶:“后来我是被人拖走的,可我自己又找回去了。”那块巨石上七零八落横亘着钢筋碎石,张韶围着废墟转了一圈,没有听到孩子再叫“妈妈”了。她激动地上前跪着,像发了疯,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刨开。


    一位穿着白衣大褂的母亲在漫天飞沙碎石中呢喃着:


    “楠楠。”


    那是她女儿的小名。


    这个名字是有魔法的,以前每次叫这个名字都可以听到一个甜丝丝地回答:“我在这里,妈妈!”


    张韶的手胡乱地挖,口齿含糊只剩下这一个名字在她的嘴边。


    她多希望啊,魔法咒语能在这个时候再一次生效。


    慢慢地,沙土裹挟着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影,张韶是医生,但她也不过是个妈妈,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女儿回来,她破败不堪地嗓音嘶吼着:“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回来。”


    手指尖已经被磨损地不成样子,鲜红的血液爬满双手。泥土、碎石……只有这些,就只是微不足道地东西,却可以将一个人藏的不露半点风声。


    那些扭曲的、支离破碎地声音中,只剩下“楠楠”这么一个词。


    “楠楠”仅能作个词语了。


    张韶的下巴挂着一条长长的水迹,气若游丝地说:“我的楠楠,你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不说话呀。对不起……”


    对不起,爸爸妈妈把你弄丢了。


    沾了血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液,灰尘和血色斑驳交错着挡住了她脸上惨不忍睹的表情。


    指甲壳到后面已经没了形态,交错的碎石终于看见了一双稚嫩的小手,小手探出的指尖已经毫无余温。


    一双小手,那其实不是楠楠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也是个孩子。


    张韶一愣,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埋藏的麻药失效了,痛觉瞬间释放,她的喉咙痛到流血。她呜咽了半天,咽不下去、哭不出来,像是堵着一块石头要将她也藏匿在这里。


    就这样,楠楠被永远留在了08年的汶川。


    -


    鸟鸣多了几声,雾气散得很快,已经完全淡去了。


    杯中的咖啡已经变得温凉,张韶一饮而尽。


    “其实之后的每年我都去了汶川,带着另外两个救出来的孩子。”


    在她记忆深处有关于楠楠的一切她都会记得,到后来她整理楠楠东西的时候,发现一个楠楠的本子,上面是楠楠写的小作文,楠楠要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早上小学,她五岁半在读小学一年级。


    小孩子的作文稚嫩真诚,上面出现最多的,就是希望爸爸妈妈能多回来陪陪她。


    张韶每每看到这些东西痛定思痛,那是她后来无论如何都补不回来的空缺,即便是和那些幸存的孩子再怎么表里相依。


    “楠楠她说,她五岁生日礼物想要一套公主裙,我一直记得,可她生日那天我没能回来。后面我也没能补给她。”


    所以每年的5月12日,她都去汶川,在汶川大地震纪念碑旁边放下一束鲜花,还有一套公主裙。


    她说:“妈妈来了,来给你补上生日礼物了。”


    那你能不能回到人间来看看妈妈啊。


    张韶之后也没能再生孩子,因为工作原因和身体条件不允许。


    夏以赪抽了几张纸给她,她笑了一下,说声谢谢。


    张韶:“今天楠楠成年了,我很想念她。”


    “张女士,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下午您就可以来取画了。”


    “好。”她点点头,复又问:“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下午没事去转转。”


    夏以赪笑笑,给她推荐了几个消暑的地方。


    见张韶远去,他叹了一下气,走上那条感应灯楼梯上了楼,不一会又踩着拖鞋扛着画架下来。


    这下好了,刚刚找到的那盘颜料马上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手机突然响了,夏以赪看都没有看,一边走向洗手间一边摁下接通,一开口就给对方一声散漫的“喂”。


    电话那头慢条斯理地问:“哟,赪赪还没有起床呢?”


    一听是熟悉的女声,夏以赪提起肩膀,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上有条不紊的拿出洗涤剂洗毛巾:“咦,我受够你了啊,有事快交代。”


    “想请你帮个忙,我昨天出差去了。学校就那么几个美术老师,都挺忙的,之前找了他们那么多次,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了,就想请帮我带一下午的课。”


    夏以赪拧干毛巾,无济于事道:“蹇老师,不行啊,我对小孩子过敏。”


    蹇晶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说:“高三了,他们又不是小孩子。教材都是基础的东西,你把那些学术性、理论性的东西给他们讲一下就行了。”


    “不,我拒绝。任何还在学校的都是孩子,任何年龄阶段的孩子我都不喜欢,况且让我讲学术性的东西我也不会啊。”


    “你自己还不是从孩子变成大人的。”蹇晶情不自禁地噗嗤一笑,“教材也有现成的,照着书上讲就行了。”


    “啊,没办法,我现在已经升级了,学生时代学到的学术性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蹇晶无语至极:“你少给我装蒜,就一句话,行不还是不行。”


    蹇晶别无他法,这届高三的孩子要学考,音体美、信息技术还有心理安全都要考试。四中这个普高为了拉高升学率,高一高二这些课都拿去给了主课,高三要考才临时抱佛脚,恶补这几科。


    “帮个忙。”蹇晶难得温和地说话,“主要是平时还有别的科目的老师占课,还有两个多月他们就上战场了,我还任重道远呢。”


    电话那头的夏以赪默不作声。


    蹇晶知道他动摇不定,于是趁热打铁说道:“高三压力又这么大,挂科了明年就还要再战。现在分秒必争,一些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不好,被这样一个挂科分了心挺可惜的。”


    确实挺可惜的。


    夏以赪觉得这些孩子真的挺不容易,自从新高考改革后,全科都要考,考不过还要补考。都高三了,每天都是堆积如山的作业,学业压力大到没边。


    要是学考没过影响了后期学习心态,难免令人喟然而叹。


    夏以赪稍加思索,最后答道:“行。”


    蹇晶心情一下子提高,兴高采烈地说:“回来了我请你吃烤肉。”


    “别再给我画大饼了,你还欠我一顿火锅呢,上次来我画室蹭我颜料。”夏以赪笑着调侃她。


    “好好好,高三(8)班下午第三节课,不要忘了啊。我一会儿给学校保安打电话,你直接在那里登记就行。”


    两人结束通话,夏以赪把颜料简单收拾了一下,时间还早,也不用特别着急。


    画师的情绪很稳定,刚刚收拾着地毯时发现,其实这个地毯单调了,可以改造一下。他根本不恼怒,小孩子嘛,也不打算计较。


    那个叫唐习雨的孩子,这样被欺负都不还手,夏以赪想不明白,这孩子是怎么想的。有本事闹事,没本事还手?


    夏以赪指间架着铅笔,盯着寥寥几笔构成的线稿,一副貌合神离的样子。


    但其实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像是会惹事的……


    心里左右斗争了大半天,最后他有些泄气地说着:“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各扫门前雪,休管他人霜。”


    自作聪明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自己那点事情还应接不暇。


    夏以赪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开始画画。


    小女孩面部轮廓没有多么清晰,画面更加注重的是色彩。


    大概画了两个多小时,一个上午加上午休时间,终于上完了颜色。夏以赪去洗洗手,突然想起来还有些黄油没有用,再不用新的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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