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死别
作品:《长安回忆录》 司徒启刚一出晗元殿,勉力维持在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地淡了下来,待到他行至议政阁的时候,一张脸已经如同覆了霜雪一般。此时,议政阁的地面上已经跪了一个形容魁梧的男人,正敛声屏气地不敢再多看司徒启一眼,垂手站在一边的,还有司徒启的长子司徒烨。
“末将办事不利,求大人责罚!”跪在地上的人重重叩首,身上的铠甲击在地上,发出近乎于崩裂的声响。
司徒启坐于桌案之前,冷冷道:“不怪你,只怪我低估了卫昤安的本事,竟有如此的本事!把一万两银子就这么藏起来了,当真是厉害。”
司徒烨因着身兼长安太保的闲职,因此可以时时出入宫禁外朝,明里暗里也成了司徒启在前朝的一双眼睛,又因自小就养在司徒启身边,因此深得司徒启疼爱器重。此刻他俯首帖耳侍立在司徒启身旁,恨恨道:“咱们筹谋了如此之久,只为将卫皇后和卫家满门拉下马来,如今一朝崩溃,着实可惜,”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复又赔笑道,“其实此事也怪不得安将军,他费心巴力地修改宫门来往记录已经是出了大力了,至于方才之事,也不是安将军能够操控把持的,要怪,就怪卫皇后太过狡猾,咱们这样里应外合的计划也能被她钻了空子。”
底下跪着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真是当大内御林军的统领安德乌,此人是司徒启早年间一手提拔上来的,是司徒启在大内最坚实的爪牙,在御林军内呼风唤雨,以狠辣刻薄、手腕强劲闻于世。王珩为了制衡此人,特地在大内又安插了左右统领各两人,才能稍稍遏制住此人的气焰。安德乌听闻司徒烨为他求情,连忙应和道:“末将之前已经和贵妃娘娘里应外合将一万两黄金秘密运进了晗元殿内,今日本来应该是铁证如山的事情,却不想有此变故……还望大人海涵,让末将得以将功折罪。”
司徒启垂下目光,那双鹰一样的眼睛里说不清是冷漠还是忧虑,只闻得他四平八稳的声音慢慢传过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以前也不是没栽过跟头,这次卫昤安虽侥幸逃了,卫仲松却是插翅难逃。如今陛下已经派了王槐前去调查此事,没了卫昤安这一万两,咱们之前诬告卫仲松贪污两万两侍卫罪名也就难以成立,这样两边耗着难免不会出现纰漏,看来还是得速战速决为好。”
安德乌何等乖觉,忙道:“大人放心,末将会拍最好的杀手过去,绝对不会出半点岔子。末将会让卫仲松死得合情合理、悄无声息。”
如同从屋檐上滴下的一滴水,本是冷静悄然的一句话,却顿时让沉沉的屋子满是冷寂和凉薄。
司徒启满意点头,却依旧听不出他情绪里的喜怒:“和从前一样,做得越干净越好,别留下把柄。卫昤安构陷李林钧吗,烧我刑狱司,我十几年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此仇不报,我枉活此生,只有卫仲松一死,我这心口的气才能顺上几分,”他淡淡望向屋顶,眼底的喑哑像是一层扫不尽的灰尘,沉沉地教人害怕,“你死我活,阴谋阳谋,卫昤安既然敢往这里头闯,我就让她看看,究竟何谓家破人亡,何谓孤苦无依。”
司徒烨在一旁道:“卫仲松固然不能留,可那崔广冀到底是咱们拉出来的,为防他翻供,这个人还是早死为妙。如此一来,父亲便可集中精力对付霍羲桀,也少了一重忧心之事。”
司徒启漫不经心道:“牢狱湿冷多病,一时染了恶疾死了也是有的,不管怎么死,总之和咱们没有什么干系。至于霍羲桀……”他的目光骤然凌厉起来,撕扯着他眼角枯松的皱纹,“他那样一个人,性子比卫皇后还要傲上三分,心机城府更是远胜旁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地了结了整个赵氏家族,把河西军政牢牢攥在手里,何等可怖之人,我纵横朝野几十载,当真见所未见。他哪里是好对付的?如今在河西,咱们连一根针也插不进去,恐怕只能转攻为守,尽力去拉拢他如我麾下了。”
天似乎就此暗了下来,越来越暗,熙熙攘攘的雀鸟之声混着夏日里沉闷的风,一点点往天空深处钻去,那声音晦涩且愔愔,即使在灼烈的夏日也教人觉得让人莫名地寒冷,接着就是一阵烈似一阵的颤栗,那样长,那样急,仿佛是乍然间漏了音的笛子,卡在未央宫的每一处缝隙里,如附骨之疽,一寸深似一寸。
今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昤安觉得那是很长的日子,可实际上也不过三五天的光景,昤安都觉得度日如年,食不能咽,夜不能寐,每日只不断命人去授章殿打探着有关父亲的全部消息。王珩每每来看她,她也只急切地询问着有关父亲的一切,看起来就像一个寻找着自己丢失的小人偶的女孩,王珩只觉得心疼,为使她安心,每每都温言规劝:“阿昤,金陵至长安甚远,此案又错综复杂,估计且得调查一阵。朕之前允诺过你,一有消息便即刻通知你,便不会诓骗你,你的当务之急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莫再优思过度了。”
昤安静静听着,喉咙里竟发不出一个字来,也不知除此之外还能和王珩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有默默垂头不语,帝后二人如此相对无言,虽都不忍,但也着实无可奈何。
整个晗元殿里,莫有灵是最见不得昤安忧心的人,每日必费尽心思想了笑话趣事来逗昤安开心,昤安也不过淡淡扯扯嘴角,并无心思会心领会,冉月见她颓丧,特意做了金陵的家乡小吃来博昤安开心,不想反勾起昤安忧虑父亲的心肠,使得她更加闷闷不乐。
这一日用午膳之时,昤安又只胡乱吃了几口切丝酱菜便停箸不食了,淡淡吩咐将毓书将饭食撤下后就一个人绕进了寝殿。毓书看在眼里,虽心里担忧,可素知昤安倔强执拗的脾气,也只有独自默默叹气,不动声色地收拾好满桌的佳肴,冉月从一旁窜出来,看着几乎未动几箸的午膳,满目忧愁道:“娘娘今儿早上只吃了半碗清粥,午饭又什么都没吃,再这般下去,任凭她是个大男人也熬不住啊,娘娘的身子本来就还没好利索,林颂姑姑特意嘱咐了要好生将养着,这么一折腾,眼见着养起来的二两肉又要消瘦下去了!”
毓书边将手中的紫芋团子放到食盒里,一遍抬头望着寝殿的方向担忧道:“谁说不是呢?昨儿晚膳有陛下陪着,好说歹说才吃了一碗饭下去,本以为今儿会好些,可谁知还是老样子,阿弥陀佛!只盼着肃亲王快些查清卫大人的冤案,也好让娘娘好好吃一口饭罢!”
冉月帮衬着毓书收拾着碗筷,忍不住接连叹气道:“娘娘从小就是这性子,受了苦不说,受了气不发,什么事都喜欢自己一个人藏着,宁愿憋死自己也不再生人面前掉一滴眼泪,人前永远是一副天塌下来她也不怕的倔样子,实际上,娘娘心里的苦,咱们又有谁能感同身受呢?她从前是长小姐,如今是皇后,她不能哭也不能怨更不能喊出来,也只有这样来发发自己的脾气了。”
毓书亦是叹道:“今早我去替娘娘收拾床铺,只看见那枕头上又湿了一大块,准是半夜醒过来又偷偷一个人哭呢,娘娘就是这样的性子,咱们心里疼着,可又拿她没办法,也只有陛下面前,娘娘能稍稍缓和过来点,可今日似乎陛下在忙着河西琮炎军的部署之事,来后宫的时间也少了,就更没人管得住娘娘了。”
冉月听毓书言谈之中涉及军事战略之事,便疑惑道:“自从琮炎军换了新的主帅之后,陛下似乎一直在忙着河西之事,前些日子好容易得闲了些,怎么今日又开始忙了?可是边关又要打仗了?”
毓书便停了手上的活儿,凑近冉月道:“这事我也是今早才听刘公公说起的,说是突厥那边的首领阿史那荣率了精兵两万屯与两国边境,颇有要来犯的意思,南越那边好像也开始不太平了,似乎又在吵嚷着要减轻每年的赋税和朝贡次数,陛下和整个议政阁都在为此事烦心呢,今早陛下本来说过来陪娘娘用膳的,就因为这件事儿,只能作了罢。”
冉月一听,不觉嗔道:“我还以为司徒启这些年掌握着兵权,把持着议政阁,整日一副全天下就他最厉害的样子有多么了不起呢,结果还不是闹得兵乱四起,这不安好心的老家伙,老天早晚有一天得收拾了他!”
毓书忙上前捂了冉月的嘴道:“我的姑奶奶!这话也是可以乱说的?邦国兴亡乃是天下人的事,可不是为了收拾司徒启随便闹着玩的,这些年宫里宫外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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