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将至

作品:《照寒山

    不,应当不是。


    梁羽很快得出一个否定的答案。这是司礼兆笔下真实发生的事情,她能够将武神在宫宴上当众咳血一事写得令观手记者动容,而梁羽一向相信言由心生,司礼兆是真心拥护武神,若死者确是武神,落笔不会如此冷静。


    司礼兆是重情的人,这个人也不会是司历濯,尽管按照物律浅辨的成书以及藏书来看,司历濯一定死在司礼兆之前。


    这个人应当和司礼兆有些交情,因此司礼兆参与了这场葬礼。


    但这个人和司礼兆并不熟识。


    司礼兆询问了在场的某个人死者生前的遗言,得到的答复是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司礼兆怅然若失,但也并未说什么。


    她人的意愿,总是十分重要。


    梁羽正打算合上书页,看到下一行字,陡然惊醒。


    司礼兆写回程之路坎坷难行,多日辗转。


    什么地方什么人的葬礼需要多日才能回程?她的脑海中即刻跳出一个看似极不可能,实际上恐怕是唯一答案的回答——北地!


    答案便呼之欲出。


    武神当日之所以分权,恐怕就是为了这个人——淮山君,这个同样连名姓都未曾留下的神秘人,在北地一役中究竟付出了什么,也不得而知。


    梁羽将手记放回原处,随即开始寻可能有关淮山君的书本。


    藏书阁名为阁,实际上更像一座塔,上小下大,因此第三层的空间仍旧宽敞,她猫着腰仔细查找,找了许久,看过书信集、风物志、地方史,也没找到任何有关北地的记载。


    从狭小的窗子望向外面的宫城,可以看到天色甚至已经变得灰蒙暗沉,梁羽第一反应便是待了太久已近黄昏,仔细看却乌云密布,一派大雨将至的模样。


    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寻自己想要的,祭典过后又会如何,谁都不知。


    藏书阁里寂静无声并无异样,她从悬梯下到地面。这里的书和其它地方一样,都是分门别类存放好的,若是有关于淮山君的记述,那么也必然会有武神、司礼兆,还有那些同样为了晷景天下苍生而殚精竭虑的人。


    当然也会有罪大恶极的北邙山长御。


    她花了很长时间从一层一直找到五层,竟然都一无所获。


    阁高七层,再往上找起来定然更加轻松,然而她的心情却越发沉重——她无法避免自己去想,如果这些书也被毁在十年前的火灾之中?


    天色渐暗。


    守门人忽然开了门,扬声问道:“要掌灯吗?”


    梁羽正找得焦头烂额,闻言竟不及思索,直接回答:“多谢姑姑了。”


    说完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果然听守门人沉默片刻后又问:“阁下去那里做什么?”


    梁羽心里咯噔一下,但应对神殿祷祝盘问的血泪教训养出来的应变能力此时又起了作用,重点不在言语内容而在言语态度,下一刻她便收拾好情绪,看了一眼手边的书沉声道:“有个缺字,须从旁推敲。”


    守门人见她态度冷硬,思忖一晌问:“国主命阁下查阅古书?”


    ——谢越中毒看上去也是纸包不住火的事情。


    梁羽并不犹豫便替谢越遮掩:“并非是从孟阳国带来的物事。”


    谢越那日与她见面并没有屏退旁人,固然不会让人多有怀疑她的身份,但坏处在于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如此回答别人大可去猜,毕竟谢越先提起了姑射山与昭明庆典的事。


    姑且算是投桃报李。


    守门人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啪嗒”一声,火石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门吱呀关闭的声音。


    梁羽先是松了口气,旋即意识到那可能不是个火石而是机括,便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盏灯,外头是粗粝的琉璃灯罩,烧得不算精致,但看上去耐磨不易损毁,里头火烛晃眼,仔细看能看到划过千百次的刻痕。


    她心道:这是谁设计的?


    观察了一会儿,她又回去查阅书籍,但直到六层结束都未能查到想要的,甚至连那本《古国遗事补》都没有见到。


    但悬梯的尽头只在六层。


    梁羽很是纳闷,但一天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也到了她该回偏殿的时候,抱着这些谜团她轻手轻脚又回到地面,拉开门,守门人向她微微颔首,不管心中如何想,明面上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她猜守门人总归也是谢越的心腹。


    外头正在下雨。梁羽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她望向窗外的时候便意识到要下雨,只是后来一直在忙碌忘了这事,便问守门人借伞:“事发突然,还望姑姑行个方便。”


    守门人和气道:“我也没带伞。”


    梁羽没法,便随她在廊下坐着,打算等雨小些再回。


    两人一同待在一处多少有些尴尬,于是梁羽便开始询问守门人值夜的事情,进一步两人又交换了名姓,梁羽得知守门人名叫崔楚,幼时随母亲来到孟阳王都,本来是做小贩生意的,不知怎么糊里糊涂就进青台宫当了戍卫。


    听闻梁羽名姓,崔楚目光悠远落在宫檐脊兽:“这姓甚少听闻。”


    梁羽道:“虽说我一直用着这个名姓,但其实这也是后来收养我的人家起的,不知道有什么用意,原先似乎并不叫这个,我幼小便成哀子,也是没法的事情。”


    梁和羽都是大祷祝在四五岁的时候告诉她的,更早一点她没有印象,这还是她头一回听到有人评点她的名姓,那就不得不多问几句。


    崔楚沉吟半晌道:“说起这个,我们孟阳国的最早的母辈出自司礼兆人尽皆知,或许阁下知道司礼兆姒姓从谢。”


    梁羽点了点头。


    “姒姓从属不少,谢地算是相对人多的地方。”崔楚开口如同讲故事般娓娓道来,“当年似乎还有萧地,两地人虽都姓姒,但却有些隔阂。”


    萧……梁羽一怔,忽想起先前姑射山上碰见的一个人。


    “姑姑的意思是我当去梁地探探究竟了?”梁羽问。


    崔楚叹道:“若真要探究竟,免不得要去扶桑,恐怕……并不能如意。”


    梁羽先前和阙老板谈天时便打定主意要去扶桑看看,此时提起这个地方,无疑是在她心里加了砝码,但崔姑姑毕竟出于好心,梁羽便道了谢:“我先前听闻过那里的事情,也听过孟阳与扶桑恐怕必有一战。”


    崔楚不吭声了,大概是想到病怏怏的谢越,有一种不怎么赞同的态度。


    梁羽揭过这个话题,又问:“我还有些好奇,听说十年前的火灾后国主亲自兴建了藏书阁,那这藏书阁里头的机括是国主设计的吗?十分精妙有趣,也安全方便。”


    虽然她总觉得谢越没这个能耐,但也不能当着别人的国民说国主的坏话,而且前脚刚替谢越遮掩,后脚就拆人的台,不太友好。


    崔楚便笑道:“国主对机括确实有些研究,但其实这些机括在《物律浅辨》中就有了,司历濯呕心沥血编纂的书目,若非司礼兆拼死抢护,恐怕又会和医宗琰的论著一样断代了。”


    她还没弄明白司礼兆的事情,便横空出世了一个司历濯,而且看上去想要搞清楚孟阳国的事情,这两个人还缺一不可。


    梁羽下意识感慨:“若是没有征战,恐怕如今人们都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所以谢越在等待什么?时机吗?


    崔楚敛了笑意,也变得凝重起来。


    良久崔楚低声:“国主命你查阅的古书莫非是就从姑射山而来?若果真如此,我想孟阳必定有救,那可是——那可是姑射上神的修行地!”


    梁羽一震,没想到崔楚所想竟是如此,倒是她先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许崔楚只是和她遇到的阙老板、医馆馆主一样都在意孟阳的存亡安危。


    可姑射上神的修行地又能有什么?


    藏书殿里的书不知道修订了多少轮,她能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她看到的。比起孟阳那场巨大的火灾,不过是一个温和一个剧烈,可到头来又有什么区别?粉饰太平……只要所有人都装聋作哑,便好似一切就从未发生。


    她只叹息:“即便取来又如何?死物只是死物,可人却该变通,如今情状与千年前比,也多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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