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士上，厉栀坐在最右边。


    左手边还挤着文学之和宋时京，副驾驶坐着的是竹屿。


    今天一行人的目的地是去繁星校区确定礼堂场地租用的日期和道具布置，为即将到来的期中演出做准备。


    说起来，知了话剧社真正称得上“传统”的存在，可能就是一学期两次雷打不动的表演了。


    的士穿过市中心，CBD的人潮汹涌得让人怀疑是不是提前过年了。


    临近目的地，车速放缓，但外面的人流没有减少的趋势。


    “好多人。”厉栀深呼吸一口，轻声感叹。


    扭头看旁边，文学之正和宋时京亲密地窃窃私语呢。


    再往外看，只见到两个轮廓深刻，脸白得像是刚做好的椰子糕一样的男生并肩在路边，侧头交谈。


    一个是深棕色短发，脸上留着标志性的大胡子。


    另一个则是反戴着棒球帽，看起来格外俏皮。


    离得远也能看见，有金色短发从对方后脑勺的帽檐处露出来。


    “安德。”仅仅是背影，厉栀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惊喜吗？”文学之本来全程都在和宋时京咬耳朵，厉栀嘀咕她却能敏锐地听到。


    厉栀想，有些人有了男朋友忘了损友，但又没全忘。多少还是听得见她的动静。


    司机师傅说到了，厉栀开门下车。


    不等她东张西望，安德和马伽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金黄的银杏树叶泄露秋意。


    安德个子太高，她要努力仰头才可以看清楚他的脸。


    银杏明亮的黄叶繁茂成堆，灿烂如许，变成了衬托他的明媚背景。


    分不清是阳光，还是单纯美貌逼人，男生的五官好看得有些晃眼。


    厉栀伸手挡了挡眼睛。


    安德不遂她意，拿开她的手，灿烂笑着说：“女朋友。”


    “啊。”厉栀有点不习惯，脸红着避开他直勾勾的、仿佛在说“我女朋友全世界第一好看根本看不够”的目光。


    同时转移的还有话题：“马伽怎么在这里？”


    “马伽？”安德噘嘴，“不知道。不要看他。”


    厉栀哭笑不得。


    随即感受到秋老虎强力的光线，到底是阳光刺眼，她忍不住眯着眼睛。


    安德留意到她这个动作，伸手把他棒球帽摘下来罩在她的头上。


    帽子一摘，他的发型显得有些滑稽，金发早被帽子欺压得一片萎靡不振，像是脑门上套上了一个无形的环。


    厉栀努力憋着笑，安德注意到她的眼神，恶作剧地把她帽檐往脑袋上压了压，相信摘了帽子之后她也不会好到哪去。


    厉栀吃瘪，作势就要打他。


    不知不觉中，已经是熟悉到可以“动手动脚”的程度了。


    不过，刚举起手，她的动作就停下来。


    安德背后大概三米远的地方，那站成一排的吃瓜群众，都在欣赏他们俩的动作呢。


    厉栀不想让他们得逞，手落下来换了方向，抓住了安德的手。


    安德顺势握住。


    看好戏的文学之一行人调侃地捂住眼睛。


    用行动表达这对新晋小情侣无时不刻不在“秀恩爱”的抗议。


    安德牵着厉栀，空着的手没忘记耍帅地搓了把自己头顶。


    接下来的时间，文学之找来了礼堂活动相关负责的老师，确认礼堂租用时间和租金交付的细节。


    竹屿指挥安德和马伽在“舞台”上划定活动范围，顺便试演一些片段。


    宋时京掏出了三脚架，四处寻找录制角度，照例准备把表演视频录下来传到校园频道。


    厉栀在前排观众席的位置上看了一会视野，又去中间坐了一会，最后起身坐到最末尾。


    后排还是远了，到时候票价必须要降低。


    等她确定完观众席的效果回到第一排，发现文学之和负责的老师都占了座看台上打闹。


    “你们这学期演员质量好高啊。”老师也不由八卦：“那个金色头发的老外，是你们台柱子吧？怎么忽悠来的？”


    “您的眼光真好。”文学之仿佛自己被称赞了一样得意地昂首挺胸，“那个是我出动我们编剧用美人计诱拐回来的。”


    老师似乎不适应文学之的满嘴跑火车，以为说出来就是真的，惊讶张大嘴。


    “……”厉栀无奈替文学之翻译：“她是说在路上遇到的时候让编剧问安德要联系方式。”


    文学之脸皮够厚，被揭穿也不脸红。


    “哦！”老师点头，忽然反应过来，“编剧不就是你吗？年年都是你俩来找我。”


    “是……”厉栀扶额。


    老师融会贯通：“那你刚刚说的安德，就是你的男朋友呗。”


    “是……”厉栀没法否认。


    “那你们社长说的没什么问题撒。”


    文学之在旁边故意无声地捂着肚子表演哑剧，笑得快要晕厥过去。


    厉栀瞪她一眼。


    老师又说：“你男朋友好像明星哦。我老婆在家看的那种选秀节目，她喜欢的选手，都没有你男朋友好看。”


    这种夸奖安德外表的话厉栀已经听得耳朵都要起老茧了，十分习以为常，没有多么当回事，只说谢谢夸奖。


    “我要是对她说你们的演员这么帅，她肯定不信，我可以给他拍一张照片吗？”老师掏出手机来询问。


    “在观众席拍不清晰。不如这样，等下安德下来，我让他和您拍吧。”偷拍的多了，当面询问的，厉栀愿意好声好气和对方说话。


    老师非常高兴。


    结束了考察就回循逆校区了。


    厉栀晚上宿舍码字，发完更新之后，老师本来不怎么起眼的评价忽然再度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男朋友比选手都帅。”


    但她不是得意，而是联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厉栀点开搜索引擎，一个个查找选秀节目，包括海川本地的小节目，把链接和报名信息贴进自己的备忘录。


    老师真是个天才！


    其中有个名为《过期糖》，以“过期不候”的失恋为主题的歌唱比赛，是本地举行的，但是最终决赛冠军可以拿到十万元的奖金激励，决赛胜出那场节目会在电视台播出，冠军还可以去海川本地电视台接受采访并且献唱。


    要知道，如果安德愿意参加，那这就是他展示自己歌唱天赋和锻炼实力的好地方，获奖还能拿到现金！


    虽然对于他和谢尔夫那个传说中的协议来说算不了多少钱，但只要拿到手，安德未来在海川的生活费都有了保障！


    尽管还没有报名，但不妨碍她畅想安德获胜的快乐画面。


    很久以后，厉栀才想起来，正是这个比赛，成为安德命运齿轮转动的起点。正是这个比赛，她写下那本书时起名《过期糖》的由来。


    正当厉栀沉浸在幻想中时，陈招娣鬼魂一样出现在她床边，把她的遮光帘掀开一个角落。


    厉栀吓得一激灵，差点把笔记本电脑拍到墙上。


    陈招娣阴森森地问：“你给文学之写那些，她会给你钱吗？”


    她猜测，厉栀所谓的兼职没准就是文学之的施舍。


    可是讨好文学之，现在对她来说太晚了，她也做不来。


    尽管陈招娣的表情语气都特别阴森，厉栀却不想浪费时间和对方说话，把帘子一扯呼在陈招娣的脸上。


    陈招娣又掀开她的窗帘，阴魂不散地问：“你现在是不是和安德里克在谈恋爱？”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早就传得到处都是了，没必要多次一问。


    “再碰我东西我报警了。”厉栀没好气地对她说：“我不知道我的事情还得通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不是的。我不会告诉阿姨的，以后都不会说。”陈招娣的语气神态变得特别无辜，“可是我们毕竟是发小，曾经也是好朋友，有些事我觉得有义务提醒你。”


    “有话直说，我不想花时间去鉴赏你拙劣的表演。”厉栀还是面色不虞。


    陈招娣有句话是没说错，她们是好多年好多年的朋友了，这让她不用分析就能知道陈招娣又在憋什么坏水。


    她绝对不可能是有什么好事要提醒，最多就是说她和安德交往招致风言风语，她已经被传为一个□□之类的了吧。


    果然，陈招娣眉毛往下低垂，语气特好心地说：“我也不想说的，外面传得特别难听，什么容易女孩什么的，说你肯定和安德上过床了。”


    果然！虽然用了不一样的说法。厉栀差点笑出声来，“说完了？说完可以走了吗？”


    陈招娣不解地看着她。


    厉栀勉为其难给她解释：“说实话，我不在乎。你可以转告那些吃瓜群众，说我和安德上床也好，做了什么都行，他那方面也非常不错，可以了吗？”


    “主要不是同学们会说什么，我怕到时候阿姨骂你。”陈招娣说。


    “首先，你不从中作梗就不会。”


    “不是的，阿姨不希望你现在谈恋爱的，她都给你找好了婆家，挺有钱的，给88万彩礼。照片我看了，你未来老公非常帅呢，虽然只有一米四，但是人真的长得挺正常……”


    厉栀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在说什么？”


    “我怕你结婚之后被发现不是完璧之身，被人家退了婚，阿姨那边肯定是不愿意的，到时候不就麻烦了吗？我真的是为你好，以前他们让我瞒着你，不过我们都这样了，现在不和你说，以后我怕来不及了。”


    说着，陈招娣掏出手机，“你想看看你未来老公长什么样子吗？好像就是这个，虽然和苏轼雕像站着都没到苏轼的腰，但人还挺好……”


    厉栀伸手扯了扯床帘，把陈招娣隔绝在帘外，再次中止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好吧，她承认，陈招娣得逞了。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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