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招摇过市且目标明确地，真来到了棚子底下。


    “栀栀兔小姐，好久不见！”瓦夏一过来，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恐怕得提醒你，你可能还欠我一句道歉。”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眼带笑意，但厉栀不觉得他能友好到哪里去。


    厉栀不想和他说什么话。本来担心他非要说什么，想恭喜他身体已经好了，都可以外出蹦跶了，但听他这么说，火气也上来了，厚着脸皮微笑说：“恐怕我也要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瓦夏注视着她，像是盯着一个肇事后随时要逃逸的犯人一样一眨也不眨的，“我准备好要原谅你的，但你那天说的那些话真的很过分。”


    气氛尴尬得很微妙。安德可能也没想到瓦夏跑过来第一件事是做这个，他扶住额头，有些无奈。


    倒是女生过来解围了，她走近了些，对厉栀伸出手，说：“上次都没来得及好好介绍！我叫劳拉，是轮滑社的，我知道你，栀栀兔小姐！”


    劳拉很友好，厉栀也知道她是好心，但被陌生人叫出栀栀兔这个外号的事情并不让她感到高兴。


    所以，厉栀没有和她握手，而是眨眨眼，直白地说：“上次的话，好像不是需要相互做自我介绍的情景。”


    劳拉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空气里。


    不过，她的反应能力快极了，很快，她又露出笑容，“确实介绍很多余，我早就知道你也是瓦夏的好朋友，你们合影的拼图就是我修的。”


    厉栀很想按照惯性说一句照片需要修的只有瓦夏一个人吧，不过托劳拉的福，她对“好朋友”三个字意外地敏感了起来。


    于是，她下意识地反问劳拉：“你们现在也只是好朋友的关系吗？”


    这次劳拉僵硬的不只是手，还有漂亮的脸蛋。


    厉栀完全意识到自己“失言”，但她并不打算撤回这句话。


    冰柜旁边，做后勤管理的学弟不知道两个女生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两个自己很有好感的学姐在相互寒暄，单单这个“美好”的画面就看得他笑容满面。


    安德倒是离得近，但是他的中文水平并不支持他去旁听两位女生的正式对话。


    瓦夏？


    自从女生插|进来替他说话，就自己闪到一边点烟了。


    厉栀余光注意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把烟头踩在脚下，又摸出了一根。


    好吧，她确实好奇心重了点，连这都注意到了。


    上次他用的借口是什么来着？姐姐生日。


    伊栗娜确定是每天都要过生日吗？


    厉栀不知道的是，瓦夏说出来的话并非是他本意。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


    原本在看到栀栀兔小姐时，想要装作无事发生、顺其自然，且和平友好地宣布要再次和她成为朋友的。


    但是，在对上她陌生以及充满戒备的眼神时，他感到生气。


    这令他无法控制那愚蠢的台词脱口而出。


    他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本来不该如此的。


    抑或是说，本来就算是搞砸，他也不会在意的。


    可是该死的，他此刻在意得要命，只能靠抽烟来缓解这股焦虑的情绪。


    在轮滑社有着“人气王”之称的劳拉，倒不至于被简单两句话打倒。


    她很快恢复了元气，热情拉起厉栀的胳膊：“我们一起来滑两圈吗？不会玩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厉栀推辞：“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就是来看看。”


    劳拉坚持：“来都来了，我们去逛一圈吧！我带你！”


    厉栀做最后挣扎：“不了，我连鞋子都没有。”


    学弟如智能机器人管家一般已经把一摞轮滑鞋捧了来，“三六、三七、三八、三九都有，学姐选自己的码数就行。”


    厉栀：“……”


    劳拉果真像是带孩子一样，换好鞋子之后，双手来牵厉栀。


    厉栀换上轻轻挣开她，自己站了起来。


    那个递乌龙茶的学弟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不光是他的社长会教社员轮滑，知了话剧社的社长也是。


    只不过，那时候文学之完全是为了好玩（效仿电影情节），非拉厉栀翘课和自己一起去溜冰场。


    厉栀从小学个自行车都费劲，轮滑更是厉藿的vip特有待遇，问父母？只能得到“你是女孩子没必要会这个”的模板答案。


    当厉栀说出自己从未去过溜冰场的事实，文学之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她就下定了决心要教会厉栀。


    每天下课就去溜冰场，厉栀愣是在文学之的高强度训练下，学会了这项运动。虽然没有买过自己的轮滑鞋，但在假期看到弟弟在楼下迎着风穿行时，某种可以称为遗憾的情绪淡了不少。


    所以，在劳拉松开她，缓慢地在路障中间穿行时，她也能够靠自己走起来，追上，甚至是赶超劳拉的身影。


    这么一动，厉栀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事实上，在场所有人都在看她。


    校道上除了她和劳拉之外没有其他人。


    不过，厉栀扭头时，确实撞上了一道目光。


    是安德。


    厉栀莫名脸红，迅速转开了脸。


    音响里传出一首新的歌：“心跳快得很可怕，呼吸大到有气压，手心冒汗可以浇花……”


    看来轮滑社是铁了心要搞好相亲，不是《简单爱》就是《超喜欢你》，反正都是复古恋爱歌曲。


    主校道是个小小的上坡，厉栀向前冲了冲，渐渐加大步伐。


    “生活变4格漫画，喜怒哀乐被放大，身不由己没有办法……”


    到了最陡的地方，她看准时机转过身，顺坡滑下去。


    侧身，冲过路障。


    再转过来，s路线过第二个路障。


    因为是下坡的缘故，速度很快。


    有口哨的声音。厉栀不置可否地一笑。


    好吧，她其实很会滑，不用提醒。


    “就算世界与我为敌，我超喜欢你……百无禁忌万夫莫敌，我超喜欢你……”


    音乐恰到好处。


    重点来了。


    厉栀跳起来，一个旋转，直接跃过了路中央的那个路障。


    嘿。Yes！


    等等，谁在这里又放了两个路障？


    她之前怎么没看到。


    这不可能！


    夹在这里过不去，转弯也来不及了啊……


    咬咬牙，厉栀又跳起来，还好，跳过去了。


    两边传来掌声。


    极热烈的掌声。


    劳拉在道路中间举起手，似乎想给她一个庆祝的击掌。


    厉栀拉扯着微笑，迈着千斤重的步子往音响的方向去，路过劳拉的时候轻轻和她碰了一下拳头。


    学弟在用力鼓掌，瓦夏在发呆。


    只有安德，一直盯着她的鞋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刚刚跳下来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咔嚓”的声音。


    没猜错的话，她自己崴脚了。


    现在的话，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她好像知道童话里的人鱼公主有多喜欢王子了，这么痛都可以忍受。


    她也在忍着，不过不是为了“王子”，而是为了自尊。


    刚刚自己耍的帅，自己扛着。


    终于到终点了。


    学弟提前摆好了椅子，对她做出请的手势。


    而安德忽然向她走了两步，蹲了下来。


    他想做什么？为什么脱人鞋子？厉栀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脚好痛，没有力气反抗了都。


    他们会看出来吗？瓦夏为什么扔了烟要过来？别！


    一双鞋子都被卸了下来，厉栀冲着安德干瞪眼。


    安德把手伸向了她的腿窝，另一只手，绕到了她胳肢窝下面。


    嗯？腾空了。


    “为什么？”厉栀抬头看着他，只看到一个光洁的下巴。想问的有太多，心里也太慌乱，以至于张口只出来一句弱弱的：“好多人看着呢。”


    所有人都在看着呢。


    厉栀说完之后没有得到回答，甚至被安德伸手过来按了一下脸……


    嗯，她顺利地埋到胸了。


    做这样的高难度动作，真是难为他了，厉栀心想。


    不过这一下，真的看不到任何人了。


    鼻腔充斥着一种淡淡的香味。该怎么形容呢，让她想到好吃的草莓果冻。


    厉栀事后想想也觉得自己挺牛的，明明脚上已经痛得要失去意识了，明明被只是普通朋友的男生当众公主抱了，明明夸张的事情在眼前发生，但是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紧张，也不害怕，满脑子的草莓果冻。


    真好闻啊……


    “你这个需要观察一下，看有没有骨裂的现象。”校医在她提问的时候说，“扭伤之后没有立刻走路这一点很好。”


    嗯？“如果我走了呢？”


    “那现在早就肿起来了。”


    “我给你擦的药只能算是紧急处理，你们得马上去医院拍X光片检查一下。万一真的出现骨裂现象，那你就有得苦头吃了。”


    医院，最近的也是两站路之外的市医院了。


    可是她怎么过去呢？已经麻烦安德送她过来了。还要拜托他吗？


    他抱着她走了一路！


    虽然校医说做了紧急处理，可她的脚还是好疼。


    厉栀试了试，连自己下床去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还要出去挤公交到市医院了。


    怎么办？


    安德接完电话回来坐在她旁边，厉栀咬咬唇，“谢谢你，我的手机因为很奇怪的原因没有带在身上，我能借你手机给之之打个电话吗？”


    “医生说什么？”


    “说要去市医院检查。”


    安德低头看她的脚，厉栀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送你去。”


    “不麻烦……”


    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


    安德微笑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就开始给谁打电话。


    他打电话的时候，手指在做小动作，时不时地敲着大腿。


    他手指好长，真让人羡慕。


    ……


    出校医室的时候，又是被抱出去的。


    腿疼的人，没有任何抗议的力气。


    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宾利，伊栗娜靠在车门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然而那样的观看并不长久，安德一走近，伊栗娜就开始跟他说些什么，最后把钥匙交到了安德手上就走了。


    而这个过程中，安德没有放她下来，她只能窘迫地呆在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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