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作品:《玫瑰先生

    佟闻漓每周一和周三去法语老师家上课。


    法语老师安娜在教堂边后面开了一个小班, 带着三五个学生,这里面占比比较多的是大学直接就去法国读的国际班的学生,他们的语言底子和家境底子都比她好。


    凑堆的两个女孩子浑身上下穿着名贵的衣服和配饰, 见到穿着朴素的佟闻漓进来,眼神变了变, 低下头在桌子底下开始互相用小灵通发着消息。


    一种语言的入门往往不太容易,法语的语法还变化特别多。佟闻漓的底子薄, 每次跟读的时候坐在边上的那个卷发的混血小哥都会笑起来,连带着后面的那两个女孩子也捂着嘴互相抛着眼神。


    法语老师还算有耐心, 这个时候会出声阻止他们,并且柔声跟佟闻漓说不要害怕发错音, 语言就是在不断的练习中学会的。


    大多数课间的休息的时候, 佟闻漓总是一个人趴在那儿,轻声地不断重复着自己老师教的那些东西。她在桌面上划划写写, 后面的卷发小哥抢了她的本子, 说了一句熟练的法语, 佟闻漓没听懂,而后三五个人在那儿哄堂大笑起来。


    她站在他们的包围圈里, 听清楚了他们笑意里的嘲讽, 又想到放学后来接他们的那些名贵的车和衣着光鲜的父母, 总觉得他们身后站在她没法反抗的的几代人的疼爱, 只是冷静地把他丢到桌子下面的书捡起来,默默地重新又做了回去。


    “你轻一点呢。”现在是前面的那个染了黄头发的女生转过来, “你发音很难听哎。”


    “是哦, 打扰我们课间休息啦。”


    “老师怎么什么人都收的啊,她和我妈妈说的是贵族班,这个人又是哪里混进来的啦?”


    “可能做慈善吧, 我们老师不是周末还会去开公益课的吗,估计可能和那些公益机构合作吧。”


    “什么呀,我妈妈还给老师送了一个包呢,她靠公益就能进来吗?”


    “就当做善事了。”


    那个染发女孩皱了皱眉头,整个人转过来,趴在佟闻漓的桌子上,“我说你可以在这里,但别影响我们好吗,你轻一点,发音也太难听了。”


    佟闻漓没说话,但她没再继续读了。


    法语老师不久后就回来了,下半节课上完,他们就可以走了。


    穿一身英式校服的那个女生走过来跟染黄发的姑娘说:“晚上去吃法餐吗,我知道新开的一家店哦。”


    “我还要打扫卫生呢,今天轮到我了。”黄发姑娘这样说到。


    “扫什么地啊。”英伦范女生朝后面收拾东西的佟闻漓瞥瞥眼神。


    黄发姑娘明白过来,转头对佟闻漓说:


    “新来的,教室就归你打扫了。”


    佟闻漓其实已经听到他们的讨论,她默不作声地收起自己的教材放进帆布包里,


    “喂,我们这儿都是新来的打扫教室的,既然你是老师做慈善进来的,那教室就该由你打扫了。”另一个女生也帮腔到。


    而后他们也不等佟闻漓有所反应,就背上书包走了。


    佟闻漓只当自己没听见,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拿起帆布包要走,走到小教室门口的时候,她本欲打算关上门,可又瞥见现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地上丢在几个男生幼稚丢来丢去的废纸团子,小黑板上依旧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扫把东倒西歪地丢在一边,黑色垃圾桶里的装满的果皮纸巾在他们不来上课的两天里将会在炎热的夏季里发酵。


    她叹了口气,转头回来。


    ——


    奈婶正收下洗好晾晒好的衣服,却听见主厅里传来一阵动静。


    听着声响,难不成是先生回来了。


    她连忙让手下的人把衣服晾晒了,自己擦干了手往主厅走,正巧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先生。


    他今天身上穿的正式,彰显他刚刚结束出差回来,黑色西装装点他的内敛又稳重,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先生,您怎么提早回来了?”


    “嗯。”他点点头,“提早结束了。”


    他随即把手里的东西给奈婶:“这个给阿漓的,让她早些吃了。”


    “好的先生。”奈婶收下,“阿漓小姐回来后一定会高兴的。”


    “她还没有回来?”他抬抬腕表,看了看,他是记得她去上私教班的时间的。推算来看,这会儿应该要到家了。


    奈婶也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微微疑惑道:“往常这个点,她都回来了的,今儿好像是晚了一些。”


    “司机去接了吗?”


    “阿漓小姐总是不让司机去接,总说她隔得不远,她走着就能回来。”奈婶这样说道,“我让手下的人去找找。”


    “嗯。”他点点头。


    奈婶出去后,他脱了西装外套,上了楼,坐在落地窗边揉着太阳穴。


    这次出差去新加坡转了一圈后回了一趟香港,几个商人在那儿讨论最近新出的一款月饼,说是一箱难求,家里的那几位夫人嚷嚷着都要带一盒回去,其中的那个港商就给他们每人都弄到了一盒,他这个没家没口的人也分到一盒。


    他本不欲带着这麻烦的东西赶路的,但又想起家里有位小朋友,想来女孩子都是爱吃甜食的,他就给她带了回来。


    他猜想她应该会跑着出来在他递上这盒东西的时候抬着头吃惊又惊喜地问他:“是给我的吗?”


    他是能想象到那种开心的。


    玻璃窗外,奈婶在嘱咐司机出发。


    他莫名地又拿起自己的外套,边穿边下了楼。


    随即又拿了奈婶放在桌子上的那盒月饼。


    ——


    安静的教堂后面辟出的教室里,夏日西晒逐渐褪去。


    他走到那个教室外面,从门外往里看去,看到不大的教室里,一张一张的椅子都被翻到桌子上,瓷砖地板上亮堂堂的,干净的像是刚刚被人打扫过。


    他一扫原以为教室里都没人的时候却看到她坐在角落里,抬着头看着墙壁上的挂着的音标画,轻声地在那儿一遍一遍地照着念。


    她的表情不像是从前那样的明媚和乐观,好像那郁闷的读音对她来说是难以克服的。她应该是觉得不应该开空调,所以关了空调在那儿读者音标的时候,额头上还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不读出声来,怎么学的会。”


    像是被他的出声吓到,佟闻漓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是他的时候,又从凳子上起来。这个时候,她脸上的为难和苦恼会稍微少一些,惊讶地问他:“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他随即走过去,还伸手捞过讲台桌面上的空调遥控板,帮她把空调开了:“这么热的天,即便不回家学,也不能在这儿受苦。”


    “先生,我不是特别热。”她被戳穿后,有些不好意思,只敢说着违心话。


    “舒服的环境下才能提高效率。”他却这样地坚持,“而且,学语言要大胆说才对啊,刚刚在那儿跟蚊子似的干什么呢。”


    奢侈的空调开始运转起来,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不是在我那儿当劳工就是来这儿当劳工了?”他手指落在她的桌面上,象征性地用手指头擦了一下,没擦出一点尘埃来,“佟闻漓,你是不是搞错了,不是我欠你们老师人情而是她欠我人情。”


    她知道他说的是她打扫卫生的事情了,他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她怕他生气,只敢低头,翻着自己的课本弱弱地说:“没有,就是我自己看不下去,太脏了。”


    “那别人就能看得下去了?”他掀开眼皮看她,眼神刚好落在她目前手里停下里的那一页。


    那页上是简单的一小段人物对话,她却记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些引申的注解,可以看出她听课的时候很认真。


    那页空白的那部分,显然有一个不是她的笔迹的字体


    纸张上嚣张地用法语写的是:


    滚蛋吧,穷丫头。


    佟闻漓没看懂,但她知道那一定不是好词,于是第一反应是用用粗劣的橡皮在那儿擦着,但水墨笔迹难擦,她费了好大劲都没有擦干净。


    她有些慌张,因为他正盯着那几个字。


    她不想给他惹麻烦,迅速地把那一页翻了过去。


    原先盯着她书本的人却伸手阻止,拦下她往后翻页的动作。


    他的语气还算平静,但总有种即将要来一场暴风雨的感觉:“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佟闻漓摇摇头。


    “看着我。”他声调提高了一些。


    她只能把头抬起来,对上他直直递过来的眼神。


    他就慵懒地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抱着手,用那熟悉的琥珀色的眼珠看着她,投过来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穿,虽然没说一句话但却好像容不下她的任何一句谎言。


    空调凉爽的风扫到她身上,她想把眼底里那呼之欲出的委屈藏下去。她没有那样娇弱,遇到什么事都应该尽可能地自己解决,不要给他添麻烦。


    “我知道了。”他最后是这样下了一个判断,而后也不再过问佟闻漓了,只是把他身后带来的月饼盒子拿出来,一边拆着那精美的包装一边说道:“要这么论的话,我都不高兴她还能再收这几个学生。”


    佟闻漓没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她只是试图让这件事尽可能地最小化:“先生……他们没有欺负我。”


    “知道了。”他依旧跟不追究这个事情一样地打断她,只是把精美的盒子打开来展示给她:“是不是饿了?”


    “什么?”佟闻漓对这个话题的转换感到十分突然。


    “尝一个。”他把盒子递得更过来了。


    佟闻漓认真地朝那蓝绿色纸盒里看去,黄色绸缎面料上摆着几个景致的月饼盒子,做得跟皇宫贡品似的。


    “月饼?”佟闻漓确认后认真地问到,“我记得中秋节还很久吧,现在还是夏天,先生。”


    “谁规定月饼只能中秋节吃的。”他却捞了一个轻飘飘地丢给她。


    佟闻漓忙不迭地接过搂在怀里。


    “尝尝,我香港带回来的。”


    “啊?”佟闻漓有些惊讶,“您去中国了呀?”


    “嗯,路过。”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她听他说完这话后,终于是把自己面前捧着的那本书放下来,拆着那包装精美的月饼盒子,从里面还拿出月饼盒子里备着的刀叉,自顾自地说:“那就提早过中秋节吧。”


    他笑笑,对她这种对节日仪式的纠结有些无奈,见她很大的咬了一口,腮帮子都鼓起来,又问她:“好吃吗?”


    她塞得满满的,只是拼命点头。


    “瞧瞧,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这么饿你就不能早点回家?”


    她听到这话后的下一口没想刚刚那样的用力了,开始顾忌着形象,小心斟酌说:“我是打算回家了,我刚打算回家的时候,您就来了。”


    “那还是我的错了?”他打趣她。


    “那倒也不是。”她摇摇头,心情明显变好了些,不知道是因为吃到了好吃的,还是因为他来看她。


    “您不吃吗?”她真诚邀请,说这话的时候站了起来。


    “太甜太腻。”他依旧坐在她旁边的书桌上,下着判断。


    “不腻,蛋黄流心的。”她却拿着手里的那个月饼过来,用盒子里自带的工具切了小小的一口,而后用叉子拿过来,拿到他的面前,“您试试,还不错。”


    “嗯嗯嗯。”他在摇头。


    “试试吧,一个人吃好没有味道呢。”她这样劝说道,把眼前的小块月饼往前递了几寸。


    她的另一只手落在他坐着的那个桌子的边上,像是为了稳住自己的身体,而她自己的注意力则全部集中在她手边的叉子上,在这种“进攻”中她的身体完全来到他面前,五官在他眼底放大,细小的绒毛在夕阳光下微微颤动。他能看见她面部肌底上因为西贡毒辣的日头而长出来的那几颗调皮的雀斑,也能看到她干净的眼底里根本就没有功夫去计较别人的欺辱和嘲笑,而只是一脸虔诚地望着他:“先生,您试试吧。”


    她说得真诚而不容拒绝,好像只要他答应她,就能给她无边的快乐。


    他于是伸手收下,放进自己嘴里,尝了尝,对上她期待的眉眼,挑挑眉:“不错。”


    他却没料到他自己那个样子却让她笑出声来。


    “怎么了?”


    “先生,您那个样子,很勉强,明明就不爱吃。”她笑的合不拢嘴,“您真的演技好差。”


    他眼见被她拆穿,把手里的叉子还给她:“吃你的吧。”


    “不吃了。”她却把未吃完的大半个月饼收起来,“先回家吃晚饭,今晚您也在家吃饭吗?”


    “嗯。”


    耶,她在心里小小地欢呼了一下。


    他们又可以一起吃饭了。


    她背起自己的小帆布包:“走了。”


    他随即跟在她身后出来。


    天色逐渐暗下来,西边的晚霞挂在教堂屋顶的十字架上。佟闻漓应对这样突然的明暗变化,眨了眨眼,用手挡住霞光,又不舍这难得的美景,依旧抬着头看着。


    “走了。”他已经走到了车边上,司机给他开着门。


    佟闻漓听到催促后小跑过来,钻进车里。


    “晚上有梅子小排吗?”她带着满满地期待这样问到,眼睛眯起来。


    他觉得她有些可爱,装作不在意地回着她:“不知道呢。”


    “那有烧鹅嘛?先生。”她依旧不放弃地追问着,说话间还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香喷喷的烧鹅啊。”


    “就知道猜中餐,晚上吃西餐。”他转过头去,藏起自己唇边的笑。


    “你骗人。”她不信,转过身体来,抱着自己的那个包,自顾自地说,“明明就是吃中餐,我知道的。”


    他嗓子里轻应一声,不再否定她了。


    车子启动,车窗外的景色倒退。她把那异国他乡的晚霞落在身后,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到来让她高兴了很多,她甚至都可以不在乎白日里同班同学的嘲笑和奚落。


    她只需要欣赏一日中沿途最美丽的风景就好。


    ——


    过两日,先生却说要带她去一个饭局。


    什么饭局还要带上她?


    他却神神秘秘地说那个饭局上的菜色不错,她去吃过之后绝对不会后悔的。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佟闻漓去逛了商场。


    “总不能给我丢人是不是?”他和她一起走在前头,商场来了一波高层跟在他们身边,他指到哪儿他们就打包到哪儿。


    “鞋是要的。春夏秋冬各挑两双,平日便利的和重要场合的再各自挑三双。”


    佟闻漓:“啊?”


    “衣服当然是最重要的,好好的年纪不要总是穿的这样低调,体面和舒适是很重要的。”


    佟闻漓:那也不用这么多吧?


    “包?”他听完商场的经理的介绍后转过来从头到尾地看着佟闻漓,“是,我们阿漓已经是个成年的姑娘了。要有包,得有包,你那个帆布包——”


    他指了指她这会还拎着的那个灰白布袋子,摇摇头,否定道:“不行。”


    “虽说财不外露,但你也不能太低调。选几只入门经典款的吧——”他说到一半又否定自己,想起晚上要去的地方,改了口,“不对,那个,限量款,给我拿几只限量款。”


    ……


    他在那儿跟玩换装游戏似的指挥着佟闻漓东来西往的,佟闻漓每每想阻止,他总是说,不能倒他的面子。说到这儿后,她就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他说什么,她就要什么。


    晚上的宴会是在一家酒店的顶楼。


    佟闻漓眼见那些买给她的东西都被人送到了那个酒店顶楼,越发越觉得事情逐渐不受控制。等她到了酒店的时候,在那儿等着的好几个提着大箱小箱的人走了过来。


    “阿漓小姐,我们带您上去。”


    “上去?上去干嘛?”佟闻漓不安地回头求救。


    他却只是站在车边,朝她抬抬下巴。


    那些人架着她要走。


    “先生……救命……”她挣扎着回头,惊恐不安。


    “放心,那些人是我请来给你换个造型的,顶楼有酒店房间,你跟他们去,我在包厢等你。”


    “啊?”佟闻漓一脸懵地被他们带上去。


    换造型?又是为了不让他丢人嘛?


    她乖乖照做。造型师在一边安抚她:“阿漓小姐您放心,我给很多电影明星都做过装造的,会包您满意的。”


    哦还是专业的老师,佟闻漓在那儿鞠躬:“麻烦老师了。”


    “是我的荣幸。”造型师笑笑,“阿漓小姐的眉眼很漂亮呢。”


    “谢谢。”


    佟闻漓坐在那儿。


    造型师让助理把买的那些裙子都打开给她看看,佟闻漓这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真的刚刚买了好多,她哪有这么多机会可以穿的。


    造型师最后选了一套白色的A字拖地裙,带一点裙撑的小礼服,绸缎面料上雕着精细的暗花浮雕。


    她换上裙子后,又开始给她上妆做头发。


    白色抹胸裙挡不住她的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手臂,


    一切都那样的新奇,她看见化妆匣里由她没见过的许多各样各样的东西。


    画眼线的时候她在那儿很不好意思地拼命眨眼泪,烫睫毛的时候她又有些害怕自己本就不多的睫毛会因此而脱落。


    直到她的头发温顺地在造型师的手里变成变卷,她从来都东倒西歪的刘海修饰着她的那张巴掌脸。


    她站在镜子面前,有些惊讶。


    原来,她穿上水晶鞋后也是会变高的,高到足够撑起那一套半拖地的小礼服,她已经长到很长的头发垂落到胸口以下,镜子里的人端庄大方,却也同时娇俏可爱,手边拿着昂贵的手包,像是从充满着爱意许多人宠着长出来的千金,生来就是做女主角的命。


    这让她突然在那一瞬间眼含泪花。


    她没试过那样地被人宠着和爱着。


    甚至也没敢做过这种灰姑娘的梦。


    “阿漓小姐,晚宴要开始了。”跟在先生身边的其中一个助理上来这样说道,“先生在楼下等您。”


    “好。”她点点头。


    她于是在他的带领下,循着那旋转楼梯下去。


    大门一开,里头五光十色的梦飘出来。


    在推杯换盏的嘈杂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的他。


    在他身边的是她平时去上法语课的那几个同学,他们好像都接到了邀请,那两个女孩子换上了昂贵的裙子,就连那个混血小卷毛也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


    佟闻漓从两个姑娘的嘴型里大约能判断出来她们在讨论此刻坐在人群中间格外显然和不凡的他,十九二十岁的年纪她很清楚地了解她们会说些什么,对于成熟男人的崇拜和仰望是挡不住的少女心事。


    他与那些人交谈,手里燃着烟,他翘着二郎腿坐着,唇边带点得体的笑,但身体的姿势依旧彰显他不需要低下头来的傲慢。


    在人群惊讶的注视下,他散漫的眼神终于扫过来,聚焦在她身上,随即又掐灭手里的烟,出声叫她:“阿漓,过来。”


    他这会说的是越南话,他们都听见了,齐刷刷地转过来看她。


    人群有不解,有惊讶,甚至还有一些后怕。


    佟闻漓缓步走到他身边。


    他们的法语老师也在那儿,见到佟闻漓的时候,惊讶地捂着嘴巴说:“是阿漓啊。我都认不出来。”


    “您开玩笑了。”他却先她这样轻飘飘地这样说到,“不过我家这丫头懒是懒了点,平日里不爱捯饬自己,我已经说过她了,往后会收拾的体面些的。”


    “我大概是知道阿漓性格的,是个低调的姑娘,不爱张扬的。”安娜老师并不知道内情,她还笑呵呵地拉着那几个同学一起说:“你们是不是也没有认出来啊?”


    一起上课的那几个是跟着父母受传说中“大人物”的邀请来参加这个晚宴的,谁知这位请客的东家好像还和他们看不起的那个丫头有着讳莫如深的关系,几个人一时间逐渐开始发现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太对劲。


    “老师问你们话呢怎么也不接。”其中心急的家长这样催促道。


    先生却并不打算真的等他们回应,而是在那儿缓缓说道:


    “不好意思,安娜老师。”


    “说来也惭愧,我们家阿漓吧,人长的是漂亮,但脾气不好——”他拖长了尾音后还看了那儿衣着光鲜的家长一圈,颇为“愧疚”地说,“我怕其他的小朋友跟她一块上学,受苦。”


    “今儿把大家叫一起,一呢也是缘分,有幸在一块同窗,想必各位的公子小姐们呢,从前也照顾我们阿漓不少——”


    他说到“照顾”的时候加重了音量,那不小的停顿让知道内情的人头皮发麻。


    他没理会已经变了神色的众人,依旧坐在那儿,手边偶尔地转着火机,把持着那点青烟瘴气里慵懒的笑:


    “二呢,也跟大家说一声,往后安娜老师的课,各位就都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