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视频还在持续播放着，可沈佳妍已经无心再看。


    不论缘由究竟是什么，总之沈文山今天来找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来打她帮某人出气的，或许是帮苏绥，或许是帮受伤的沈世灏。


    无论是帮谁，都不重要，原因更不重要。


    至少，她见到了爸爸。


    这样，她就有机会可以亲口告诉他，她不想嫁人，不想成为官商联姻的牺牲品。


    沈佳妍想着，便变得格外乖巧，跪在了沈文山面前：“爸，我错了。”


    她跪行到沈文山脚下，拽着他的裤腿：“爸，你今天打死我都可以。我只求你，别让我嫁人，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可她的求饶，却丝毫没有唤回沈文山的怜惜。


    她的心窝处，被沈文山狠狠踹了一脚。


    细细密密的痛感逐渐被放大。


    沈佳妍只能捂着胸口侧躺在地，大口喘着气。


    而第一个奔向她的人，依旧是苏绥。


    苏绥：“哪里疼？告诉我。”


    沈文山：“不嫁？！你打人，教唆小苏伤人的事，我还没和你清算。”


    苏绥：“别怕，我保护你。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沈文山：“你还有脸和我提要求。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我养了你整整23年，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要求！”


    他们二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断地钻入沈佳妍的耳朵。


    特别是沈文山的怒斥声，大得惊人，好似要将整栋别墅都给掀翻。


    沈文山：“你不嫁那就从沈家滚出去！我沈文山不养闲人废物！”


    听到这里，沈佳妍的心哐的一声就碎了。


    原来在爸爸眼里，她只不过是闲人，废物……


    沈世灏假意阻在沈文山面前。


    “小叔，佳妍还小，不懂事，你就别计较了。再说了，那天我坠马的事，也没有证据说一定是佳妍指派苏绥做的，您先消消气，问清楚再说也不迟。”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声音盖过了他。


    “还用问吗？我的傻儿子，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心善吗？”


    说这话的人，是沈世灏的母亲傅菁晶，也是沈文山的嫂子，更是沈佳妍的伯母。


    就算沈佳妍的视线被苏绥挡了个干净，可她依旧能感受到对方阴毒的眼神，正在将她生吞活剥。


    傅晶：“文山啊，佳妍能做出这种事，就是你平日里缺少管教的原因。现在集团资金出现问题，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什么丑闻……”


    她话说的半句，观察着沈文山的神情又轻飘飘地将话题揭过。


    “总之，你要是再纵容她，以后指不定闹出什么大乱子。到时候，又要连累你哥卖房卖地来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沈佳妍听完这些，就想笑。


    大伯卖房卖地的时候，她那时还没出生。


    准确来说爸妈甚至都不认识。


    可这事，沈佳妍已经听得耳朵都快生了茧子。


    那时沈文山在地产领域小赚了一笔，谁知遇人不淑遇到了骗子，把他的流动资金全都套了个精光。


    具体经过沈佳妍不知道，反正就在沈文山面临破产时，是哥哥卖了房子和地皮才把如今的沈氏集团从破产的边缘拉了回来。


    而沈文山为了感激这份兄弟情，在发达之后，不仅三倍偿还，还送了哥哥10%的集团干股，当然对这位大嫂相当的敬重。


    之前于这位大嫂明里暗里地嚼舌，根挑拨夫妻关系导致母亲抑郁自杀。


    可惜母亲身死，也没有让心思歹毒的大嫂悔改。


    反而变本加厉地编排，说母亲恬不知耻，说她不是沈家的种，甚至给沈文山出谋划策，企图用一张亲子鉴定，让沈佳妍彻底滚出沈家。


    这事就发生在大一那年。


    那天原本冷清到只有她和苏家母女的别墅。却在那天来了很多人。


    有她认识的，还有她不认识，甚至还有公证员在场。


    在他们的见证下，沈文山取了她的血，交给了检测机构。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万分。就连苏妈都紧张得打翻了好几次茶杯。


    但沈佳妍的心态却出奇的稳。


    她坚信自己就是沈文山的女儿，也坚信这次结果可以帮母亲洗刷耻辱。


    的确，事实也如沈佳妍所想，鉴定书上的99％的亲子关系打了在场所有人的脸。


    沈佳妍至今记得沈文山脸上的错愕和不可置信，记得大伯一家的不甘心，也记得苏妈神情的恍惚。


    细细想来，好像那天唯独没有见到苏绥，只是当天夜里，发现她的手指上有道细长的口子，以及她格外反常地抱着自己说：“这辈子，我不会抢走你的一切。”


    想到这里，沈佳妍隐隐觉得有点奇怪，可又不知道具体怪在哪里。


    沈佳妍看向眼前的背影，甚至想开口好好问问苏绥，一直形影不离的她，那天究竟去了哪里？


    “小苏，你让开。”


    沈文山出声打断了沈佳妍的思绪。


    “不让。”


    苏绥的声音坚如磐石，让沈文山有些气急：“你......”


    “文山，不是嫂子说你。”傅晶从后走到了二人面前，上下扫了眼挡在前的苏绥，“像这种没规矩的东西，说话是没用的。”


    压着她的话音，傅晶抬手就想给苏绥甩了一巴掌。


    可她的手并没有落在苏绥的脸上，反而被一只纤细的手，死死地攥着手腕动弹不得。


    “沈佳妍！”


    “她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动她。”


    *


    M市人民医院vip病房。


    加湿器喷洒出来的水雾与偷溜进玻璃窗的阳光相聚在一起，组成一道小型彩虹。


    沈佳妍满身伤痕地斜靠在枕头上，双眼近乎无神地注视着它。


    她抬了抬包裹着厚厚纱布的右手，试图抓住那缕彩虹，可换来的只有撕心裂肺般的痛。


    她颓败地将右手小心藏匿在被子里，视线又落在了床尾几乎堆积成山的礼物和花束上。


    这些都是沈文山的下属，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以及她朋友送来的，他们说。


    “好好休息，按时吃药。”


    “不用担心，这些伤不会留疤的。”


    却没有一个人问她，究竟是怎么受的伤，又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他们走个过场，沈佳妍亦是陪他们走个过场。


    探病时间一过，病房便再次恢复到静谧的状态，从而唤醒停留在她脑中的咒骂声。


    “沈佳妍！你给我闭嘴！”


    “我们沈家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你居然还敢还手。”


    “她这样目无尊长地嫁过去，岂不是丢我们沈家的脸。文山打她，往死里打！”


    ……


    父亲和伯母所说的每一个字眼，都让沈佳妍觉得窒息。


    谁能想到在外人面前风光无限的沈家大小姐，其实活得还不如一只狗呢。


    沈佳妍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走到堆积如山的礼物前，指尖轻轻一推，那些礼物就如多米牌般通通倒下。


    她赤着足肆意踩踏在上面......


    *


    当和医生沟通完回来的苏绥推开门时。


    病房内，已经一片狼藉。


    精美的花束散成花瓣铺满了地面，其中还掺杂着被摔烂的昂贵化妆品，就连漂亮的高定时装，也已经沦为沈佳妍脚边的破布污秽不堪。


    而身着病服的沈佳妍，披散着长发跪坐在地，正用玻璃碎片划拉着昂贵的限量版包包。


    沈佳妍听见推门的声，抬眸望去。


    苏绥穿了件白色的体恤和浅蓝色牛仔裤，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额头上包着纱布，脸颊上趴着一条细长的伤。


    沈佳妍不记得苏绥是怎么受伤的，只记得那天她像是疯了一样。


    鲜红的血染了她半张脸，她却只顾着将傅晶按在地上，拽着她的头猛烈地撞击着地板的场景。


    那一刻，沈佳妍觉得苏绥好美，就是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


    不顾别人死活的美。


    恍惚间，苏绥已经来到眼前。


    看她的眼神里除了心疼，更多的还是心疼。


    沈佳妍的嘴角下意识挂着淡笑，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苏绥捧着起她满是鲜血的手，细细看着。


    还好并没有伤到筋骨。


    “稍等下，我去拿碘伏和绷带。”


    沈佳妍却拽住了她，用指尖的血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鼻骨，最后停留在了唇边。


    眼神似乎再说：好像变得和她一样，被爸爸无条件护着。


    随着指腹下的肌肤滑动，她的指尖就被温热所包裹着，舔舐了起来。


    细密酥麻的体感，从末梢神经逐渐过电般刺入大脑，引得沈佳妍吞咽了下。


    她低头看向她，四目相对着。


    跪坐在地上的苏绥就像只沐浴着午后阳光，卖力讨好主人的宠物猫。


    沈佳妍抚上对方发顶，掌下的发丝柔顺光滑，摸起来很是舒服。


    她惬意地闭上眼。


    苏绥却说：“你很好，什么都不用变。”


    被轻而易举地看穿心思。


    沈佳妍睁眼攥着掌心中的长发，猛然向后一扯。


    阳光下，苏绥修长的脖颈白得发亮，深埋在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伴着脉搏轻微跳动着。


    她对着血管就咬了下去。


    她咬得不狠，也不算太轻，但对于苏绥原本就白嫩的皮肤来讲，这样一下子，就足以就留下了深深的红印。


    苏绥没有吭声，可双眸早没了往日的清冷，变得如同一只魅魔痴狂迷惑。


    她的手紧抠在沈佳妍的腰间，任由对方发泄着心中的怨愤，却始终不肯发出一个音节。


    她想要更多，更多……


    哪怕沈佳妍已经咬得牙齿咯吱响。


    苏绥还是觉得不够，内心的渴望始终差那么一丝一毫，甚至贪婪地想要其他。


    譬如说：沈佳妍的唇，沈佳妍的指尖，沈佳妍的……


    随着她的想法，沈佳妍的手扣在她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毫无防备地用力一捏。


    "啊~~"苏绥吃痛，皱起眉。


    沈佳妍这才松口，她满意地看着留在苏绥脖颈上紫红的牙印轻声说：“你说得对。我很好，不用变。该改变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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