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脱离奴籍

作品:《皇上请自重,宫奴又媚又正经

    离开明月州之后,她在紫禁城二十余年,再未见过那般美好的明月。


    太后忍了忍泪,在紫禁城这么多年,足够漫长的时间和教训叫她学会了隐忍,


    她将手放开,又看着皇帝:“哀家心里与这个小宫女颇为亲近,正巧腊月后哀家准备去万寿园吃斋念佛至正月十五,上元节再将她还给皇帝。”


    太后没有在等皇帝的意见,就这么说了。


    李云奕不由坐直了身子,瞧瞧低着头的孟晓棠,指着她,不可思议地对太后说道:“她不过是个贱籍宫奴,有什么资格陪着太后去万寿园礼佛?”


    太后笑了笑,依旧好脾气地说道:“皇上也不过是将她当成了一件玩物,借给哀家几日又如何?”


    一件玩物……


    纵然在紫禁城中孟晓棠已将自己放低到了如蝼蚁一般的地位上,可听见旁人说出“玩物”二字时,她的心头还是不由窒了一窒。


    耳旁嗡嗡作响,如果不是她勉力撑住身子,怕是要在御前失仪。


    可越是从旁人眼里,越能看清事实的真相。


    她不过是李云奕的一件玩物而已。


    可即便如此,她心底却还是莫名的期待着……莫名地期待,李云奕反驳一句——她不是玩物。


    李云奕见太后如此说,不由哽住,再看向太后,她微微笑着,神情深不可测,那眼神似乎就是在审视他——你没把她当成玩物?难不成是爱上她了?


    不,他堂堂天子,只有别人爱他,哪有他爱别人的道理?


    身为天子心怀天下,孟晓棠也罢,后宫无数妃嫔佳丽也罢,都只是他的……玩物和棋子罢了!


    李云奕也笑笑,原本想随意说些话,可一瞥见孟晓棠垂着的脑袋,他心里竟平白无故生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闷闷的,沉沉的。


    “她是贱籍,去不了万寿园,更遑论伺候太后礼佛?”


    李云奕避开“玩物”二字,转而说她的身份,可这并没有让他心里更好过一些,有些喘不过气赖。


    太后见皇帝态度坚决,微微点头:“哀家明白,不就是宫奴么,以后……她就不再是了。”


    此话一出,殿里众人都惊了一惊,尤其是文墨,简直是可笑至极,太后与她才第一次见面,竟要赦免她……贱籍宫奴的身份?连皇上都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这个孟晓棠是施了什么法,皇上一眼相中她,日夜流连,太后不过见她一面,就要带她去万寿园,还说什么与她格外亲近……


    明明她文墨才是伴皇帝与太后日子最久的,为什么?


    文墨死死地抿住嘴唇,感觉整个人都要僵了。


    李云奕看着太后:“太后您的意思是?”


    太后朝孟晓棠伸出手,她的手保养得宜,鎏金护甲上嵌了许多的红宝石,孟晓棠微微抬首,看着色泽最沉郁的那枚宝石。


    她万万没想到,脱离贱籍这等大事还没等皇上下令,太后上下嘴皮子这么一碰就解决了。


    “好孩子,以前读过经书吗?”


    这是个机会,错过了也许就不再来的机会。


    她相信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和卑微,皇上迟早会赦免了她的贱籍身份……可是她怕还没等到那一天,就先等来他的厌倦,然后随意打发到郊外的行宫去。


    那她与一个冷宫怨妇又有何区别?


    “她懂什么呀,她什么都不懂,大字不识一个,孟晓棠!你说是不是?”


    李云奕见太后将手伸给她,心跳得都到了嗓子眼,恨不得一把将人拽进自己怀里,藏起来。


    可在孟晓棠听来,他的话语里却带着深深的威胁。


    “奴才在藏书阁两年,读了不少经书,比如《金刚经》《楞严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孟晓棠正说着,李云奕冷冷一笑,突然将手旁的茶盏狠狠摔掷在地上,莫说旁人了,连太后都惊了一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李云奕。


    竟比先皇还要乖张许多。


    “装什么大头蒜……”李云奕冷冷地嗤笑,不去看跪在地上的孟晓棠,“读什么经?《玉女心经》还是《春闺秘戏》?”


    李云奕这话一出,太后震惊之余,竟有些可怜起她的这个儿子来了,喜欢不是威逼利诱,他抱得越紧,只会让别人越痛苦。


    在这点上,他与先帝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盛宠萧皇贵妃的时候,便只想着花前月下那时那刻,盛极必衰,他只要在他爱的时候拥有那朵花,就够了。


    而那朵花之后的命运如何,他是全然不顾的。


    因为他们只爱自己。


    紫禁城年年月月繁花似锦,争奇斗艳,一朵花衰败了还会有更美更娇嫩的花盛放,他如何会去缅怀一朵花的凋零?


    李云奕如今看这朵小石榴花含苞欲放,格外欢喜,不待盛放便要将之折下,至于石榴花疼不疼,什么时候败了,他是断断不会去思虑的。


    世上的皇帝,没有一个不是不忍心的。


    孟晓棠轻轻抬起头,右眼下方被碎瓷片划开了一道口子,她觉得有些疼,还有温热的血往下流,可她不敢伸手拭去。


    那道血痕蜿蜒而下,凝在她尖细单薄的下巴,凝成了一粒血珠,久久不见落下。


    李云奕心一窒,心下大乱,不由握紧手中的玉珏,可握得再紧,还是一片冰凉。


    他有些无措,一片茫然。


    孟晓棠如果哭了,哪怕不哭……只要眼里有一点点的脆弱和委屈,他决计不会让太后带走她,太后赦免她的贱籍,他也能。


    可孟晓棠没哭,一如往常,轻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太后听着,满意地点点头,又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皇上说道:“真是个有佛性的孩子,哀家很满意。”


    李云奕动也未动,只是看着她脸上的那道血痕,脑海中不停浮现她喝药时苦得嘬舌头的样子,小脸皱作一团,那么丑,可又那么招惹人。


    她那么怕苦,自然也是怕疼的……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求他怜惜?


    只要她求,他就会给。


    太后见皇帝不再说话,许是默认了她可将孟晓棠带走,便对飞星说道:“咱回慈宁宫去吧……哦对了……”


    她又看向皇帝,接着说道,“安平侯府上的老夫人一大早就来哀家的慈宁宫,哭得眼睛都要瞎了,说老侯爷去的早,皇上不能这么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李岚那个蠢货!


    自己蠢就罢了,还好意思拖老夫人下水。


    不知为何,李云奕看向了孟晓棠,太后提起安平侯时,她很明显的顿了一顿……也是,毕竟她亲眼瞧见李岚如何凌辱漪兰,加之漪兰死相凄惨,她那日大受打击,说不恨李岚那是假的。


    李云奕心中一动,对太后说道:“李岚身为羽林卫西苑统领,无视宫规,玩忽职守,还率着部下狎玩宫奴,朕亲眼所见!老夫人如果连脸都不要,大可来找朕理论,既然叨扰了太后,朕还真要重重查办!”


    说着冲梅用招招手:“去!命宗人府去提李岚。”


    “是!”梅用一甩拂尘,忙拉着全才往外跑去了。


    太后轻轻缓了一口气:“这个李岚啊,自小都是不省心的,如今犯了这样的大事是该好好管教,狎玩宫奴一事既然由他牵扯了出来,就一并处置了吧,宫里是该治治了。”


    “儿子正有此意。”


    母子二人好歹是在处置安平侯李岚一事上有了默契,气氛也松缓下来。


    太后起身离开时,孟晓棠小心地跟在最后,走到殿门前,李云奕突然轻声道:“站住!”


    孟晓棠顿住,慢慢回身,依旧低垂着脑袋。


    李云奕走上前去,从袖中摸出一袋石榴糖,塞进她手里:“这是另一家糖铺的石榴糖,酸味少了许多。”


    孟晓棠握了握满满的袋子,低低说道:“小奴爱吃酸的。”


    李云奕突觉鼻尖一酸,豆大的泪珠竟啪嗒啪嗒悬空垂落,他伸手蹭了蹭她脸颊上的血迹,声音极轻:“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