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太像了
作品:《皇上请自重,宫奴又媚又正经》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捂住嘴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从未见过这个孟晓棠,可哀家就是打心眼里喜欢,快,叫她进来。”
全才见太后欢喜,忙兴冲冲地折身出去唤人了,全然没注意到皇上越来越冰冷的双眸。
全才大概是板子还没吃够。
孟晓棠跪雪地里,垂眼瞧着落在手上的雪花化成水,忍不住用手指揉了揉。
“晓棠姑娘!”全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欢快地小跑过来,立在她身旁,催促道,“快些起来,太后召见你呢!”
孟晓棠起身,掸了掸裙裳上落的雪花,又搓了搓冻的发紫的手,冲着全才微微颔首:“多谢全才公公。”
“哪里的话……”全才揉揉揉揉耳朵,笑着小声道,“小的阅人无数,晓棠姑娘您往后是有大福气的,以后您别忘了小的就成。”
那一日,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孟晓棠心下也是一片茫然,她看看一帘之隔的暖阁,轻轻叹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前途如何,她亦未可知,但活一日,有一息尚存,便要奋力往前。
她不是替自己活着,而是背负着整个孟氏蹒跚前行,哪怕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
殿内,太后瞧瞧皇帝,见他似乎是有意无意间轻轻翻了翻白眼,不停地磨牙,冷着脸,唬得众人都不敢说话。
她许久未亲眼见见自己的儿子了,明明今日还在早朝上借着孙雅臣找了李炽的不自在,前脚抬举了李氏做明月州刺史,经理青盐贸易,如今又提拔了孙雅臣做尚书令。
后宫里,孙贵妃有孕,皇后眼巴巴的看着,几乎快坐不住了。
皇帝自己倒是舒坦地坐山观虎斗。
看起来谁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可为何偏偏在这个孟晓棠身上方寸大乱,给她这般多她还受不住的荣宠,他不是心爱她,是要她死得更快。
她就不信他的儿子不懂得这个道理。
正想着,只见毡帘掀开,一道浅碧色的纤细身影走了进来,孟晓棠垂首,莲步轻移,行至皇帝与太后座下,规矩地跪下行礼,额头抵在手背上,声音清润如山泉叮咚。
“奴才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个妥帖的孩子,在宫中为奴两年,接人待物全无畏缩之态,难得。
毕竟是孟寒江的孩子啊。
李云奕斜睨着她,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角,心道厉害了,一听太后来了,便不管不顾他的命令,巴巴就跑来院中候着……该怎么形容来着?
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
没眼力劲儿的玩意儿,太后是吃人吐骨头的主吗?听见个大人物的动静就这么上赶着,改不了骨子里的媚上劲头,活该在床上跪着让他往死里干。
不,他就是太怜惜她,没往死里折腾,才叫她还有心思想着旁的。
思及此处,李云奕的面色愈发冷硬,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手里的玉珏穗子,微微歪着脑袋,掀起眼帘瞅着她。
这个宫奴,逢迎他一人还不够吗?
太后看着孟晓棠,隐忍住内心的震动和迫切,笑着道:“好孩子,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最后的“看”字隐隐带着颤音,二十余年了,一场大梦,她怕自己忘了孟寒江的容颜。
她怕这场梦醒来……
孟寒江的梦,靖朝的梦……
孟晓棠这是第一次见太后,原以为今天等待她的将是狂风暴雨,没想太后竟是如此慈爱宽厚,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太后。
这一抬头,莫说太后,纵是叫飞星见了,心头也不由微微一震。
太像了,太像孟寒江了。
只是这么一眼,前尘往事滚滚而来,顿时涌上心头,孟寒江淡去的容颜又突然鲜明起来。
太后看着她,笑了笑,忍了忍心中的波澜,才缓缓说道:“模样俊俏,举止得体,哀家也喜欢。”
不许喜欢!
李云奕在心中怒道,面上依旧平静,冲着孟晓棠挥挥手:“太后看过了,你且下去吧。”
孟晓棠瞧皇上面色不善,轻轻颔首:“是。”
太后看向皇帝,轻声埋怨道:“皇帝,哀家还没让她下去呢。”
好似自己的心爱的人奇珍被人窥探觊觎,李云奕心中不舒服,没好气地说道:“后宫里面模样俊俏举止得体的宫女后妃多了去了,怎么不见太后也喜欢?”
虽然今日皇帝说话是过分了些,但太后却突然觉得这个儿子莫名的可爱起来。
从他入主东宫,到后来荣登九五,太后没见过他对一个女子如此执着……心心念念,唯恐被人抢了夺了。
即便在先皇与萧皇贵妃身上,她也没见过。
先皇一驾崩,萧皇贵妃永乐王李云辰就被朝中老派的官员群起而攻之,旷日持久,声势浩大,甚至因此波及了萧皇贵妃的母家萧氏。
这个靖朝少有的,名正言顺的异姓王氏族,受萧皇贵妃巫蛊案牵连,大失人心。
李云奕承继大统后,封了李云辰为永乐王,还赐了他另一个封地,直接削弱萧氏,没过几年就撤了靖朝唯一的萧王。
先皇对萧皇贵妃的盛宠到了最后,竟助了李云奕这个新帝一臂之力,
理所当然地废弃了异姓王,叫那些占地称王名不正言不顺的刺史“王“战战兢兢,夜不能寐。
自他登基后,不少势力薄弱的州郡代代袭承的“刺史”纷纷上书卸任,由朝廷亲派官员赴任。
他登基这一仗,要多谢先皇盲目的宠爱,还有……孟寒江传信与她的“巫蛊案”计策,而他在朝中的膀臂申黎则为他举起了那把挥向萧氏的刀。
从头到尾,她与李云奕双手干干净净,不沾一滴血。
“你与皇帝是靖朝的尊严,下地狱,由我来。”
孟寒江劲秀的字迹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下,一笔一划,入骨。
太后思绪回到眼下,也许是上了年纪,愈发的多愁善感起来,她细细地打量孟晓棠,看着看着不由笑起来,竟朝她招招手:“过来,凑近些,让哀家看得更仔细些。”
孟晓棠膝行上前,李云奕冷冷地笑了两声,手中的玉珏都快被他捏得裂开了。
谄媚!奴颜屈膝之辈!爬了龙床不说,竟当着他的面巴结太后至此?站起来说话不成吗?
不行了不行了,他今夜非得狠狠收拾她一顿不可!
太后与孟晓棠全然没看李云奕的脸色,太后轻轻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垂首,眼泪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来。
她记得,她初初见孟寒江时不过十一岁,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她死死攥住一个冷硬的馒头瞪着眼前白衣翩跹的少年,以为他和其他人一般,要伤害他。
而少年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脏兮兮的脑袋,轻声道:“别怕。”
他袖间白梅香清冽,她为此一生倾倒。
“别怕……”太后觉察出了孟晓棠微微一颤,不由说道。
“别怕,阿凝。”
十五岁她启程去往紫禁城时,孟寒江最后一次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是你永远的后盾。”
而我是你,永远的信徒。
她此生最后一次与孟寒江并立明月城墙之上,看天下最美的月亮缓缓落下,新的太阳,冉冉升起。